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回門路上

淩昊天生是個桀驁不馴之人,加上優越的出生衍生出的驕傲。致使他在新婚當夜被沈綠喬掃地出門後,除了第二天一早去尋了沈綠喬去鳳儀閣給母親敬茶。接下來的兩天他從未踏進王謝堂一步。這正如了沈綠喬的意,你不來,我也不往,本來是不該有交集的兩個人,早早畫一道平行線是最明智的抉擇。

第二日一早沈綠喬去給榮華夫人問安時,恰好淩昊天走在自己前頭,雙眸交匯時,前頭的那個很有默契地自動停下來等了一會兒,然後二人齊齊地出現在榮華夫人所居的鳳儀館中,在旁人眼中也是夫唱婦隨的好夫妻。

日子就這麽不緊不慢地過著,不知不覺到了三朝回門的時候,這日清晨,沈綠喬早早地起來。就被秋霜杜媽媽等人按在梳妝台前好一番打扮。

這場婚姻對於沈綠喬來說,不過是一個通往自由生活的跳板。因此,她的心思並不在爭寵或鬥富的什麽上頭,對穿著飾物什麽的不甚在意。倒是杜媽媽,秋霜等人,自認為隨沈綠喬進了青雲王府,就已把自己當了王府裏的人,再說,同日還有安南王府世子妃沈紅喬這個相府嫡女一起回門,總不能被她比了下去。

於是盡管沈綠喬百般推拖,杜媽媽還是讓秋霜拿出沈綠喬的首飾盒子。讓秋香給沈綠喬綰了個牡丹髻。戴了串金燦燦的不算,又插了枝翡翠綠的珊瑚珠釵,耳中戴了兩個一模一樣蓮子米粒大小的大秦珠,外罩一件大紅的裙衫,打扮極其華麗穠豔。

沈綠喬望著鏡中那個皇妃般美豔的自己,在心情舒暢的同時,不覺暗自盤算,頭上這些飾品都是難得的上品,待自己遠走高飛那一日定能賣個好價錢。

她目光閃爍正自沉吟,忽聽得秋瑩一聲嬌軟的啼喚:“王妃,王爺來了。”

沈綠喬笑吟吟地抬頭,卻見淩昊天身穿一襲紫色錦袍,背了雙手,閑閑地自門外踱了進來。慢慢地走到沈綠喬身畔,上下將她好一番打量。眸光閃爍之餘,一見沈綠喬那身富麗堂皇的打扮,不由勾唇笑道:“我道王妃是個不屑與人一爭長短的,卻原也不過如此,難道是本王看走了眼?”

沈綠喬抬頭橫他一眼,聲音慵懶地道:“哪裏哪裏,王爺您豐神俊朗,儀表堂堂。運籌帷幄於千裏,料事如神仙。哪裏能看走眼,綠喬我也是不能免俗之人,雖然是口口聲聲要超凡脫俗,卻始終是不能免俗的……”

說這話時,沈綠喬的嘴角微微翹起,腮邊竟蕩漾起兩朵調皮的微笑。淩昊天不覺咧咧嘴,來到她近前,湊到她身畔戲黠一笑:“難道王妃是在向本王繳械投降麽?那麽本王正好今日無事,可以考慮一同與你去相府,與你裝裝門麵。”

淩昊天的喉音清朗而富有磁性,聽起來酥酥麻麻的。加之他距離綠喬很近,說話時所呼出的溫熱氣息噴到沈綠喬的臉上。令沈綠喬差點兒驚跳起來。新婚那夜的波濤暗湧很讓她刻骨銘心呢。

她忽吼吼地躲向一旁,回頭看著淩昊天似笑非笑的俊顏不假思索地道:“不必了,王爺您身份尊貴,那小小相府哪能容得了您的大駕。再說您難得有天功夫,還是好生在家裏陪伴陪伴碧姨娘吧。你可知女子孕事期間最為痛苦,王爺切莫忘了,若非對您情深義重,做為知書守禮的大家小姐,她又怎能置年邁高堂於不顧,跋山涉水隨您到京城來,那得需要多大的勇氣啊。碧姨娘對您的一腔癡情,綠喬佩服之至,還望王爺莫要辜負於她。”

淩昊天聞聽沈綠喬的一番話,驀地瞪大了雙眼,滿眼的不可置信模樣。

沈綠喬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語氣不鹹不淡地道:“王爺莫要像那安南王世子一樣,有了新人忘舊人。那可是讓綠喬最最瞧不起的。”

淩昊天本是聽了母親一句意味深長的“家和萬事興”,才來好陪伴沈綠喬回娘家。卻不想自己硬了頭皮找了個台階,沈四小姐不給下不算。她竟然堂而皇之地拒絕,又牽出碧湖來,好一頓將自己教訓。這分明是不把自己放在眼裏。

想到這兒,淩昊天不

覺又羞又惱,紅著眼咬牙切齒地道:“好好好,沈綠喬。我今日算明白了,你是那從古至今寬容大度賢德第一人。我淩昊天心胸狹窄,自私偏執。是很難與這樣寬厚的王妃匹敵的……”

沈綠喬忽地抬起那雙幽幽燕燕的大眼,眼中竟難掩雀躍著的興奮:“王爺,您的意思是,莫不是就此寫封休書,把綠喬送回相府去麽?綠喬萬分惶恐。不過,既然王爺非要休我,綠喬也隻得承受。”

淩昊天眼望她顏若春花的笑顏,忽地大怒道:“甚麽寫休書。本王清楚著呢。你是想借機惹惱了我,將你休了。你好去過那逍遙快活的日子。你且給本王記著,自你惹到本王那天起,就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你且自行回相府去吧。路上若是著好歹,切莫說是我淩昊天的王妃。我青雲王府,丟不起這個臉。”說罷,一臉怒容地拂袖走了。

看著他匆匆而去的背影,沈綠喬不覺笑得花枝亂顫。然後吩咐那在一旁看呆了的沈家仆婦們:“備車,我們回門。若是父母親問起,就說王爺公務極忙。無暇隨我來。你們切莫失了口。”

在一旁瞧著杜媽媽這才醒過腔來,不由得邊往外走,邊埋怨自家王妃:“王妃,要我說,今日氣走王妃之事卻是你的不對。王爺笑盈盈進門來,主動問您要回娘家的事。我想這是王爺有意同您示好。沒想到您卻三番兩次提起那沒臉沒皮的碧姨娘。豈不是在王爺的心頭填堵。再說,那碧姨娘有什麽可憐,是她自己不知羞恥,倒貼上來給王爺做妾。這樣的人,夫人您幹嘛把王爺往她那裏推。難道,王妃您不想與王爺白頭攜老嗎?”

杜媽媽絮絮地道。沈綠喬如若未聞般,杜媽媽不由得很是氣惱,尋思,回去一定要讓老太君好好教訓下這個不知輕重的四小姐。

沈綠喬乘坐的是一輛豪華寬敞的四輪馬車。裏麵坐了沈家陪嫁過去的四個丫頭,一個杜媽媽,依然寬敞富餘。沈綠喬不由得想:原來是不管現代還是古代,還是物質生活豐富精神才能更愉悅。那麽,等自己獨立起來那日,定要有了資金。好好地做一番大事業。賺多多的錢才更實在。

車輪滾滾,車簾外,不時有喧囂,嘈雜的聲音傳來,這京城可真不是一般的繁華。沈綠喬正想撩開簾子看一看外麵的繁榮景象。忽然,她覺身下一陣顛簸,車身向前搶了幾步複又停下。

也不知前麵發生了什麽事,隻聽見鬧吵吵的,還夾雜著男子的斥罵,其間夾雜著少女嚶嚶的哭泣。

“可是到了?”沈綠喬打了個哈欠問道,迷蒙中她聽得不真切,以為自己方才是錯覺,可是這時,她卻聽到那哭音越發的清晰,根本是在車前。

杜媽媽皺著眉將車簾掀開半邊,言語不善地問那車把式:“車老板,這離相府還有一小半的路程,為什麽就停下了,難道你不怕王妃治你的罪麽?”

沈綠喬倒沒覺得怎麽樣,卻聽到外麵傳來“撲通撲通”的聲音,接著,轎簾下方傳來車把式無限惶恐的哭腔:“王妃饒命啊,王妃饒命。小人因見前麵有個身穿孝服的小姑娘,跪地攔在咱們車前。我揮著鞭吆喝了半天,可那小姑娘倔強得很,我的鞭子抽到她的臉上已經出了一大片血凜子,她楞是咬牙挺著跪在那裏,說是死也不走開。小人不得不停下來,我怕再鬧出人命來!”

杜媽媽怒道:“誰家的丫頭竟敢這麽大膽。當街攔王妃的轎,真的是不知死活,老婆子我出去瞧瞧。”

“媽媽,莫要太難為人。車師父說那姑娘是戴了重孝的,定是家裏什麽人沒了。可能是要賣身葬父什麽的,你看情形給些銀錢就是。”沈綠喬溫聲道。前世在影視中這種鏡頭見得太多了,猜也猜到幾分。

可惜,今日淩昊天沒有來,若不然,來個賣身葬父的橋斷後,又加個對出麵搭救自己的王爺以身相許。青雲王府裏可不又多了位美人,自己這個正妃為幫她們排遣一下寂寞,可以免費教她們玩,半個月後就可以湊成一桌麻將。沒準,很有利於古代家宅後院的合諧,令妻妾一家

親的說話不隻是傳說。

沈綠喬正在那胡思亂想,卻見那杜媽媽已不知何時走回來,垂了頭,一臉問題沒解決的為難之色。外麵的哭啕之聲卻是大了,並有個堅強不屈的聲音爆破了車簾傳入了沈綠喬的耳鼓,一聲聲地擴大,悲涼而淒慘:“爹爹啊,爹爹,你死得好冤,你死得好慘,女兒即使入府為奴,也要給你打一副好棺材。”

沈綠喬將疑問的目光投向杜媽媽,杜媽媽才囁嚅地道:“王妃,奴婢依了您的吩咐給了她五十兩銀子讓她從車前離開。可是,她說定要見你。要不然,就一頭撞死在車前。”

這兩世為人,還真沒見過這樣令人為難的橋斷。沈綠喬不由得頭皮發麻。正尋思間該怎麽辦。卻見那杜媽媽不時地偷眼瞟向自己,好似欲言又止。沈綠喬不覺說道:“媽媽,在這樣危急的時候,你還有什麽不好說的。直說無妨。”

杜媽媽見沈綠喬緊蹙的樣子,這才遲疑地道:“王妃,老婆子覺得,這小姑娘這般火爆性子。若是真弄出什麽事來。無論是對咱們沈相府,還是青雲王府,都是好說不好聽。依奴婢看,您不妨見她一見。”

外麵的哭聲依舊!自古以來,不怕笑聲多,會帶給人無窮歡樂。但是謾罵與哭聲,是最讓人心煩的。沈綠喬服了外頭這小姑娘執著的磨人功夫。有些不耐煩地吩咐杜媽媽:“好了,我便不下去了。你將那小姑娘帶上車來見我。”

杜媽媽忙掀開轎簾向外喚道:“姑娘,你上來吧。”

簾外的哭聲止了,杜媽媽猶豫著,正不知想向沈綠喬說句什麽。一個身穿白衣,頭頂重孝的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出現在沈綠喬麵前。悲慟之時,竟不忘禮法,上前躬身給沈綠喬行了個禮:“民女輕紅見過王妃娘娘。”神色間頗有些興奮和企盼。

沈綠喬正要讓她坐好問她些事情。卻聽那杜媽媽大聲喝道:“哪來的混仗丫頭,好大膽子,你見到我家王妃因何不跪?”

那小姑娘眯了一雙眼,狠狠地瞪視著杜媽媽。然後轉過頭來,一臉乞求討好的模樣,悠悠地叫了聲:“王妃娘娘。”

沈綠喬正好有機會看見她的麵容,不由得倒吸口冷氣。這個自稱叫輕紅的女孩子,長得竟和這世的自己有七八分相像。仿佛就是自己的另一個影子……

吃驚之餘,不由倍覺親切。沈綠喬微笑著注視著輕紅,柔聲問:“姑娘,不知你是誰人家的女兒。給誰帶的孝,問何攔住我的轎子,難道你不怕被車馬無情,意外身亡嗎?”

輕紅見沈綠喬見到自己的麵容後,隻是略略有些驚訝,並沒有太多表情。不由得麵露怒容,渾身哆嗦。但又見杜媽媽,秋霜秋香待人虎視眈眈極為防備地望著自己,忙躬身跪下,給沈綠喬行了個禮,一雙剪水雙眸深深地凝視沈綠喬,悠悠地道:“我娘在幾月前被人害了。我爹爹,也在前幾日被人亂棍打死。看著他那血淋淋的屍身擺在那裏,卻不能買一口棺材給他。輕紅自恨無能!隻能賣身葬父,請王妃好心收留。”

難道這輕紅攔在馬車外麵,是專程來在等自己,心中別有目的?望著輕紅那與她年紀極不相符的變幻莫測的眸光,沈綠喬下意識地想。這個丫頭居心叵測,自己還是莫要趟著混水罷,自己若想走得幹淨,此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因此,不由對著杜媽媽道:“媽媽,此女賣身葬父勇氣可嘉。咱們理當幫助。媽媽,與她五十兩銀子,讓她拿去替父親買副好棺材,餘下的拿回家去好生度日罷。”

那輕紅聞聽沈綠喬這樣說,不由氣得眉毛豎起,手直哆嗦,她極艱難地伸出手去,指著沈綠喬道:“夏冬青,你個忘恩負義的賤人,難道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沈綠喬神色一凜,眸中兩道寒光直直地射向那跪在地上的輕紅,然後厲聲對著杜媽媽喝道:“杜媽媽,這是哪冒出來的鄉下丫頭敢在本王妃麵前撒野。管她什麽母親被害,賣身葬父,一切皆與咱們無關。馬上把她給我扔出車外。莫要耽誤了咱們回相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