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47.心浮氣躁
沈家大宅,主廳內。
正中間的主座上,仍是大老爺和大夫人端坐著,此時他們的麵色有些凝重。
右起第一位坐著的是腰纏萬貫的三老爺,此時他正好整以暇的觀察著大老爺的表情,他身邊貌美如花的三夫人則是雙眼放光的看著大夫人,雙眸中滿含期待。
右起第二位是煌梓城的縣令四老爺,這次全家總動員,他特意把公務推給了師爺,和四夫人一起馬不停蹄的趕來。看到大哥大嫂如此猶豫,他忍不住蹙眉看了看四夫人,眉眼中帶著明顯的不滿。
左起第一位是大老爺的長子沈傾瀾,他撫著自己長著青色胡茬的下巴,臉色有些憔悴。薑穎坐在他身邊,卻好像受了什麽刺激般,神不守舍的,不像以往那般精神,眼神有些恍惚。
沉默了半晌,作為當家人的大老爺開口說話了,他的聲音緩而沉:“戶部尚書於大人派人捎來了書信,說碧瑤已經身懷有孕。”
沈碧瑤是大老爺妾室所生的女兒,幾年前嫁給了戶部尚書的兒子,肚子一直不見動靜,這次若能夠有所出,不僅鞏固了她自己的地位,也加深了沈家與於大人的關係,卻是一件喜事。
不過眾人所關心的很顯然不是這個。
“於大人就沒說什麽別的?”三老爺的麵色平靜如常,但是那互相揉搓的雙手,卻透露出他的內心正在波濤洶湧。
“有。”大老爺重重吐出這一個字,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頓了頓,他在眾人焦灼又難耐的目光中,慢慢說道:“於大人說,這次皇陵的督造皇上很重視。”
這是廢話!眾人撇了撇嘴,卻還是全神貫注的聽著。
大老爺慢條斯理的繼續道:“皇上把選擇商戶的事情全權交給地方官員處理,所以於大人他愛莫能助。”
見眾人剛剛有些泄氣,大老爺的話鋒突然一轉:“於大人還說,這次我們沈家必須爭取到這個采辦的任務,因為戶部可以調動的銀子足有一百萬兩。”
一百萬兩?所有人的眼中都
是一亮。他們縱是經商大戶,這一百萬兩對他們來說,仍然是個天文數字。
三老爺已經有些蠢蠢欲動了,他看向沈傾瀾,迫不及待的問道:“傾瀾,你那預算做的如何了?”
沈傾瀾一怔,不由有些支支吾吾道:“那預算……隻是有些細節尚不清楚,若是估少了,怕是……”
“不清楚就去問嘛!沈家這麽多能人,難道就沒有個懂行的!”三夫人可是個見錢眼開的主兒,到了嘴邊的鴨子,怎麽也不能讓它飛了!
沈傾瀾麵露難色,解釋道:“三嬸應該知道,這家裏雖有些老工匠,卻從來沒有經手過皇陵這樣大的活計啊!”
三夫人嘟著嘴,懊惱的看了一眼三老爺,還是想埋怨幾句這侄子太也無能,可是礙於大老爺和大夫人的麵子,她又隻好收斂一些。
四夫人是前渺寧水鄉織造家的小姐,父親曾是五品官員,她總是有些見識的。她略一沉吟,細聲問道:“商人從不做賠本生意,即使是個工匠,也有偷工減料的方法才對,大侄何不去打聽一二?”
四老爺驚得急忙捂住四夫人的嘴,低聲告誡道:“夫人怎可胡言亂語?皇陵上偷工減料,這可是大不敬,是要殺頭的!”
四夫人瞪大眼睛,乖乖的點點頭,沒再言語。
大夫人似乎想起了什麽似的,抬眸看向大老爺,詢問道:“老爺,那些石粉其實可以……”
大老爺伸手打斷了她的話,搖了搖頭。
“大哥大嫂,都這時候了,你們還打什麽啞謎,說出來大家也好商量嘛!”三老爺性子有些急,不由發起了牢騷。
見眾人目光灼灼,大老爺歎了口氣,答道:“夫人是說,砌牆用的石粉可以用膠粉來代替,價格一下就會便宜很多。況且,膠粉混出的土牆堅不可摧,讓人絲毫察覺不到你在偷工減料。”
“那不是很好嗎?大哥還猶豫什麽?”三老爺眉間微蹙,朗聲質問道。
四老爺畢竟是在官場上混的,處事比較圓滑,他自是知道其中利害,不
由溫和的勸解道:“三哥,你先別急,這膠粉必然還是有弊端的,這事關係到全家人的性命,大哥自然是會慎重些。”
“四弟說的對。”大老爺點了點頭,補充道,“那膠粉若是沾了水,就會癱軟,這皇陵建在地下,必是潮濕,若是塌了陷了,我們有幾個腦袋也不夠砍的!而且,用膠粉並不是什麽了不得的秘密,我們家想得到,難道別家就想不到?”
到了這裏,事情似乎陷入了僵局。三老爺雖然愛財如命,但終究還是性命更重要一些,他聳了聳肩膀,訕訕的說道:“光明大路人太多,羊腸小道又走不通,看來,這銀子,是真的不易得啊!”
沈家眾人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沉默。
正這時,大老爺的次子沈煦幽從學堂歸來,見眾人都愁眉苦臉的聚在前廳,本不想說街上的事情。可想了想,還是勉為其難的開了口:“爹,娘,各位叔叔嬸嬸,可知現在街上的人,都在湧向凝湘樓?”
“什麽?”眾人齊齊爆發出一聲咆哮。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沈家真是處在多事之秋了。
沈煦幽挑了挑淡淡的眉梢,如實轉述道:“凝湘樓似乎新推了幾款美味的點心,引得很多人食指大動。而且,不知為什麽,幾家大的綢緞莊還有首飾店,竟然實行什麽買一件,贈一盤糕點的促銷,搞的那些平素沒有什麽人光顧的店麵全部客人滿盈,搶走了我們的不少生意!”
大老爺冷哼一聲,不屑道:“不過是淩家的一個毛頭小子,也未免太不把沈家放在眼裏了!”他拂袖起身,嚴肅的對沈傾瀾囑咐道:“傾瀾,皇陵的事暫且交給你,明天我要見到一份令人滿意的預算!”
他又轉身對大夫人說道:“好生招呼一下三弟四弟。”說罷,他大步向書房走去。
長輩們都走出去後,沈傾瀾伸手揉了揉眉心。半晌,他轉頭看向仍然有些心不在焉的薑穎,輕聲喚道:“阿穎,我如何是好?”
這話,與其說是在詢問,不如說是在自言自語。
薑穎沒有理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