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索向畫影喚真真

而後,四個人又到桃林間的木屋坐了會兒,木屋裏很整潔,一目了然的明朗,沒有任何繁複的點綴。淡淡氤氳著翰墨的香氣。麵對門口的是一扇寬敞的大窗,頑皮的秋風淘氣的躥進來。將案上的一些紙張吹得滿地都是。

“哦,這都是雲公子和三哥哥的畫吧!”沈綠喬笑眯眯地貓下腰,將那滿地散亂的字畫一張張撿起來。邊撿邊看,上麵有的是行雲流水的行書,有的是詩篇的草稿。字裏行間,體會出那兩位才子的少年意氣,英姿勃發,還抒發著種種欲報效祖國的鏗鏘之誌。

沈綠喬不由得連連讚歎。正感慨間,忽然裏,又撿起的一幅人物畫像讓她停住了那絮絮叨叨的小嘴。

那畫中是一個身著紫色裙衫的妙齡女子,烏緞般的秀發隨意地挽成一個流雲髻,僅用一支紫色珠釵墜。十指尖尖如玉,正拈一朵桃花抬眸淺笑,最動人的是那雙醉意流轉的剪水雙眸裏瀲灩著的波光,讓人目奪神馳,過目難忘。

那畫的不是自己嗎?畫的左下方寫有幾行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沈綠喬不覺認真看去,竟然是:同心銀箋成心夢,碧侶常繞倩影深。朝染相思情映月,索向畫影喚真真。下麵有一方印章竟然是菊隱退士:雲樵。

沈綠喬不覺猛然抬頭向雲樵望去。此時的雲樵也已發現不妥,滿麵通紅,神色慌亂地衝過來去搶綠喬手中的那副畫。沈綠喬緊緊地將那副畫握在手中,並不給他。一雙幽若寒潭的剪水雙眸欲要望入他的靈魂深處。

前世的人都說精通中醫的人文字表達能力也好。沈綠喬也不例外。小時候,在閱讀大量醫學典籍的同時,最喜歡的就是唐宋詩詞,特別是那種婉約體,輕輕掃了幾眼便能背誦,再大一些不用老師講解,竟已能自己理解詩中含義。

先前在桃林之中,那雲樵舍身給自己做肉墊沈綠喬就已奇怪不已,及至後來清醒後感覺到他在麵對自己時,神色慌亂,眼神迷離。她就懷疑雲樵有可能對自己鍾情,所以,當他意亂情迷著要吻向自己時,她迅速以纖手捂住他的嘴巴。恰恰在這時,淩昊天趕上前來,臉紅脖子粗的,一副要吃人的神氣。

若不是自己反應敏捷,自己和這雲大呆都免不了是要吃虧的。

自從穿越過來至今,自己與雲樵不過兩麵之緣。一次是相府花園驚相遇。一次是婚禮上的匆匆一瞥。沈綠喬不知道,是怎樣的癡情,讓這京城第一才子苦苦描摹自己的神韻形態,描畫出這張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的自己。

又不知他是曆經了多少相思之苦,夜半無眠,在燈下苦悶彷徨著,寫出這深情而絕望的詩章?

能被這樣一個純情,俊美絕倫的冠蓋滿京華的翩翩少年郎深深愛戀,沈綠喬心間不由即覺苦澀,又覺甜蜜。

如果,不顧世俗的禮法,不存在那些封建社會的等級觀念,在古代可以一夫一妻,自由戀愛,或許,這溫潤如玉的雲樵是每個少女夢想中最好的夫郎。

正這樣癡想著,猛覺身前多了個人影,抬頭一看,卻是淩昊天突然衝上來,隔在了自己和雲樵之間。沈綠喬不由微微愣了愣神。

就在這個愣神間,淩昊天早已行動敏捷地將她手中的那副畫搶了過去。剛剛掃了兩眼,頃刻間臉色黑如鍋底,雙眼微眯,極為陰險地瞪著雲樵道:“雲兄,這幅畫,可是你畫的?”

雲樵這回終於無法遁形,隻滿麵通紅,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裏,像個犯了錯誤,等候被老師懲罰的小孩兒。

淩昊天狠狠瞪了他一眼,又眯了雙眼向那畫上望去。看了半晌,忽然笑了,用他那清朗而富有情性的聲音深情地吟誦起畫上的詩篇,聲音低糜淒愴,婉轉而纏綿。他每念完一行,就望一眼沈綠喬,一旁的雲樵的身體不不自覺地顫動一下。

當他念到最後一句的時候,雲樵的頭已低得不能再低,垂頭發出一種近乎絕望的哀叫。沈綠喬衝上去瘋了似地捶打淩昊天,聲色俱厲地道:“別念了,你別再念了,別再折磨雲公子了。”

淩昊天麵目變得無比猙獰,他猛地用雙手托起沈綠喬的下巴,一雙噴火似的眼緊惡狠狠地逼視著沈綠喬:“惡婦,你竟然不讓我念,你竟然不讓我念?你為什麽不讓我念,為什麽?難道看著那雲大呆受苦,你心疼了?是不是心間正悔著呢,自己怎麽到現在才發現雲公子對你的一腔深情,為什麽你嫁的人不是他?”

淩昊天握著沈綠喬下巴的手用了極大的力,沈綠喬痛苦極了。卻苦於使勁了吃奶的力氣也難掙脫。那一旁呆楞的雲三公子見自家妹子受苦,馬上反應過來,人家也是練家子,馬上施展功夫飛了過來,伸出手來試探地拿去淩探天握著沈綠喬下巴的手掌,一副好說好商量的語氣:“淩兄,有話好好說。再說一切是雲兄自討苦吃,怎麽看,我四妹都無就他之意,這個你怎能算在我四妹的頭上。”

淩昊天拿開手掌,冷笑一聲。對著沈白衣苦笑道:“白衣兄,你可知,你這四妹雖是美豔如花,嬌俏動人。那卻都是對旁人,一見

了我便如個凶神惡煞般,好像我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可今日你卻看到了,她與雲兄眉目傳情。雲兄竟還寫什麽‘索向畫影喚真真’……”

沈白衣一怔,“真真,什麽喚真真?”

淩昊天本是欲向沈白衣傾訴自己一腔委屈,卻不知這博學多才的沈三公子到底是真不知道還是裝傻。少不得也為了自己能冷靜下心情,就開始給沈白衣講起了故事,其實,那低垂的濃眉下的一雙鷹隼般的眼睛,還暗自警惕地盯視著雲樵和沈綠喬的動靜。

“白衣兄,不知你有沒有看過唐人杜荀鶴的《鬆窗雜記》,其中有一則這樣的故事:當時有個叫趙彥的進士,在畫師那裏得到了一張做工講究的圖畫。畫中是一個生得嫵媚風流的女子,如同活人。趙彥越看越愛,不由得愛上了畫中人。就問那畫工,畫中的女子可是在現實中起初存在,如果有,自己想娶她為妻。

那畫工可憐趙彥的癡心一片,就告訴他一個驚人的秘密。那畫是副神畫,畫中的女子叫做真真,如果你回家後每天都對著畫叫她的名字,接連叫上一百天。她一定出聲答應你,到時候你再把百花彩灰酒拿給她喝,她就會活過來了……

趙彥回家後,果然每天對著畫中的女子深情地呼喚‘真真,真真’,一百天後,神奇的事情發生了,那女子果然複活,從畫上走了來下,嫁與趙彥為妻……

雲兄畫了這影像,又每日對著畫影喚真真,難道心裏不曾想夢想成真,有朝一日沈綠喬會真正來到你的身邊嗎?”

說到此處,淩昊天抬起頭來,眼若寒星,向雲樵的身上掃去。那雲樵雖是抬頭,卻是眼光躲閃,不肯與淩昊天正視。

在淩昊天講故事的空檔,沈綠喬已經迅速令自己恢複平靜,她見淩昊天竟然依舊對雲樵步步緊逼,不依不饒,不由得皺起了眉,心想,如果自己不下猛料,這人渣一定會抓住雲樵的小辮子不放,下意識裏,她的心也開始像雲樵那端傾斜,對著淩昊天不耐煩地道:“淩昊天,你能不能不要再糾著這件事不放?難道你不曾偷偷喜歡過一個人嗎?雲公子不過是背地裏傾心於我,如若今日我們不湊巧來這桃花塢,這輩子都不會知道。

而王爺你,卻是有失風度,明明咱倆還勢同水火,形如陌路,你卻對雲公子不依不饒的,這不免就要讓綠喬瞎想了,王爺既然這般在意我,莫不是已經開始在意我了。在吃雲公子的醋?”

沈白衣偷笑,淩昊天聞言不覺瞠目結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