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 你在,我就好好的

宋嘉寧慌了,急急扔下手裏的東西,抓著許其遠問:“你怎麽樣?我去叫醫生,你堅持一下……”

許其遠邊咳嗽邊艱難地搖頭,伸出一隻手抓著宋嘉寧,好一會兒才平複下來。

宋嘉寧趕緊要去給許其遠倒水,許其遠卻抓著不鬆手,定定地看著她。宋嘉寧歎氣:“我去給你倒點熱水。”

許其遠固執地搖搖頭,委委屈屈地看著她。

宋嘉寧實在是沒轍了。

許其遠的小孩子脾氣,她早就領教不知多少回了。

宋嘉寧盡量方柔聲音,甚至帶了些哀求的意味:“許其遠,喝點米湯好不好?等一下涼了就不能喝了。”

許其遠總算開了金口:“聞策是誰。”

宋嘉寧哭笑不得:“你死心眼是不是?”

許其遠一點也沒有否認,非要等到宋嘉寧的回答。

宋嘉寧無奈:“隻是普通朋友。”

隻是普通朋友啊……許其遠頓時心花怒放,連質疑都不質疑。

“喝米湯。”許其遠嘴角的笑意,怎麽也遮不住。

宋嘉寧端了碗,舀了一勺,邊喂許其遠邊說:“你就不怕我騙你的啊?”

“那有什麽,你願意騙我,我就願意相信。”許其遠吞下一口米湯,無所謂的說。

不得不承認,宋嘉寧真的被這一句感動到了。這種似情話一般的柔和,是她六年前不曾見到過的。

“有沒有想吐的感覺?”宋嘉寧輕聲問。

許其遠以為宋嘉寧以為他剛才說的話惡心肉麻,眉頭一皺,宋嘉寧立刻就知道他誤會了,連忙解釋說:“醫生說你可能會有嘔吐腹瀉的現象,我是問你喝了米湯,胃裏有沒有難受的感覺?”

是這樣啊……許其遠搖搖頭:“你在,我就好好的。”

呃,宋嘉寧失笑,她難道成許其遠的止吐和止瀉的靈丹妙藥了?

“笑什麽笑,快點喂!”許其遠嘀咕道,卻也不覺染了笑意。

許其遠極其配合地將米湯喝完,宋嘉寧遞給他紙巾,示意他擦擦嘴。許其遠又耍無賴,說他胳膊疼,手更疼。

宋嘉寧懶得拆穿他,又仔仔細細給許其遠擦幹淨嘴角,然後拿了遙控器打開電視,調到新聞台。

許其遠指著桌子上的旺仔小饅頭:“你還喜歡吃這個?”

“嗯?”宋嘉寧順著許其遠手指的方向望去,“哦”了一聲之後說:“那是給你買的,這兩天當零食含著。”

“你吃飯了沒?”許其遠又問。

宋嘉寧邊看新聞邊搖頭說:“我不餓。”許其遠一聽,想也不想就按了床頭的護士鈴。

“你幹什麽?”宋嘉寧皺眉,許其遠又鬧什麽脾氣。

“我叫護士送餐過來,你吃飯。”許其遠不容置疑的語氣不由讓宋嘉寧想起來,他以前也常常逼著她吃飯。

宋嘉寧屬於吃飯丁點,還不大喜歡按時吃飯的人群。

兩人一起念住宿高中的時候,許其遠受宋嘉寧爸媽和他爸媽的囑托,每次下課都要不耐煩地在宋嘉寧的教室門口等磨蹭的宋嘉寧。

“宋嘉寧!你明天要是再這麽慢,我就不等你!”許其遠常常不耐煩地揪著她的馬尾嘟囔和教訓,最後還是每天都準時出現在宋嘉寧的教室前。

所以宋嘉寧更加有恃無恐,但是一頓飯仍然常常要被許其遠訓好幾次。

宋嘉寧微微眯眼,沒有拒絕許其遠讓她吃飯的提議。

護士很快進來。

“有什麽需要幫助嗎?”護士笑的溫柔,話語也溫柔,全然不似那天的方形。

許其遠點頭:“午餐。”

護士理解了,但是有些遲疑:“寧醫生囑咐說不用給你送餐的。”言下之意,這並不是他們醫院的失誤。

“為什麽?”宋嘉寧饒有興致的問,難道許其遠得罪人家醫生了?連午餐都不給他送,嘖嘖,許其遠還是人品極差的樣子。

“這個我們就不曉得了,隻是寧醫生這樣吩咐過的。”

許其遠卻懂了,不過也不好說什麽,隻是表情略僵硬的說:“送一份過來吧。”病人最大,護士點點頭走了。

效率很快,不一會兒,就端了熱騰騰的飯菜進來。

“盤子等會兒我會來收。”護士放下飯菜就走了。

許其遠衝著宋嘉寧招招手:“吃飯。”

宋嘉寧其實本來不餓,但是聞著香噴噴的飯菜,也就沒有再拒絕,將病床前的小桌子支起來,坐在一邊細嚼慢咽起來。

這是許其遠不耐和宋嘉寧一起吃飯的原因之一。

宋嘉寧很沒有時間觀念,總是慢條斯理,兩人一起吃飯,一般都是許其遠快速解決完之後,然後無聊地盯著宋嘉寧慢悠悠地進食。

後來許其遠就常常帶一本書,兩人也算是吸引不少眼球。

“宋嘉寧,你都不讓我一下嗎?”許其遠指指盤子裏邊的菜,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

宋嘉寧抬眼望了他一眼,把盤子往更遠的地方挪了挪:“醫生說你現在進食要小心,隻能喝一些清淡的流食。”

許其遠也真沒想吃,他就是隨便找了個話題。

“宋嘉寧。”

“嗯?”宋嘉寧送了一小塊米到嘴裏,然後邊嚼邊含糊不清的應了一聲。

“你是怎麽認識時舟的?”

不知是錯覺還是真的,許其遠覺得宋嘉寧微微有些不悅。

“我和他不熟,就見過一麵。”

許其遠挑眉,隻見過一麵還記得?

宋嘉寧明顯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糾纏太久,她搗了搗盤子裏邊的茄子,皺著眉頭:“許其遠,你能不能讓我好好吃一頓飯。”

“……你繼續。”

宋嘉寧又夾了兩筷子,就把筷子放下了,無奈地看著許其遠:“你一直盯著我,我怎麽好好吃飯?”

許其遠咳咳兩聲,拿起遙控器:“我在看電視,哪裏看你吃飯了?”

才怪!

宋嘉寧想了想,眉頭皺的更緊了:“時舟去年衝著我開過槍。”

許其遠震驚地望著宋嘉寧,一把抓著宋嘉寧的胳膊:“子彈打哪兒了?有沒有很疼?取出來沒有……”

宋嘉寧好笑不已:“許其遠!”

許其遠還是慌裏慌張的看著宋嘉寧全身上下。

“別說沒打中,就算我真的中彈了,也過去一年了,子彈哪兒能還留在身體裏。”宋嘉寧解釋著,心裏卻暖暖的。

許其遠咬牙切齒:“那魂淡!”

宋嘉寧看許其遠的模樣,認真斟酌了一下,她還是不要影響解放軍同誌們內部的安定團結了。

於是宋嘉寧簡單說了一下她和時舟認識的經過。

宋嘉寧為了完成本科畢業論文,和幾個同學相約去山裏邊的幾個村莊實地考察,大家分派了任務之後,約定下午在某個村莊見麵。

結果宋嘉寧迷路了。

眼看著天色一點點暗下去,宋嘉寧卻還沒有找到路,就隻好順著原路的標記,想要返回她考察的那個村莊,半路撞見了時舟。

“不許動!”略帶著疲憊的沙啞男聲突然出現,嚇了宋嘉寧一大跳。她看不到發出聲音的人,隻能大概判斷出聲音的方向。

宋嘉寧聽說過這一帶山林有駐紮部隊,而且聽那人的口氣,她猜測著應該是部隊的軍人。但是由於過於緊張和害怕,宋嘉寧沒有和那人說話交流,就朝著那人所在的方向轉身。

這一槍就是這麽換來的。

那人就是時舟。

那一帶山林雖然鬱鬱蔥蔥,但是到了晚上很少有附近的村民或者什麽人靠近,宋嘉寧是個異數,又沒有聽時舟的話站著不動,所以時舟就拿捏著開了一槍,警告宋嘉寧。

那一槍是擦著宋嘉寧的發絲飛對麵的樹枝上的。

樹枝顫了兩下,和宋嘉寧一起墜落到地。

宋嘉寧嚇得腿軟了,癱在地上。

時舟迅速移到宋嘉寧的身邊,黑洞洞的槍口指著宋嘉寧,極為冷酷無情地問:“哪裏人,來這裏做什麽!”

宋嘉寧也不知哪裏來的勇氣,惡狠狠地瞪著人不人鬼不鬼的時舟:“你又是哪裏人,來這裏做什麽!”

時舟一愣,宋嘉寧小臉上淨是倔強,淩亂的發絲在安靜的樹林中和風而動。

時舟被宋嘉寧這麽一質問,還真不知道怎麽回答,正想說他是當兵的,又被宋嘉寧狠狠一瞪:“你是當兵的?”

時舟點點頭。

“軍官?”

時舟又點點頭。

“拿你軍官證,給我過目一下!”宋嘉寧抬了頭,才看到時舟臉上抹著油彩,心裏的恐懼也降低不少。

時舟玩味的笑:“先告訴我你是誰,你來到這裏有什麽目的,身份證拿來!”

“我憑什麽相信你!”宋嘉寧衝著槍努努嘴,示意時舟把搶收起來。

時舟細致掃描了一下隻背著書包的宋嘉寧,才將槍掛到身上,伸出手想扶起宋嘉寧。

宋嘉寧拍掉時舟的手,自己站起來。

時舟輕笑:“我又憑什麽相信你。”

兩人僵持不下的時候,樹林裏響起刷刷的聲音,時舟立刻端著槍警惕起來,將宋嘉寧護在身後。

“隊長!是我們!”

幾個大嗓門嚷嚷道,時舟才放鬆警惕,讓出一開始被他擋在身後的宋嘉寧。

“我們聽到槍響,就過來了。”幾個人臉上都抹著油彩,邊和時舟說話,邊盯著宋嘉寧看。宋嘉寧被他們盯得不自在,就問:“你們是這邊駐地的?”

時舟轉過身,搖搖食指:“我們是販毒團夥。”

宋嘉寧小臉立刻就白了,抓著書包擋在身前,驚懼地望著他們幾個。

時舟哈哈大笑:“這你也信啊,販毒我也不會找這麽個危險的地方,我叫時舟,至於你要的軍官證,我沒帶。”

宋嘉寧被戲耍了一回,已然不相信時舟了:“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時舟走近宋嘉寧:“你看我像壞人?”

宋嘉寧下意識後退一步,警告時舟:“你不要過來。”

時舟眯眼:“警惕性不錯,但是我們這麽多人,隨便一個就能撂倒你。”

宋嘉寧刷的不知怎麽變出一把刀,白光閃閃的,時舟反過來警惕起來,厲聲質問:“你一個女孩子,身上怎麽會帶刀!”

宋嘉寧已經嚇傻了,她顫著聲音說:“你、你不要過來!”

時舟身後的幾個人見時舟一警惕,也紛紛端起槍。宋嘉寧聽到,差點沒嚇哭,就在她慌張的一瞬,手裏的刀已經易主。

時舟緊緊抓著她的手腕,兩下就將宋嘉寧按在地上,叫她動彈不得。

“說!你到底是什麽人!”實在是這附近晚上鮮少有人,宋嘉寧還帶著刀,所以怪不得時舟要起懷疑之心。

時舟示意手下的兵將宋嘉寧的書包打開,倒出來卻隻有幾個本和筆,還有一個學生證。眾

人愣住,卻也鬆了一口氣。

“放開我!”宋嘉寧大聲叫道。

一個人將宋嘉寧的學生證遞給時舟:“隊長,是個大學生。”

“現在你滿意了吧!放開我!”宋嘉寧掙紮不已,時舟看了一下學生證,才緩緩鬆開宋嘉寧。宋嘉寧漲紅了臉,一把奪過學生證,不忘重新拾起地上的刀。

時舟啞然失笑,在宋嘉寧做出過激的事情之前,不得不趕緊解釋:“我們是軍人。”

“你胡說!”宋嘉寧仍是不相信,要求時舟出示證件。

時舟他們野訓,哪裏帶著什麽證件。

“宋嘉寧是吧?”時舟盡量將聲音放柔,“你想一想,如果我不是軍人,我剛才怎麽會放開你?”

“……”宋嘉寧仍是將信將疑。

時舟也沒有辦法,還是身後一人提議:“隊長,我看她也是迷路了,不如先將她帶回咱們的駐紮點吧。”

也隻有這麽一個辦法了。

“你跟我們走吧。”時舟把宋嘉寧的書包遞給她,說道。看著宋嘉寧防備的模樣,時舟隻好又說:“放心吧,真是我們野訓的駐紮點,不是賊窩,我們也不缺壓寨夫人。”

這麽一說笑,宋嘉寧更惱:“你嘴巴放幹淨一點!”

時舟攤開雙手:“姑娘,跟我們走,或者你自己一個人留下來,順著你和我們弄混的標記繼續走下去。”

弄混的標記?

宋嘉寧還沒問,就見時舟扒拉著一個樹枝過來:“喏,上邊刻有八一兩個字。”

其實時舟也是猜測。

他順著他自己留的標記走,中途卻忽然多了一些和他的標記摻和到一塊的。仔細辨明之後,時舟才到了他們現在所在的標誌。

宋嘉寧好像也明白過來了,她怎麽說她明明是按著標記走的,怎麽會迷路!原來是跟時舟他們的標記弄混了!

這麽一說,所有就都真相了。

宋嘉寧鬆懈下來,疲憊不已,又不認識路,隻好和時舟他們一起走。前提是時舟的槍得由她背著。

時舟被宋嘉寧打敗了。

不過為了安撫宋嘉寧剛剛被他的玩笑嚇到的心,就把槍遞給了宋嘉寧,在宋嘉寧的要求下,還得替她背著書包。

時舟的幾個兵從來沒有見他們隊長如此吃癟過,跟在兩人身後偷笑不已。

好不容易到了他們的駐紮點,宋嘉寧也終於看到了穿著正常軍裝的軍人,她動了動肩膀,把沉重的槍還給時舟。

時舟看著她笑,把裝子彈的彈夾卸下來遞給宋嘉寧:“喏,裏邊沒有子彈。”

宋嘉寧看著空空的彈夾,後怕不已,她竟然就這樣跟著他們走了!如果他們是壞人,或者如時舟所說是毒販,那她……

宋嘉寧強忍住直冒的冷汗,對於時舟的再三捉弄,她大聲吼道:“我要見你們這兒最大的官!”

然後宋嘉寧就在那駐紮點最大的官——大隊長麵前,狠狠地告了時舟一頓。

宋嘉寧可是新聞係的高材生,語言組織能力外加抓重點的能力一流,必要的時候還可以用眼淚做說服點。

於是時舟被勒令麵壁思過、不許吃飯外加寫檢討去了。

然後宋嘉寧又一副乖乖女形象,仔仔細細地說了她來這裏的緣由,並且把書包裏所有的東西都讓大隊長參觀了一遍,還把刀具上交,強調她是為了自保,並且強調差一點就在時舟的恐嚇之下,用到這刀具。

跟著時舟和宋嘉寧一起回來的幾個兵,觀看了這一幕之後,抱團狂笑不已。

從此時舟記住宋嘉寧。

第二天大隊長派時舟將宋嘉寧送下山,並且安然無恙地送到學校去,以將功贖罪。下山的路上,時舟歡快地問東問西。

“高材生,你幾歲了?”

“高材生,你那學生證不是偽造的吧?”

“高材生,我看你跟高中生似的……”

宋嘉寧忍無可忍,衝著時舟大吼:“我已經被保研了!我是研究生!不叫高材生!也不叫高中生!”

時舟砸砸舌,然後乖乖叫道:“研究生,你好,我是本科生。”

“……”宋嘉寧徹底無語。

到了山下同學們約定集合的村莊,同學們都著急的不得了,本來都說要回去報警了,正好撞上安然無恙被送回來的宋嘉寧。

時舟見宋嘉寧有人一起,就告辭了。

同學們圍上來問詢,宋嘉寧簡單地把事情敘述了一遍,然後對時舟的人格蓋棺定論:“大約是兵渣。”然後一路歡樂的跟著大家回校了。

這些都是已經被宋嘉寧完全拋在腦後的事情,她完全沒有料到竟然會在許其遠的駐地門口,再次碰到兵渣時舟。

宋嘉寧緩緩講述完之後,才發現許其遠臉色難看的很。

“你怎麽了?是不是胃又難受了?”宋嘉寧擔憂地問。

許其遠冷著臉:“宋嘉寧,你最好給我解釋一下,多了不起的論文需要跑到深山老林去做實地調查!”

宋嘉寧吐吐舌頭:“正是因為山裏信息不暢通,才去做調查的嘛。”

許其遠冷哼一聲,心裏總算又放下一個大石頭,看樣子宋嘉寧對時舟的印象不怎麽地嘛。他還以為兩個人多熟。

宋嘉寧見許其遠麵色不善,連忙又說:“我畢業論文拿了優秀呢。”

許其遠總算笑笑:“還得意,沒出什麽事,你就謝天謝地吧。”

宋嘉寧也笑了,真是萬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