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父親大人

麗娘聽得大驚。

“怎麽攪黃?老太太決定了的事,隻怕沒人能說反對吧。”

思婉靈動的大眼閃著明麗的光輝,眼神堅決道。

“老祖宗自然不會聽從我的意願,但是,如果公孫彥不願意娶我呢?”

麗娘眉頭緊蹙,大急道。

“那怎麽行?小姐啊,被人退過婚的女子,名聲就毀了,想再嫁,可是難上加難。”

“不是還沒有換庚貼麽?那就不算是退婚。”

思嫁堅定的握了握拳,婚姻是一輩子的事,與其嫁給一個品性低劣的大種馬,她寧願老死閨房。

麗娘還想要勸,思婉立即使出耍賴的招術,抱著麗娘一頓亂哼,麗娘被她吵得頭疼,歎口氣道。

“聽宏班主說,過兩日,史家會請宏家班去唱戲。”

思婉立即眼睛一亮,她知道麗娘的意思,忙問道。

“是哪一天,我得先做好準備啊,最好找個正經的名頭出去一趟。”

“就這個月初六,聽說史家四小姐邀請了京城裏有名的才子才女,在府裏辦個什麽詩會,還請了宏家班去唱戲。”

麗娘知道思婉鬼點子多,既然想要毀了這門親,就找個安全的法子去吧。

第二日一早,思婉如往常一樣又起來晨練,不過,今天的路線不一樣,是繞著垂花門那邊走的。

果然不多時,就見一個氣質儒雅的中年美大叔從垂花門外進來,思婉忙過去行禮。

“女兒見過爹爹。”

顧逸清今年四十多歲,是仁宗二十八年進士,如今在戶部任四品侍郎,官位高,且是肥差,這些年因著日子過得舒心,人也發了福,肚子微凸。

看著麵前有點陌生,卻又亭亭玉立的女孩兒,顧逸清微怔住,半晌才認出思婉來。

“你是……三丫頭思婉?”

思婉就在心裏苦笑,這也是當父親的人麽?同一個屋簷下呆了十多年,父親竟然不認得女兒,真是好笑。

麵上卻掛著乖巧溫順的笑,抬起水汪汪的大眼道。

“女兒正是思婉,爹爹不認得女兒了?”

顧逸清就有點微郝,過去纖弱木呐的小女兒如今變成亭亭玉立,靈慧乖巧了,他有種老懷寬慰的感覺,摸了摸下頜修剪齊整的胡須道。

“哪裏會不認得,是你長得太快了,女大十八變嘛,你怎麽會在這裏?”

“女兒身子骨不好,就每天早上晨練,不成想就遇到爹爹了,爹爹您是去給老太太請安麽?”

思婉笑得天真爛漫,靈慧的大眼黑亮可愛,聲音也清脆甜美,想起與北靖侯的聯姻,說的正是這個女兒,顧逸清越發喜歡這個女兒來,執了她的手道。

“爹爹要去你母親那兒,你也一起吧。”

思婉專程來截顧逸清就是這個意思,高興地點頭道。

“好啊,母親屋裏的燕窩粥最好吃了。”

邊說邊來匝巴下嘴,顧

逸清就感覺愧疚,看這孩子穿得就素淨,平日裏怕也沒做過幾件好衣服吧,一個燕窩粥罷了,就把她讒成這樣。

柔聲問她。

“思婉,可識得字?”

顧逸清難得地關心起自己這個庶女來。

被關心之人卻在心裏腹誹,人道,之不教父之過,爸爸的老母的,你女兒我長到了十五歲,你連我識不識字都不知道,像個爹爹麽?

麵上乖巧地小聲應道:“回父親的話,思婉認得幾個字。”

顧逸清臉上就一僵,顧家的女兒隻是認得幾個字,說出去還真是醜啊,可這又能怪她麽?這個女兒自己就沒管過,生死都由她自個,能健康地長這麽大,沒夭折了就不錯了,還能要求她如何?

“還不錯,能認字就好。”

一句不錯讓思婉有些按耐不住,她猛然抬頭看了父親一眼,顧逸清被她看得一怔,十五歲的女孩子眼神中竟然帶有一股凜然的氣勢,不絲不屈的倔強,還有一股強烈的遣責。

在這樣的目光下,顧逸清有些被逼視的怯意,他將頭偏了偏,心裏不由生出一絲愧意來。

這孩子心裏有怨吧,還真像她的母親,那個同樣倔強剛強的女子。

思婉隻掃了父親一眼,立即又低下頭,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讓顧逸清以為剛才那淩厲的一眼隻是自己的錯覺。

“父親,思婉也讀過四書五經,也懂諸子百言。”

思婉一反平日低調的常態,大膽地說道。

“哦,你也讀經史?快背一段來聽聽。”

顧逸清果然驚喜莫名,更有些不可置信,他向來以文士自居,以儒治家,平生最喜與人談經論史。

若自己一個庶女也能背誦經史,傳出去,在同僚麵前也是很有麵子的事情啊。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後已,不亦遠乎?”

思婉昂首而立,隨口背道。

“懂意思麽?”

顧逸清問道,如果隻是能背,那也算不得什麽,說不定是那個女子買了書給思婉,讓她讀了,學了不懂,卻是無用的。

“曾子此言之意是:士人不可以不胸懷寬廣,意誌堅定,因為他肩負著重大的使命,路程又很遙遠。把實現'仁'的理想看作自己的使命,不也很重大嗎到死為止,不也很遙遠嗎?”

看著父親的表情,思婉微笑著侃侃而談,這是前世初一就學過的句子,哪有不知道的。

“把實現仁的理想看作自己的使命,嗯,這個見解很獨特,思婉,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對經言理解得如此透徹,不錯,不錯,不愧是我顧逸清的女兒,哈哈哈。”

顧逸清細細品味著思婉對經言解釋,越想越高興,不由笑了起來。

不過照本宣科罷了,自己對四書五經可沒什麽興趣,隻是不喜歡顧思容那副自以為才高八鬥,目空一切的樣子,才故意背了一小段。

最重要

的一點,她也是在控訴那位坐在堂前高高在上的父親,雖然你從沒有認真看過我這個女兒一眼,從沒有好好履行過父親的責任,可是沒有你,我一樣也能好好長大。

甚至強過你最心愛的嫡女,就像田野裏石縫中的小草,靠著自己的韌性,一樣也能生根發芽,而且衝開巨石,茁壯成長。

“哼,北靖侯家竟然因你是庶女而有所推辭,我的女兒才貌雙全,哪裏就配不上他家的浪蕩子了,何況還是做繼室。”

顧逸清似乎太高興了,一時竟然把心裏的鬱氣衝口說了出來。

思婉聽了一怔,北靖侯府果然嫌棄自己庶出的身份,也是,顧思容在也算是京城名媛,又是嫡女,原本說好的婚事突然變卦,嫡女變庶女,還是個名不見經傳的。

北靖侯府當然不樂意了,你能嫌棄咱家的公子,我就不能嫌棄你家的庶女麽?

想通這一點,思婉反倒樂了,連父親都說那北靖侯世子是個浪蕩子,那位的名聲肯定差出名了,這婚事肯定難成,她心裏絲毫沒有被嫌棄的鬱悶,眉眼止不住都展開了,看著就更覺明妍俏麗起來。

顧逸清看著卻有些心疼了,才十五歲的小丫頭,心性單純不知世事,在府裏被那幾個嫡出的壓製著慣了。

如今被議親的對像嫌棄了也不知道傷心,還能笑得出來,可憐見的,自己忽視了她那麽多年,怎麽著也要讓她嫁得好一些。

北靖侯世子雖然性子浪蕩一點,但也是文武雙全,又與二殿下交好,嫁過去雖是填房,但好歹也是個正室,又是公候世家,身份可是尊貴了,總比嫁給別人作妾的好。

這麽著一想,顧逸清便打定了主意要將這門親事弄成了,明兒親自去北靖侯府一趟,再與北靖侯爺談談。

“你放心,這事還有希望,北靖侯府還是受了你的庚貼,老侯爺雖然是個武將,但很講道理,你知書達理,性情敦厚,想必候爺也會喜歡你這樣的媳婦。”

顧逸清難得地安慰起自己的這個小女兒來。

滿腔的欣喜又被顧逸清這一番話給澆熄了,思婉不由感到懊喪,暗道你做父親的想要彌補這些年的親情缺失,不能換個方式麽?那門親事我根本不喜歡的好不好?

抬眼看到顧逸清眼中的帶著絲歉疚還有絲愛憐的目光,她無奈地在心裏歎了口氣。

也許這是他能給自己的最好安排吧,畢竟還有兩個嫡女在前麵,府裏庶出的姐妹還有好些個,自己在這件事上太過挑剔,往後那些個庶出的姐妹出嫁時,可就難辦了。

不知不覺,父女兩人就走到了正院,碧雲見大老爺牽著思婉的手一起來了,不由得怔住,忙上前行禮,掀簾子。

屋裏顧思容和顧思靜都在,母女三人怔怔地看著這對父女牽著手進來,大太太的眸色變得深沉。

思容唇角勾起一抹冷誚,眼裏的不屑更甚,小婦養的如今也懂得耍手腕了,竟然去討父親的歡欣,真是跟她那狐媚子娘一個德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