第五十八章 郎騎竹馬來

“你們看,那不是望家的舒懷少爺嗎?”人群中不知誰喊了一聲,眾人都帶著一絲害怕和敬意的神色停止了動作。

禦好隨著眾人的目光抬眸看去,人群之外,一個年輕男子輕袍緩帶騎坐在馬上,身形不算高大,卻有著一股難以掩飾的士族貴氣,一雙星子般的雙眸隱約透著精明之色,和她目光相接,目光溫柔如沐春風。

“表哥。”禦好輕輕喚了一聲。

眾人循聲轉身,當發現這個清麗動人的聲音發自剛才那個美麗的少女時,都不由得一愣,腳下都自動的讓出一條道來。

望舒懷含笑下馬,快步走到禦好的麵前,雙手有力的握住禦好的雙肩,目光帶著幾分疑惑逡巡過她的臉,親切的呼喚幾欲脫口而出。

禦好眸中精光一閃,趕緊捂住了他的唇,嬌笑著道:“表哥不認識螓卿了嗎?”

螓卿?望舒懷一愣,望了一眼禦好身後的車轎,星眸中掠過一絲了然,遂親熱的拉過她的手,道:“真是女大十八變,變得愈發漂亮了,爺爺若是見了,也該不認得你了。”

禦好麵色一紅,撒嬌道:“壞哥哥就知道取笑我。”

“是舒懷嗎?”相國夫人聽到車外的聲響,伸手掀開了帷布,親切的喚道。

望舒懷快步走到馬車麵前,俯身拜了一禮:“侄兒舒懷拜見姑母,爺爺特讓舒懷來迎接姑母和表妹,舒懷來遲,令姑母受驚了。”

相國夫人看著眼前如沐春風般的男子,含笑著抬了抬手,麵上露出如釋重負般的笑容,道:“不用多禮,快起來吧。”

“舒懷少爺,這位小姐真的是望家的表小姐嗎?”人群中有人驚歎的問道。

聞言,望舒懷眉眼一挑,親昵的摟過禦好的肩,唇邊的弧度揚的很大,驕傲的道:“那是自然,試問這天下還能找出比我表妹更標致的人來嗎?”

“是是是。”那人連忙應是,心想,這世上果然是沒有無緣無故的美人的,原來這個清麗出塵,氣度非凡的女子是出自名門望府啊!

眾人見望舒懷這麽一說,即使腹內還是饑餓連連,卻都不敢再行不法之事,都恭敬向禦好跪地叩首,歉然的道:“表小姐,請饒恕我們的不敬之罪吧。”

“都起來吧。”

禦好自然不會和他們計較,隻是,望府在柳城乃至整個江南的名聲之大,禦好早有耳聞,而事實上,光是見這群囂張的難民一下子服軟的樣子,禦好便知自己仍是小瞧了望家在柳城的勢力了。

望家在父皇在世時是上陽城中有名的士族之家,世代在朝為官,望家的長輩也就是禦好的外祖父望天楚,還曾任父皇帝師,官居一品,名震一時。但在皇叔即位以後,望氏一族所有在朝官員就集體辭官還鄉,做起了生意,一下子從最為尊貴的士族落為商族。“士農工商”,雖是最低賤的商家,但望家在江南的名聲卻隻增不減,就連皇叔亦不敢動望家分毫,生怕激起民怨。

此刻,一聽說她是望家表小姐,就連囂張如斯的難民們都自發的朝她叩頭謝罪,虔誠恭敬不已,望家在江南聲望可見一斑。

看著他們麵黃肌瘦的模樣,禦好心中不由得生起一絲悲涼,不免為曜哥哥擔憂,那麽多的難民,如果疫情再蔓延,該當如何?曜哥哥該如何收拾這樣的局麵?

禦好心下悲涼

,轉身吩咐福伯:“眼下填飽肚子要緊,把車上的銀子都拿出來分給他們吧。”

“謝表小姐。”聞言,眾人又是重重的叩首。

禦好轉身對上望舒懷滿是笑意的眉眼,輕扯唇角:“表哥,我已經很久沒和你一起騎馬了,你我可否並肩同行?”

“自然。”望舒懷並不驚訝禦好的提議,笑著應承著,立刻命下人牽過來一匹馬。

隻見那匹馬通體白色,鬃毛發亮,算不得高大,卻很適合女子騎坐,禦好不免驚訝的道:“這是追風嗎?”

“不,是追風的孩子,還沒取名字,留著給你取。”望舒懷寵溺的一笑,在一旁伸出手扶禦好上馬。

“那便叫流年吧。”禦好心中一暖,沒想到望舒懷還記得當年的事,禦好第一次學騎馬便是和他學的,彼時騎的還是追風,卻不料時光暗轉,一去便是經年,連追風的孩子都這麽大了。

“流年?”望舒懷瀟灑的轉身上馬,英眉一挑,“好,流年好,便叫流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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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江南,煙雨朦朧,道路兩旁的合歡開得正盛,翠碧搖曳,在風中飄落紅花朵朵,騎馬而過,落花成泥。

望舒懷騎馬在前,一襲白衣飄然,他側眸看著禦好,見她眉眼間隱帶的傷感,不似兒時俏皮,便調侃的問道,“這麽傷感的小佳人,你究竟是禦好還是螓卿?”

“壞哥哥說我是誰便是誰。”禦好一如兒時一般喚他,便瞧見他唇邊的笑意更甚:“果然是我的‘好妹妹’,這麽多年了,也就你這麽喚我。”

“幾年不見,壞哥哥竟連我都不認得了,該罰。”禦好揮鞭向他,卻不料被他一把拉住,他隻微一用力,自己整個人就被拉到了他的馬上。

望舒懷輕輕的環住懷中女子的細腰,附在她耳際得意的笑道:“好妹妹果然還是這麽潑辣啊。”

感受到他溫熱的氣息在自己耳畔噴灑,禦好不由得一陣臉紅,想要掙紮,卻被他箍得更緊,隻得嗔怒道:“望舒懷,快放開我。”

“叫聲‘懷哥哥’聽,便放開你。”望舒懷一如兒時般親密無間的擁著她,重複著不知道說了多少遍的話。

“壞哥哥”和“懷哥哥”不過一筆之差,卻讓他糾結多年,禦好不由得好笑,拍去他攬著自己的手,作勢拿出訓人的姿態:“壞哥哥這麽做成何體統?外祖父沒教你男女大防之道嗎?”

“是啊,是啊,好妹妹如今是有夫之婦了,連哥哥也碰不得嘍。”望舒懷訕訕的說道,手卻更不安分的摟著她,故作委屈道,“好妹妹當年不是說好要嫁給我的嗎?”

聞言,禦好臉上湧起一片紅暈,垂了眸不敢應話,自己和望舒懷已有多年不見,彼時望家在朝中勢力鼎盛之時,父皇原也有意將她許給才德兼備的望舒懷,隻是世事難料,誰能料到多年之後再相見,自己已嫁做他人婦,還是相遇在自己最不如意之時,而他卻一如當年般瀟灑不羈。

望舒懷察覺到懷中人兒的尷尬,自知失言,連忙鬆開了摟著她的手,故作鎮定的咳了幾聲,喚了聲:“禦好……”

禦好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知道他定是想到了當年之事,便扯開話題:“我這次來做什麽,哥哥心中應該知道吧?”

“是,我前些日子已經接到姑父的書信,他已和我說

得很清楚了。隻是君曜他這次恐怕……”望舒懷英眉緊皺著,精明的眸中全是無奈之色,“恐怕是不行了。”

禦好不由得身子一僵,清麗的眸中卻有著從未有過的堅定:“若是曜哥哥此次無藥可醫,百姓們怕是更加人心惶惶,所以我決不能讓他死。”

望舒懷聽出她的堅定,無奈地附在她的耳際邊輕輕歎息:“前些時日京中名醫之後沈逐驚路經此地,亦來替君曜診過脈,他也是束手無策,說是隻能等奇跡了。”

奇跡?絕望的口氣猶如冥冥之中的地域之音令禦好的心狠狠的一墜,就連沈逐驚也沒有辦法嗎?隻能等奇跡嗎?不,她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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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飛逝而過,禦好在柳城望府一住便是七日,她初到柳城的那日,外祖父望天楚正在靜室閉關,幾位舅舅也都出門在外。初來乍到的禦好隻看到了表哥望舒懷的妻子--江南知府的千金張惠婉。

禦好說不清對這個表嫂的感覺,看著明明是大家閨秀的模樣,長相也算得上秀麗,卻總給禦好一種不舒服的感覺。

那日初進望府大門時,表哥一如兒時般牽著她的手,表嫂領了一眾家眷仆人在門口迎接,在看到他們牽在一起的手時,麵色便有些不善了,禦好雖是連忙掙脫開來,但也知道自己肯定給這個未曾謀麵過的表嫂留下了壞印象。

禦好倒也無心計較這些,隻是這些日子她一直想著要見曜哥哥,但曜哥哥如今也是王爺了,那日碰壁之後,禦好便隻能托了望舒懷以望府的名義去送拜帖。但是一連好幾日過去了,卻一直沒有消息,多日來,一直對自己關懷有加的望舒懷竟也沒來看她。

禦好開始還納悶,直到有一日,午後閑來無事,禦好正想出門走走,卻見到表嫂指派給自己的丫鬟紅兒正在門外攔著望舒懷,推說她在午歇,不便打擾。禦好這才明白自己為何總是見不到望舒懷,原來是出身官宦之家的表嫂從一開始就防著自己了。

禦好雖隱隱感覺到了一些深宅大院的奧妙之處,倒也沒有立刻上前揭破,這裏畢竟不比皇宮,更不比侯府,自己如今是寄人籬下之人,自然不好主人計較什麽。

如此耗費了七日,禦好有些等不住了,那日陪了姨母用了早膳後,禦好終於擺脫了隨侍的丫鬟,獨自跑到望府園中散步。

江南畢竟不同於帝都上陽,縱是炎熱的夏日,空氣中還是沒有多少悶熱,到處彌漫著淡淡的花香,寧人心神。

望府是江南名門,就連花園都是尋常人家的幾倍大,禦好尋了幾圈,還是沒能找到望舒懷的書房,隻得在花園池邊看了會兒隨身攜帶的醫書,直到日頭緩緩升了起來,禦好覺得有些微熱,便起身往來時的路回自己的房間。

可望府花園太大,到處都看似差不多,禦好無意間走錯了小道,便再也找不到原來的地方,正焦慮間,卻突然聽到一片竹林之後的院子裏,傳來一個清麗的女聲:“王爺,您先喝藥吧。”

王爺?據禦好所知,留守江南的隻有曜哥哥一位王爺,難道真的是曜哥哥嗎?禦好心中一喜,一時好奇加之急著想一探曜哥哥的病情,便顧不得禮數,循聲往竹林掩映深處走出,竹林盡頭有一個圓門,門上用飄逸大氣的字體書著“景逸苑”三字。

禦好正想進門,卻被人從後麵一把拉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