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對弈賭局
夏瓔珞煮茶焚香，請了太子與風文軒到廊下小坐。
當日在聽雪崖上，太子初見她時卻是舊衣憔悴，望她模樣也算不得上美人，可今日相見卻讓他大為吃驚。
如不是她臉上的鳳痕，他簡直認不出此女便是之前在聽雪崖上遇見之人。
見她神情淡雅，態度不卑不亢，如不知道她身份的，也會被認做是朝中哪位官員府上的千金。
“太子請用茶。”夏瓔珞緩緩將茶碗遞過去。
太子愣愣的盯著她的臉，接過茶碗時卻不小心險些將茶水濺出。
“小心！”
夏瓔珞與風文軒同時伸手去接，卻沒想兩人的手觸到了一起。
夏瓔珞瞬間便抽回了手，心底如同打翻了五味瓶。
她記得他的一切，他身上的氣味，他觸碰她時的感覺，還有那曾經相愛的謊言。
風文軒見夏瓔珞避開他的目光，不禁皺起眉頭。
無論是長相還是學識，他在眾皇子中都不輸於任何人，哪個府上的千金見了他不是臉上抱羞緋紅，眉目含情？
為何這夏府的長女卻是對自己如此反應？
太子見夏瓔珞抽回手卻是輕笑一聲，他自是認為聽雪崖一別後，此女的心早已非他莫屬。
而且帶有鳳痕的女子豈能落入旁人之手？鳳意歸天的傳說無論是真還是假，隻要他娶回此女，太子之位隻會更加穩妥。
可此女身份低微，要想入宮闈必要經過一番計劃才好。
他心裏琢磨著目光卻落在了一旁的一隻舊棋盤之上。
“咦？”這一看之下，他的眼光便再也無法移開。
那隻是一隻木質舊棋盤，上麵四角已經開裂，上麵擺著一副殘局。
夏瓔珞深知太子最愛琴棋書畫。
當年她在風文軒身邊，為幫心愛之人掙得太子信任，潛心專研。
再加之鳳痕帶給她的驚人記憶力，過目不忘，一目十行，她的棋力絕非常人可比。
這是她有意設下的一局殘局，太子的目光落在棋盤之上後便再也無法移動分毫。
“此局……甚妙啊！”當下太子盤膝而坐，端詳著殘局，“不知此局是何人所下？”
夏瓔珞微微一笑，“啟稟太子，這實乃瓔珞閑來無事，自己與自己下著玩的。”
此話一出，太子眼中不禁閃過驚喜之色。
“你會下棋？”
“略懂一二。”
“好，好！”太子連說幾聲好後便低頭看那殘局，可解了半天居然發現自己根本無法解開這殘局。
於是更加投入，結果把風文軒和夏瓔珞都晾在了一邊。
風文軒默默吃著茶，目光時不時掃到夏瓔珞身上。
他也懂棋，甚至比太子棋力還要高出些許，但他從不暴露這一點。
可眼看著這局殘棋就連他也一時無法解開，心中更是對夏瓔珞大為驚訝。
夏瓔珞卻悠閑的從架上抽出一卷書，斜靠在一邊慢慢的翻動，連一個眼神都懶得施舍給風文軒。
對她來說，每多看這個人一眼，心裏便要多厭惡上幾份。
這麽明顯的疏離感，讓一向對自己極有信心的風文軒更加的疑惑不解。
夏瓔珞知太子雖然聰明，但卻過於追求風雅之類的東西，並且對身邊的兄弟極其多疑。
不除掉就心中難安，所以才會有了後來與風文軒聯手，合力除掉其餘的皇子之謀。
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最後他的下場也與其他皇子一樣，變成了風文軒的踏腳石。
雖然不想承認，但夏瓔珞知道做為帝王的
繼承人，還是風文軒更加適合。
無論是誅殺兄弟還是大臣，隻要能達到他的目地，哪怕雙手沾滿鮮血，他也毫不在意。
當初自己卻把他的殘忍當成了被迫，把他的自私當成了溫柔。
她這邊想著心事，風文軒卻看到從她眼底流露出來的奇異光華，那光芒是如此的清冽。
以前他從未在其他女子的眼中看到過。
那光究竟代表著什麽？
他不知道。
但他明顯感到了自己的不快，這個女子雖從未正眼看他，卻已好似將他看透，而自己卻對她一無所知。
風文軒有一瞬間的呼吸停滯，他隻覺得這個女子的心中仿佛隱藏著數不清的秘密。
如果自己能得到她的相助……
鳳痕，鳳意歸天，得此女者既為帝。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她眉骨上方紅色剔透的鳳痕上麵。
不禁讓他產生了一個念頭，他覺得，自己一定要得到她，不惜一切代價。
想到這裏，他心裏仿佛被什麽東西輕輕一觸，見她伸手倒茶，便下意識地同時伸出手去故意碰觸她的手。
夏瓔珞卻突然像回避毒蛇般的縮回了手。
風文軒一愣，隨即心中泛起一陣惱怒。
太子這時終於解開殘棋，臉上洋洋自得：“瓔珞小姐可與我下一盤？”
“遵命。”夏瓔珞放下書卷移至棋盤前。
“如此下棋有些枯燥，不如太子殿下與瓔珞小姐賭點什麽？”風文軒提議。
“甚好！”太子滿意的一笑，“如果瓔珞小姐得勝可求我達成一個願望。”
“如果太子殿下得勝？”夏瓔珞問。
“那你便要達成我的一個願望。”
“太子殿下說笑了，瓔珞隻是一介民女，怎麽可能達成殿下的願望。”
太子會心一笑，“如果我贏了，希望你能隨我去今年的賞燈會一觀。”
果然……還是來了。
夏瓔珞心中一動。
當年，她便是在賞燈會上初次遇見了左丞相之女，莫香凝。
又得風文軒引見兩人結為金蘭，她搖身一變成了左丞相府的義女，這才有了後來足以與眾皇子相配的身份。
莫香凝？
夏瓔珞藏在袖中的雙手不禁握緊，指甲深深刺入掌心，但卻不覺絲毫疼痛。
那個看似溫柔嫻淑，天天叫著自己妹妹的莫香凝，這一次，我會將所有的一切全都還給你！
夏瓔珞起手落下白子，與太子的黑子交替落在棋盤之上。
窗外風雪交加，屋內棋盤上卻是戰的正酣。
夏瓔珞每落一子太子臉上驚訝的神色便會增加一分。
素手纖指間，那白子就仿佛蘊含著千軍萬馬，處處鋒芒畢現，轉眼間就將太子的黑子逼入絕境。
就連風文軒都驚的目瞪口呆，一時回不過神來。
隻要夏瓔珞再落一子，太子的黑子便再無力回天。
但就在這時，她突然身子向前一傾，手中白子落入棋盤之上，將周圍的棋子也打亂了。
“哎呀，太子贖罪。”夏瓔珞誠惶誠恐似的低下頭，“坐的太久，腿麻了……”
太子盯著棋盤，臉上漸漸恢複了笑意。
“無妨，瓔珞小姐棋藝精湛，就連我也是前所未見，隻怕是宮中的棋師也不及你吧。”
夏瓔珞卻仍垂著頭，並不接話。
“這盤就算是合了吧？”風文軒早就看出夏瓔珞是故意打亂棋盤，為的是給太子留一個麵子。
“不如太子就賞她一個願望如何？”
太子當然願意做順水人情，“瓔珞有何要求，請講當麵。”
夏瓔珞這才抬起頭來，秋眸含煙，閃動著奇異的光華。
“那瓔珞卻之不恭，就請太子賞了夏府賞燈會的籌辦權，到時瓔珞也好偷扮做侍女得以一飽眼福。”
太子一愣，這個要求是他完全沒有想到的。
但轉而一想，如此一來不但給了她的人情，而且也實現了自己請她參加賞燈會的初衷。
當下便立即應下。
夏府正堂。
夏幕天與老太太望著門外紛亂的飛雪，心早就飛到梅園去了。
夏幕天一次次的派出小廝打聽梅園那邊的情況，當聽到院裏通傳：“大小姐到了。”
他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
夏瓔珞在香如的攙扶下款款步入正堂。
“給父親、祖母請安……”
夏幕天這時顧不了其他，一個箭步衝到她麵前，“太子殿下如何說？”
此話一出他又頓感太過唐突，於是訕訕縮回了原本打算拉住對方的手。
“父親安心，瓔珞自是不辱使命。”夏瓔珞柔柔一笑，臉上卻帶著些憔悴的神色，
“想必明天府上便會接到宮裏下來的諭旨。”
“唉，難為這孩子了！”老太太長歎一聲。
她焉能不知伴君如伴虎，這太子也不是好相與的，要是惹惱了這些宮裏的貴人，隻怕是轉眼間就會被拖出去斬殺。
“太子殿下……他……真的答應了？”夏幕天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夏瓔珞重重的點了點頭。
夏幕天突然仰天大笑。
夏瓔珞平靜的望著她的父親。
前世，他從未主動對自己笑過。
那笑容，從來就不屬於她，而現在，她看著父親的笑，心底卻沒有絲毫的溫度。
他隻是在為夏府而喜，與自己無幹。
但她知道從今日起，她在這夏府中，便再也不是以前的那個不受寵的主。
夏府的長女，夏瓔珞，再也不受任何人的欺！
那些曾將她踩在腳下視如泥土的人，她會一一回報。
太子府門口。
風文軒將太子送至府門口，勒住坐騎。
“三弟。”太子突然轉頭望著他，語氣分外親切。
“太子殿下。”
“都說過了，無人時你可叫我大哥。”太子責怪道。
風文軒微微一笑，“大哥。”
“你府上後宅之中還少個正妃吧？”
風文軒一愣，“大哥，我現在每天都忙於正事，哪有時間想這些呢。”
“正事歸正事，做為大哥，這些事情我卻不能不替你著想。”
太子風蕭然收攏手中韁繩，“我聽母後說，左丞相之女莫香凝對你有意，這幾日更是時時提起，看來有意將她許配於你，
那莫香凝自小便與我們相熟，而且聰明貌美，溫柔賢淑，又是左丞相之女，正好與你般配。”
風文軒當然知道莫香凝對自己有意。
因她又是皇後娘娘的侄女，所以自小便經常出入宮中，與這些皇子更是熟識。
而且自己正有意將左丞相拉攏過來，要是娶了莫香凝更是相當於得到一個助力。
可就在這時，自他的腦海中卻突然劃過一個淡雅寧靜的麵孔。
夏瓔珞。
他的心不由得忽地沉了下去，就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何會在這個時候產生了猶豫。
莫香凝才是他一直想要得到的人啊？為何會突然想到那個女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