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狗屎的運氣

“你不用回去部隊嗎?”宋嘉寧抓著許其遠的胳膊晃啊晃的,“你什麽時候學的做飯啊?”

許其遠耐心地一個一個回答:“我今天休假,至於做飯,你說不下廚,我就得彌補你的不足。”

宋嘉寧微微撅嘴,這人真是太記仇了!小手一轉,在許其遠胳膊上擰了一圈。

許其遠笑著說:“好了好了,做飯是剛下連隊的時候跟著一個司務長學的。”

“你真的到西藏呆了一年啊?”宋嘉寧又問。

許其遠切菜的手一頓,淡淡的說:“嗯,見習。褚愷跟你說的?”宋嘉寧已經跟他說了褚愷找過她的事情。

“對啊。”宋嘉寧嬉笑,捏了一把許其遠的臉蛋,流裏流氣地說:“小夥兒在西藏一年也沒曬出高原紅來啊?”

許其遠沒好氣的放下菜刀,一隻手拍掉宋嘉寧的爪子:“都過去五年了,就是曬出疤也治好咯。”

“許其遠,你有沒有恨過我?”宋嘉寧忽然問,她就是想知道,許其遠這六年到底都在想些什麽。

許其遠看著宋嘉寧的眼睛,微微歎氣:“一開始是很惱你,可後來就不知道是什麽感覺了。隻知道等著,都成習慣了。”

宋嘉寧一陣心酸,一把抱住許其遠,甕聲甕氣的說:“我以後等你,不讓你再等我了。”

許其遠也抱住宋嘉寧說:“都過去了,你回來了就好。”其實他何嚐沒有恨過,恨宋嘉寧不相信他,恨她不給他陪她患難的機會。但每一次想到,他就更恨他自己。六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她不知道他有多慶幸,還能重新找回丟失的她。

“許其遠?”

“嗯?”

“我突然想到一句話,說感情裏沒有不帶著傷痛的,愛情也好親情也好。我好像明白媽媽丟下我去找爸爸的原因了。”不是媽媽不愛她,而是媽媽對爸爸的愛更深入骨髓,所以寧願一起離開。

許其遠輕輕吻住宋嘉寧的額頭:“你有我就夠了。”

小小的廚房一陣溫馨。

片刻後,宋嘉寧忽然掙脫許其遠:“你鍋上煮的什麽!都有糊味了!”然後兩人手忙腳亂又是關火又是端鍋的。

“還說你自己會做飯呢!省省吧!”宋嘉寧鄙視道,許其遠辯駁:“要不是你在一邊搞這麽溫馨的氣氛,我能失策麽!”

“許其遠你自己火候不到,還怪我!”宋嘉寧張牙舞爪地撲向許其遠。

許其遠不滿:“你自己還不是一樣,熬粥都能弄糊了!粘了吧唧的,那東西也就我賞光給你喝光!”

宋嘉寧站住疑惑地問:“什麽粥糊了?”

許其遠審視宋嘉寧:“你別想抵賴啊!我可是有證據的!”保溫壺都還在他那兒擱著呢,糊味刷都刷不幹淨的!

“我抵什麽賴!你給我說清楚!”宋嘉寧叉著腰問。

許其遠指著儲物櫃裏邊的保溫壺說:“上次你拖陸菁送的粥,是不是用的這個!”

“你胡說八道什麽啊!我送的湯!我帶傷熬了一晚的湯!”宋嘉寧說完忽然醒覺,那天她實在太困了,加上梅語提心吊膽說擔心許其遠看見她受傷怪罪到梅語身上,她就給陸菁打了電話讓陸菁給送去。

等等!

“梅語!”宋嘉寧殺氣騰騰地奔向座機,被許其遠一把拉住手腕:“傷在哪兒了?”宋嘉寧齜牙咧嘴,嗷嗷叫著:“你正好抓著!”許其遠連忙鬆手,一看果然是一片青紫。他昨天怎麽沒發現來著?

宋嘉寧仿佛知道許其遠在想什麽一樣,惡狠狠的說:“你就一純狼!隻顧著看你想看的!”不說還好,一說許其遠撲哧笑了起來。

“你笑什麽!”宋嘉寧沒好氣地瞪了許其遠一眼,裝模作樣地去吹她的手腕。果然許其遠心疼了。

“怎麽回事啊?”許其遠緊張兮兮地拉過宋嘉寧的手腕吹啊吹,吹的宋嘉寧心癢癢的,趕緊抽回:“沒事,就磕了一下。”

許其遠拉著宋嘉寧在沙發上坐下後問:“上藥了嗎?去醫院看了沒有?”

“哎呀我都說了沒事了。”宋嘉寧想,這手腕是梅語傷的,湯十有八九也是梅語換的,真要說出來,梅語還不得被狠念叨一頓。

“真沒事?”許其遠不確定地又問了一遍,宋嘉寧嬉笑著搖搖頭。

許其遠還是不放心:“我陪你到醫院看看。”

“別大驚小怪了。”宋嘉寧好笑,“這點小傷,還不抵你小時候跟人打架受的傷呢。”

許其遠瞪她:“那能一樣嗎!我皮糙肉厚的,你這細胳膊細腿的……”

“我說沒事就沒事!”宋嘉寧打斷許其遠,“我看你是入錯行了吧,應該擔任政工幹部去,那一定是唐僧級別的!”

在許其遠張嘴之前,宋嘉寧趕快又說道:“回去吧,送送褚愷。”

許其遠訝異:“你知道他要走?”

宋嘉寧點點頭說:“許其遠,我不僅知道他為什麽走,我還知道我為什麽回來。”許其遠望著她,不言語。

宋嘉寧拍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慰。

半晌,許其遠悶聲說道:“我其實有點舍不得。”褚愷是這五年來一直看著他成長的人,也是一路帶他成長的人。亦師亦友亦兄長。

每次他頂著各方壓力的時候,褚愷都會以他獨有的包容和溫和化解他所有的脾氣,沒有褚愷,就沒有今天的許其遠。

“你比我清楚,戰友是一輩子的。他應該也想你高興的送他走。”宋嘉寧語重心長的說,許其遠抬眼,咧嘴一笑:“我會的。”

許其遠執意要宋嘉寧送他回營區,給他正式的名分。宋嘉寧哭笑不得:“許其遠你越活越回去了吧?我今天下午還有課呢。”

兩人正在小區門口膩

歪,宋嘉寧的電話就響了。許其遠盯著她,宋嘉寧舉起手機給他看:“喏,警察叔叔的。”說完就接起電話。

許其遠皺眉,是昨天的事情?

警察讓宋嘉寧到公安局一趟,說是抓到指使人叫閔娣,讓她去確認一下。許其遠示意宋嘉寧上車:“我送你去吧。”

路上宋嘉寧萬分無奈:“我又沒招她惹她,她憑什麽就針對我啊!”

電話又響,是梅語。

“喂!嘉寧姐,我在學校聽說閔娣被公安局帶走哎,發生什麽事情了?”梅語的聲音異常興奮,宋嘉寧更加無奈,昨天晚上的事情今天就在學校傳開了?

“你別跟著瞎湊熱鬧了,趕緊上課去吧。”宋嘉寧叮囑梅語,然後掛了電話。許其遠望了宋嘉寧一眼:“梅語?”

“嗯,梅語比我還討厭閔娣,如果把這事兒告訴她,以她的性格非要來個落井下石不可。”

電話又響起來。宋嘉寧歎氣:“我的梅大小姐,你到底想怎麽著啊!”

“喂,我是陸菁。”

宋嘉寧吐吐舌頭:“師姐啊,你和梅語在一塊兒啊。”

“你沒事吧?”陸菁問,宋嘉寧笑笑:“我沒事,好著呢!”

陸菁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清冷:“那你現在到學校一趟,我們在西門等你。”

“呃……”宋嘉寧遲疑了一下,然後說:“恐怕不行啊師姐,我現在有事兒呢。”

梅語在一旁嘰嘰喳喳:“有什麽大事了不起!不就和你男人在一起膩歪唄!”宋嘉寧臉一黑,梅語這死丫頭,說話能不能低點!

宋嘉寧尷尬地瞥了一眼許其遠,還好他在專心開車沒聽到。

“宋嘉寧,你現在在哪裏,不要讓我問第二遍。”陸菁的震懾力縱然隔著電波也真實存在,宋嘉寧隻能老老實實回答:“在去公安局的路上。”

“待會兒見。”陸菁用四個字結束通話,電話裏傳來“嘟嘟”的忙音。

宋嘉寧收起手機嘟囔道,瞎湊熱鬧,不過她心裏也知道陸菁和梅語是擔心她。

到公安局下車,宋嘉寧使勁想把許其遠打發走,許其遠望著宋嘉寧笑:“我是你男人,一起吧。”

宋嘉寧囧,原來許其遠聽過梅語的大嗓門了= =

既然趕不走,宋嘉寧隻好和許其遠一起進去。

“你最好保持沉默,聽到沒。”宋嘉寧低聲威脅許其遠,許其遠挑眉,一挺胸膛:“你男人是軍人,遵紀守法。我的行為受國家和人民支配,沉默不沉默我說了不算。”道義說了才算。宋嘉寧瞪了他一眼,又踩了他一腳,才進去。

許其遠看了一眼黑靴子上的腳印,眼眸一深,什麽樣的深仇大恨,竟然要雇人行凶。

宋嘉寧進去的時候,陸菁和梅語竟然已經在了,還有警官倒水伺候著。

“師姐……”宋嘉寧嘿嘿笑著,弱弱地叫人。梅語在一旁幸災樂禍:“姐,昨晚上還上演一出英雄救美啊,我怎麽就沒撞上呢!”

陸菁示意宋嘉寧坐下來,強大的氣場讓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是警官呢。

“昨晚上的事兒我聽警察說了,你沒受傷就好,也要謝謝警察。”陸菁道,然後禮貌性地衝著倒茶的警官一笑。

警官連連擺手:“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應該的。為人民服務嘛。”

許其遠嗤笑,難怪甄利放棄到特種大隊的機會,這樣的女人太沾花惹草了,哪兒哪兒都不放心。

甄利似乎察覺到許其遠的視線,不客氣地頂回去:“當然也要謝謝恰巧路過的這位路人少校。”

說他是路人!許其遠微微眯眼,宋嘉寧見勢不妙立刻擋在許其遠和陸菁之間,對警察說:“不是說來確認嗎?有什麽需要我做的嗎?”

警察笑著說:“我們頭兒馬上就出來。”說話間昨天晚上的中年警官就從裏邊的屋子裏出來了。

梅語搶先問道:“抓著的人真是閔娣?”

陸菁把梅語拉回來,對著中年警官歉意一笑:“對不起是警官,小孩子不懂事。”順帶瞪了梅語一眼,梅語心不甘情不願地撇嘴站回去。

“這位是?”中年警官問詢狀看向許其遠和宋嘉寧,他記得昨天晚上是他們兩個人做的筆錄,挺般配的小兩口。

許其遠先是給了陸菁一個眼神,才說:“這位是宋嘉寧的師姐、表妹。”

警官和陸菁握握手,又把大概情況和眾人說了一遍。按照刑法,閔娣有可能麵臨搶劫加綁架的罪名指控,如果罪名成立,量刑在三到十年不定。不管怎麽說,住監獄大概是定局。

如果宋嘉寧能作為受害人為閔娣說情的話,法院會酌情從輕量刑。

梅語聽完,第一個跳腳外加舉手反對:“憑什麽啊!她都指使人搶劫外加綁架未遂了,那就得接受法律的製裁,嘉寧姐你不能答應!”

陸菁嗬斥她了一聲,梅語才轟的坐下,態度仍然強硬的很:“我反對!”

許其遠問宋嘉寧:“你怎麽想?”他不否認梅語說的話,可他會尊重宋嘉寧的選擇。

宋嘉寧起身:“我能和閔娣聊聊嗎?”

警察似乎有些詫異,不過還是很快應允:“好的,我這就去安排。”

梅語拽著宋嘉寧:“你忘了她是怎麽造謠害的你差點丟學籍的!那時候沒告她誹謗就算便宜她了!你能不能不這麽聖母瑪利亞啊!”

“宋嘉寧,你是不是好好考慮一下?”陸菁也皺著眉頭問。

梅語快人快語:“就是!這是一個法治社會,交給法律該怎麽辦就怎麽辦。你送再大的人情,人家也不見得感激你!”

“梅語,新聞學你念了差不多有一年多了。我問你,從事新聞媒體行業,最重要的是什麽

?”宋嘉寧問。

梅語說不假思索脫口而出:“良知。”

“那麽今天換做是你,你會跟我做一樣的選擇。”宋嘉寧認真的說。

梅語一愣,然後嘟囔:“我才不會去當農夫與蛇的農夫!告訴你,我愛憎分明的很!”

陸菁冷聲打斷兩人爭辯:“行了,這事兒和宋嘉寧有關,幫不幫閔娣,也是她自己的事情。梅語你不要跟著瞎摻和。”

“可是……”梅語不甘地開口,警察叫宋嘉寧進去。

閔娣帶著手銬坐在裏邊,看見宋嘉寧進來,隻當沒看見。

“閔娣。”宋嘉寧客氣開口叫道,閔娣把臉轉到另一邊,不搭理她。

宋嘉寧就知道會是這種情況,自顧坐下來。

“我們聊聊吧。”

閔娣忽然轉過頭來,冷笑兩聲:“聊聊?宋嘉寧,你以為你是救世主還是觀世音菩薩,不要把你自己想的太高尚了!你不要指望我對你感恩戴德!也不要指望我為我所做的一切對你道歉!”

宋嘉寧搖頭:“我沒有,我隻是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平凡人……”

閔娣厲聲打斷宋嘉寧:“不要跟我講什麽大道理,我是想要毀了你,我是淪為階下囚,可還輪不到你來這裏教訓我!”

宋嘉寧微微停頓,問:“我能問一句你為什麽這麽討厭我嗎?”

“嗬嗬嗬……討厭?宋嘉寧,你錯了。我不是討厭你,我是恨你,恨不得將你千刀萬剮!”閔娣冷冷地看著宋嘉寧說。

“我會為你說情,爭取輕判。”宋嘉寧知道再談下去也是無益,起身打算離開。閔娣說的對,她宋嘉寧也不是聖人,隻能盡力做到良心過得去。

走到門口時,宋嘉寧突然停下腳步:“有件事我想你有必要知道,我其實早就把照片和錄影帶銷毀了。”

宋嘉寧出來的時候,梅語擠上去問:“她沒怎麽著你吧?”旁邊的警察臉上有些掛不住,宋嘉寧笑:“這裏是警局,能有什麽事兒。”

“那可那說,她要是跟誰睡……”梅語嘟囔。

宋嘉寧急忙上前捂住梅語的嘴:“梅語!”梅語自覺失言,驚慌地往宋嘉寧身後一躲。饒是如此,這半句話還是被中年警官聽到。

陸菁的臉色也稍稍一變。

許其遠皺眉,她們三個是不是隱瞞了什麽事情?

中年警官拿著檔案袋走過來,看著宋嘉寧和陸菁說:“你們不用躲躲藏藏的,其實所有的事情閔娣都已經交代清楚了,包括錄影帶和照片的事情。”

宋嘉寧和陸菁均是一愣,連梅語都傻眼了。

“來,各位先坐下吧。”

說到底,還是嫉妒心作祟。

據閔娣說,她有一個青梅竹馬的男朋友,兩人一起考上R大。沒想到男朋友變心,念了大學對宋嘉寧展開追求。

宋嘉寧一片茫然,她怎麽不記得有男生追求過她?還曾經和閔娣一對?然後她下意識抬眼朝著許其遠看去,許其遠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

接下來的事情就很狗血了,不管怎麽說,也是悲劇。

學校裏突然開始瘋傳宋嘉寧不好的流言,學校迫於壓力,不得已讓宋嘉寧退學。宋嘉寧現在的導師力排眾議保下了宋嘉寧,這才轉到了新聞係。

陸菁彼時已經是係辦主任學生助理,她無意撞見閔娣和某領導的交易並且拍下,才得以知道謠言來源。

不過在這之前,宋嘉寧完全不認識閔娣。陸菁也一直沒有告訴宋嘉寧照片和錄影帶的存在。直到宋嘉寧保研之後和閔娣分到一個宿舍。

陸菁擔心閔娣起壞心眼,才對宋嘉寧坦白所有事情。加上誤打誤撞看見錄影帶的梅語,直到閔娣和某校領導有不正當交易的人,也隻有她們三個人。

不過她們誰也沒有料到閔娣竟然會坦白所有事情。

“所以我們不會逼著你幫閔娣說情。”中年警官說道。

許其遠看了宋嘉寧一眼,宋嘉寧卻還是說道:“我會去。”

出了公安局,梅語還是黑著臉。

宋嘉寧推了一下梅語:“你明知道我這麽做是對的,我們所處的社會法製,可也不能沒有人情味,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梅語哼哼兩聲,表示她知道了。

陸菁拉著梅語和宋嘉寧道別,宋嘉寧說道:“我跟你們一起回學校吧,我下午還有一節課。”許其遠在一旁說:“我順路送你們回去。”

許其遠和宋嘉寧一起去取車。許其遠問:“你真的願意原諒那姑娘?”

“我為什麽要原諒她?她畢竟做錯那麽多事還不知悔改,對我疾言厲色好像我真欠她多少似的,何況她這醋吃的也太莫名其妙吧,我根本就不知道什麽她的前男友。”宋嘉寧不停息地說了一長串。

許其遠忍不住笑:“那你還去幫她說情?”

“一碼歸一碼,再說我也沒什麽實質性的損失。”宋嘉寧聳肩,“名聲不好正好杜絕身邊的花花草草。”

許其遠攬住宋嘉寧,連連點頭表示讚同:“沒關係,我知道你冰清玉潔就好了。”

宋嘉寧怎麽聽這話不對勁,望著許其遠促狹的眼神,伸出小手就猛捶許其遠,梅語感慨:“隔這麽遠都能聽到他們倆了!陸老師你說他們過分不過分!”

陸菁瞥了梅語一眼:“有本事你也找一個去!”

“找就找!以為我沒有啊!哎對了陸老師,那追求嘉寧姐的閔娣前男友,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陸菁撇嘴:“那男的是個渣,為了擺脫閔娣隨便胡編了一個故事,讓你好運氣的嘉寧姐給撞上了。”

“啊?”梅語咂舌,隨便胡編的?宋嘉寧這運氣果然是比狗屎還狗屎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