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病探,拈醋,及其它
榮華夫人雖然不喜這大兒媳的惡行。但必竟婆媳多年,見她已被親生父親惡整成這般模樣,心下頗為不忍。忙向一旁的沈綠喬道:“老二媳婦,聽說你精通醫道。你卻給你大嫂子看看,她這是得的什麽病。”
沈綠喬應了一聲。在去給劉氏切脈的時候不自覺地用眼尾掃了眼榮華夫人,不覺心頭有種很是奇怪的感覺。如今已是很晚的了,那榮華夫人竟已褪去早間她去給問安時的服飾,著了件縷金百蝶穿花深紫衣,下著翡翠撒花百褶裙。雲髻高盤,戴著五鳳朝陽掛珠釵。好似不久前精心打扮了一番。要去會見什麽人。
榮華夫人見沈綠喬望著自己,好像被刺探到什麽心事一般,麵上微微一紅。忙又用眼去看劉氏。沈綠喬如何不明她心意。這回一心一意給劉氏診起脈來。
給劉氏搭了會兒脈,又翻翻眼皮,回頭對著榮華夫人和淩昊天道:“大嫂子聞聽大伯背地裏偷偷納了春芽姑娘之事。就已有肝氣不舒。加之今日動怒太過,又以被劉老將軍廢了一身武功。傷了元氣,恨惱交加之下,痰迷心竅。媳婦用銀針給大嫂子輸通經絡後,還需得服三五清熱瀉火的藥劑方可痊愈,但若想恢複以前生龍活虎的精氣神兒,恐怕是不能夠了。”
春芽一聽,頓覺心情舒暢。淩昊宇聞言,頓時神氣無限地瞪起那雙銅鈴似的大眼珠子,哈哈大笑的聲音直衝霄漢:“這混仗老婆今日真是現世報,沒了那精氣神才好。免得以後再處處管製於我。動不動就非掐即罵。使我在母親兄弟麵前直不起腰身,在家奴麵前沒有臉麵。這混仗老婆醒來後,若是不再害我的春芽還好。若是再敢囂張,我定將她一封休書送回家去……”
昏迷中的劉氏慢慢的睜開眼來,似是聽到了淩昊宇的話。未睜開的眼邊竟流下幾滴晶瑩的淚珠。沈綠喬不由心頭一陣酸楚,輕輕地拿了絹帕,輕柔地擦去她腮邊的淚滴。
榮華夫人見這不成器的長子越說越不像話,若不阻止,不定會說出什麽更傷人心的語言來,不覺斷喝一聲:“混仗東西,你個是非不分的孽子。好不好,她是你床共枕了五六年的老婆。俗話說,一夜夫妻百日恩。
你怎麽就在個沒名沒分鄉下丫頭麵前說要休了原配妻子,給那個賤人扶正的話。還說什麽要爭王位的話來。她還不是名正言順的妾呢,你就在她麵前說出這寵妾滅妻的話來,是不是有朝一日,指不定要怎麽處置你的老子娘了?”
淩昊宇一見母親動怒,不由嚇得魂飛魄散。忙一把將春芽拋下一旁,爬跪到母親腳下,左右開弓,接連煽了自己十幾個耳光。並自說自話:“打你個不成器的。成天的遊手好閑,不務正業,惹母親生氣。”
榮華夫人見他說得極明白,做起事來卻誰也沒他糊塗,不由得以手撫額,莫名長歎。
淩昊天自家兄長那沒出息的造型,不由得皺了眉道:“大哥,你且起來。你即知自己不務正業。倒是好好找個營生來做。今日這春芽姑娘說她已是你的人了,不好再配別人。且她說腹中已有了你的骨肉,我才將她帶回府中。如今,你即要為人父了。且莫再向從前一樣四處遊蕩。也好生有個事做。”淩昊宇聞聽此言,不覺眼睛一亮,望著春芽頓時笑逐顏開。
若不是母親兄弟在前,依他的性子,定要上去抱住春芽轉上兩圈,狂親個夠。春芽原是心裏有鬼,不覺抬起雙眸悄悄地去瞧那些女眷。
卻見
榮華夫人一雙眼忽地又冷嗖嗖地轉到她的身上。阮春芽長到十一五歲,今日這一天的經曆足足夠她受用一生。如今見著麵若桃李,冷若冰霜的榮華夫人,竟像是從畫中走出來的美麗人物。再發現她瞪向自己,不覺雙腿一顫,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頂著傷痛,囁囁嚅嚅地叫了一聲:“夫人。”
榮華夫人雙目如電,倏地在春芽麵上轉的一圈。最後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明知故問,語氣不善地道:“你就是昊宇在外私下娶來,說我大兒媳是隻不生蛋的母雞,準備為昊宇生下孩兒,好取而代之的阮春芽?”
阮春芽倉惶答道:“夫人,春芽哪裏敢。這些話都是大爺與我燕好時說的。”
榮華夫人將兩道淩厲的目光轉向淩昊宇:“孽障,你這不明是非的不肖子。樣貌倒是和你爹爹生得一樣,讓人看不漏,可為何這人品不像你那死去的爹爹?我不求你像你爹爹一樣忠肝義膽,為救皇上舍棄性命。可你卻為何連最起碼的良知都沒有。
所說出的話,真是讓我這做母親的心驚膽寒。我若不嚴加管教於你,指不定哪日惹出滔天禍事。與其待到那時牽連王府,還不若現在就將你嚴加管教。昊天,叫了管家,去請家法,將他拖到你爹靈前重則五十大板,若是還能活著,叫他與你大嫂子一道養傷去吧。”
阮春芽自以為進了府,憑著自己說腹中已有淩昊宇的子息,就可以母憑子貴。一步登天,卻不想,進得府來,就已經被青雲王府中一連串事件弄得暈頭轉向。如今見自己想要依靠的臂膀竟也要被重責,正驚慌失措間,卻聽那榮華夫人冷冷叫道:“阮春芽,你即懷了淩家骨肉。就暫時不能侍候昊宇了,我與你分配一個去處。再給你派個丫環,你要好生胎才是。若是平安生下一男半女,我便做主與你抬了姨娘。但是,在養胎階段,且莫在府中亂竄,惹事生非,要不然,我定不饒你。”
春芽聞聽,不覺一臉慘白。榮華夫人才不管她願不願意,早要王媽媽尋了個三等丫環,將她帶到王府一個極為偏僻的院落住了下來。每日裏見不到那淩昊宇,日日呆對塵昏日暮的,好不淒涼。這時她才方回憶起與落梅表哥在自家村落的後邊小樹林裏肆意彷徉的那些美好時光。
* * *
雖然人皆言劉氏凶悍可比河東獅,但自她病後,到她與淩昊宇所居的流雲居來探視她的人卻不見少。所來之人,不過是來說些夾槍帶棒的話,諷刺於她罷。其中最殷勤的人莫過於榮華夫人的娘家侄女莫小春。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這劉氏雖然自幼身體強悍,從未生過會病症,如今一病起來,卻是來勢洶洶,近兩日雖有服藥,卻接連發起了高燒。她原與淩昊宇在同一房中養病,榮華夫人聞聽她病重,卻還是心疼自己的兒子,忙派人將長子移出流雲居。那春芽聽聞此事,便偷偷溜出房裏來探視淩昊宇。
那淩昊宇有美人相伴,自然好得暢快。雖然顧忌春芽已有身孕,不能行事。卻不防礙摸摸小手,親親小嘴。這淩大少爺自從脫離了劉氏那母老虎的管製。終於是農奴翻身把歌唱,終於做起了王府第二主人。不免有些**形骸,得意揚揚。哪裏還去管劉氏的死活。日日不是與春芽軟日溫香,便是趁著榮華夫人和淩昊天外出之時,與那些狐朋狗黨出門私混。劉氏病中聞之,不覺又添煩惱。
這日,晚上,沈綠喬正在流雲居中
給劉氏邊針灸邊與她閑話。卻見那莫小春又抖著帕子走了進來。
甜甜一笑,頰邊兩個梨渦頓現:“哎喲,我說二嫂子,您待大嫂子可真是妯娌情深。竟對大嫂子比二表哥還要好。這日夜衣不解帶地守著大嫂子,卻讓新婚裏的二表哥獨守空房。你說她不找那溫柔可人的碧姨娘還找誰去?
剛才我看見人家兩人在碧姨娘所居的清蓮閣中一個彈琴,一個吹簫呢。真真是琴簫合璧,若是不知道的見了,一定會認為他們兩個是對天上難尋,地上難找的珠簾璧合的愛侶。真是羨刹我了。難道二嫂子你就不恨那碧姨娘,奪了二表哥原該給予你的寵愛。”
沈綠喬邊不慌不忙地給劉氏拔針,邊笑吟吟地回頭道:“小春妹妹,你這晚上吃的菜裏是不是醋放得多了些?”
莫小春微微一怔。劉氏臉上浮出難得的笑意。
沈綠喬複又打趣道:“王爺與碧姨娘彈琴吹簫唱和,本屬正常。我本不善此道,他若是來尋我彈琴吹笛子什麽的。那可真真是對牛談琴了。小春妹妹這話問得很是奇怪,我與你二表哥的房中事,何須你來操心?他與碧姨娘的交流,又哪裏幹涉到表妹的利益。莫不是小春表妹對你的王爺哥哥情有獨鍾,才會與個小小姨娘吃這番醋?”
莫小春原是想打擊沈綠喬一番,卻未想道她對所聞之事根本不在意。反倒將自己打擊到了。挫敗之下,她不覺拿了帕子悻悻而去,出門之前,猶不忘填了一句:“我方才來時看到的,原不隻是二表哥和碧姨娘呢。我還見了大表哥自海棠樹上摘了一朵秋海棠帶在春芽姑娘頭上。姑姑分明是看見了的,卻是一言未發地就走了……”說罷竟得意揚揚地哼著小曲兒走了。
劉氏不覺垂泣道:“二弟妹,你也看到了。就這樣下去,我恐怕是這輩子也離不了這病榻了。”
沈綠喬雙目從來沒有過的堅決注視著劉氏:“大嫂子,你與我說。你倒底是想不想好?”
劉氏眼中恨意頓現:“我當然要好起來,我怎甘心讓那小賤人在府中橫行無忌。奪了我的夫君。我還要……”
沈綠喬以纖手掩住劉氏的口道:“大嫂子,你即不想讓小人得誌,就快些好起來,我便有辦法幫你奪回大伯的心。而且會讓他對你死心塌地。你可信我?”
劉氏到此時方知往日那些對自己言聽計從之人都是怕了自己的凶猛強悍。並不是真正對自己好,而隻有這才相處沒幾日的二弟妹才是真心待自己好。所以,此時她就像溺水的孩子死死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極鄭重地點頭道:“二弟妹,我當然信你。”
沈綠喬這才微笑道:“那麽自此你要做的事情很多。你現在先與我起來。我扶你出去散步。”
劉氏自從被老父廢除武功後,已有七八天未曾起床。加之這些日子茶飯不思,懶於飲食,竟是身上沒有多少力氣。但聽了沈綠喬的話,仍然強撐著站了起來。由著沈綠喬隨意給她梳了個馬尾,披了件夾衣。然後兩人慢慢自流雲居中走了出來。慢慢地行走於青雲王府的亭台軒榭裏,安靜而清涼。
未久,沈綠喬並不知走到了何處。卻聽到身後傳來一男一女的說話聲。那男聲清朗,略有些沙啞,竟然是幾日未見的淩昊天,沈綠喬不由停下腳步,轉過頭去。
卻見那淩昊天微笑著低了頭與嬌小玲瓏,卻大腹便便的碧姨娘說話。猛然看見沈綠喬,不免一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