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貳拾捌回 纏綿仍訴離人淚
風停了，楊羌雪卻仍然沒有開口。
孤容忍不住喚道，“宮主？”
“我就是有些擔心靜憐，”楊羌雪仰頭看著觀戰台另一端，說道，“我就不過去了，省的還給她壓力，你們有空暇時間，幫我多照看一下。”
“宮主為何如此重視她？”即便是“智多星”，芮晗也有些不解了，忍不住問道。
“因為，和我太過相似，忍不住吧！”楊羌雪感歎道。
“宮主……”這個時候，因為之前受了重傷，被迫回紫陌宮養傷的霖華來到了軍營，並且走上了觀戰台，來到了楊羌雪麵前的霖華喚道。
“怎麽？”楊羌雪轉頭反問道。
“掌門讓你回宮一趟。” 霖華答道。
“哦，知道了！”楊羌雪應道，隨後，轉頭對孤容和芮晗說道，“你們就按安排來，我先回去一趟。”
“是！”孤容和芮晗再次應道。
離了觀戰台，楊羌雪快步回了紫陌宮。
對於楊羌雪來說，瀟倉朔的傳喚也許是最大的事情。
一方麵，顯然是因為瀟倉朔很大程度上掌管著楊羌雪。
但是，更重要的一方麵是，楊羌雪知道，無論瀟倉朔提出什麽樣的要求，自己都無法拒絕的，隻要能和他說上話，對於楊羌雪來說就是一種幸福。
在不了解瀟倉朔的心意之前，楊羌雪就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默默地藏著這種幸福了，在知道了瀟倉朔的心意之後，楊羌雪完全籠罩在幸福之中。
也許世事艱難，也許前途渺茫，但是，隻要有這樣的一刻，可以獨自與瀟倉朔麵對麵靜靜地相處，哪怕完全沒有交流，哪怕說的隻有公事，楊羌雪都十分地享受。
隻是，楊羌雪也知道，瀟倉朔絕對不是那種感性的人，即便感情再深，也不會為了閑聊敘舊抒發感情，在當下這樣的危急的時刻，還會專門讓人傳話，讓自己一去的，所以，楊羌雪預感事情不會太簡單。
在無盡期盼與折磨的矛盾心理下，楊羌雪跟著霖華回到了紫陌宮。
此時，紫陌宮裏已經沒有了其他的姐妹，想來大家都去了軍營。
“原來，大家都到那邊去了。”楊羌雪喃喃道。
霖華不知道楊羌雪是在自言自語，還是在對她說，但還是忍不住接道，“姐妹們都在拚盡全力，屬下也想再次出戰了。”
楊羌雪轉頭，意味深長地看了霖華一眼。
霖華看到了一絲慌張，不知怎的，下意識地解釋道，“宮主，屬下說的都是真心話。”
“我知道，”楊羌雪點頭道，“我沒有別的意思，真的，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們對紫陌宮的忠心。”
“謝謝宮主。”霖華接道。
“這沒有什麽好謝的……”楊羌雪接道，“部署都不是我在負責，如果你真的覺得自己已經可以再次出戰了，找孤容請命就好了。”
“是，屬下明白！”霖華接道。
“我還是先到倉朔那裏去吧。”楊羌雪接道。
“掌門在宮主的房間……”霖華說道。
“我的房間？”楊羌雪有些驚訝地反問道。
“是的！”霖華答道。
“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楊羌雪接道。
“是！”霖華應道。
霖華走後，楊羌雪快步走到了自己的房間門前。
深吸了一口氣，楊羌雪推開了門，果然看到了瀟倉朔，坐在窗邊的椅子上，閉著眼，手撐著額頭，不知道是在想事情，還是睡著了。
“掌門？”楊羌雪走進瀟倉朔，輕聲喚道。
“嗯？”瀟倉
朔緩了緩神，醒了過來，應道。
想來是太累了，瀟倉朔坐著坐著就睡著了。
而楊羌雪已經如此靠近了，瀟倉朔卻都沒有發覺，隻能說，楊羌雪的功力不錯，或者，瀟倉朔真的是累過了頭，很難得地進入了深度睡眠。
“對不起，打擾掌門了，掌門已經多休息一下的！”楊羌雪下意識地開口道。
回應楊羌雪的是，瀟倉朔不悅地表情。
瀟倉朔皺了皺眉頭，終於還是放棄糾結那個已經很長久的問題了。
楊羌雪也意識到自己似乎又喚了“掌門”，趕緊說道，“倉朔，我……”
“沒事。”瀟倉朔搖頭道，“都一樣的。”
之後，楊羌雪和瀟倉朔又陷入了沉默。
過了許久，楊羌雪才忍不住帶著些不安地開口道，“倉朔，叫我回來，是為了……”
“沒什麽事，我隻是有兩個小小的請求。”瀟倉朔說道。
“請求？”楊羌雪有些自嘲地反問道，隨後無奈地說道，“有什麽，倉朔直說就好了，你知道，我不會也無法拒絕的。”
“謝謝你！”瀟倉朔仰頭，看著站著的楊羌雪，感激地說道。
一瞬間，楊羌雪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瀟倉朔看出了楊羌雪的尷尬，緩緩地起身，背對著楊羌雪，看著窗外，輕聲開口道，“等四宮宮主抵達後，我和他們也會親上戰場，戰場上，生死叵測，難免意外。”
“我知道，”楊羌雪答道，隨後，沉重地說道，“倉朔答應過我，一定要走在我後麵。”
“有些事情，不是我們能把握的。”瀟倉朔答道。
“那……倉說的意思是？”楊羌雪問道。
“我怕一走，就留下了終生的遺憾。”瀟倉朔說道。
也難為瀟倉朔，如此沉重的話題，可以用十分平淡的語氣說。
但是，楊羌雪卻無法平靜。
“可是……”楊羌雪用帶著一絲哭腔的聲音掙紮道。
瀟倉朔知道自己已經傷楊羌雪很深了，因為這在別的女生上看似一般的語氣，在楊羌雪身上卻實在少見。
但是，有些事情，瀟倉朔覺得也確實要說清楚。
在這一點上，瀟倉朔並不能給楊羌雪更多的承諾。
“算了，”楊羌雪搖頭道，“沒什麽。”
“羌雪……”瀟倉朔喚道。
對於瀟倉朔來說，沒有任何事情可以難得倒他，但是，唯獨楊羌雪例外。
“倉朔有什麽要求，直說吧！”楊羌雪接道。
瀟倉朔的所有“請求”對於楊羌雪來說，都是“要求”的存在。
這一點，讓瀟倉朔感到莫大的悲哀，卻隻能無奈著，難以改變什麽。
“我想讓羌雪再單獨專門為我奏一首琵琶曲。”遲疑了一下，瀟倉朔開口道。
楊羌雪的臉上閃過一絲詫異，似乎覺得這件事情出乎意料的簡單。
但是，楊羌雪也聽出了瀟倉朔的意思，他在“單獨”和“專門”上，有著很明顯的強調。
“這好說。”楊羌雪強忍下心中悲傷，用極度隨意的口氣說道。
“還有一件事情。”瀟倉朔再次開口道。
剛剛暗暗鬆了一口氣的楊羌雪，此刻，又緊張起來了。
背對著的瀟倉朔不知道是否感覺到了楊羌雪的緊張。
沉默了許久，瀟倉朔轉身，看著楊羌雪說道，“不用緊張，你可以的，對於來說，也不過是幾曲琵琶的事。”
楊羌雪聽罷，確實放鬆了很多，問道，“什麽？”
“戰爭到了最後，拚
的更多的是士氣，現在，我軍的士氣極佳，固然是好的，但是，不敢保證之後會如何……”瀟倉朔緩緩說道。
“我明白，如果我們有足夠的士氣，就能勝券在握了。”楊羌雪接道。
“是的，所以，我有一個小小的提議。”瀟倉朔接道。
“請吩咐……”楊羌雪應道。
“你能抽空多為軍營的姐妹們彈彈琵琶，”瀟倉朔認真地說道，“可以看出，你在宮裏，甚至整個教中，都已經贏得了很多的聲望，而且，大家都很希望聽你彈奏琵琶，所以，我想借你這一特長，進一步加大士氣，穩定軍心，奪得最後的勝利。”
瀟倉朔的話再次讓楊羌雪感到意外，沉思了一下，楊羌雪回答道，“倉朔的意思我明白了，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嗯，那就好。”瀟倉朔應道，“那現在請羌雪先為我彈奏一曲吧？”
“好的，”楊羌雪點頭道，隨後，走到琵琶旁，抱著琵琶在一旁坐下，問道，“想聽什麽？”
“就《離人淚》吧！”瀟倉朔開口道。
楊羌雪瞬間抬起了微微低著的頭，深深地看了瀟倉朔一眼，輕聲地歎了一口氣。
“怎麽？”瀟倉朔問道。
“沒事。”楊羌雪搖頭道。
《離人淚》，顧名思義，是離人的眼淚，它本是流傳於中原的琴曲《離人淚》，描繪的是征夫出征，思婦思人的悲傷。
而楊羌雪則用最具大漠之感的琵琶，將《離人淚》改為描繪大漠戰爭中生離死別的琵琶曲，並且在見到瀟倉朔之時，用反彈琵琶的形式奏出。
想必那一次反彈琵琶給瀟倉朔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
楊羌雪知道瀟倉朔想要的是什麽，所以，也明白自己該如何去彈奏。
但是，楊羌雪卻不知道，這首曲子，竟然真的成為了她和瀟倉朔的離別之曲，讓瀟倉朔在她離去之後的無數個日日夜夜，獨自一人守著大漠，邊吹奏邊想象著楊羌雪反彈琵琶的模樣。
說罷，楊羌雪反抱琵琶，腳輕點地，緩緩起身，再一次，用反彈琵琶的形式為瀟倉朔彈奏了這一曲《離人淚》。
房間內，是數不盡的憂傷，歎不盡的世事。
不怕生別，隻怕死離。
因為，至少生別還有再見的希望，而死離則是永恒的。
如果能忘卻，死離也許更容易釋懷，因為不再懷抱期待。
隻是，很多的時候，已經絕望了，卻無法忘卻。
比起上一次和瀟倉朔的合奏，楊羌雪這一次的獨奏，多了更多的悲傷。
也許，楊羌雪已經看到了那樣的未來，不然，如何能彈奏的出這般的感覺呢？
隻不過，最後，留下獨自一人感傷，卻是瀟倉朔。
也許，上天還是眷顧楊羌雪的，艱苦了一生，最終允了她這唯一一次小小的自私。
隻可惜，這時候的楊羌雪並不知道。
所以，仍舊徒然感傷著。
一曲彈罷，楊羌雪放下琵琶，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很好聽，真的。”瀟倉朔開口道。
“謝謝！”楊羌雪接道。
“應該是我說謝謝才對，”瀟倉朔難得地笑道，“很感謝‘琵琶國手’傾情的一曲。”
“琵琶國手？”楊羌雪有些自嘲地笑道。
“是啊！當初，怎麽也沒想到，你如此造詣，竟成了廣為流傳的國手啊！”瀟倉朔感歎道。
隻是，這造詣來之艱辛啊！
除了天賦外，更多的是無數個日日夜夜獨自的彈奏，以及徹徹底底感悟著大漠的蒼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