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壹回 重返大漠追過往

自從十二歲,楊羌雪的人生裏,似乎隻有一個目標。

複仇。

很簡單的兩個字,實現起來,卻是要付出許多代價的,精力、時間、鮮血,甚至生命。

楊羌雪用了八年的時間,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十二歲,在中原度過了家破人亡後的第一個春秋,開始漸漸了解何為江湖,自己以後要走上一條怎樣的道路。

一年以後,十三歲的楊羌雪,跟著瀟倉朔來到了大漠,開始了兩年的非人性的訓練。

黑白教,能成為江湖第一正教,實力自然不俗,而這些不俗的實力,是要通過沒日沒夜地訓練實現的。

當然,所謂天高皇帝遠,遠在大漠的四宮,訓練自然沒有在總壇那麽地恐怖,但是,楊羌雪卻是一個對自己要求極其嚴格的人。

在中原,楊羌雪見識過了總壇的訓練方式,即便到了大漠,楊羌雪 還嚴格地自覺地按中原的方式要求自己,甚至,訓練的量更大。

也許不是與生俱來的嚴苛,而是對於報仇太過心切。

在如此強有力的訓練下,楊羌雪自然進步飛快,逐步成為了紅塵宮中,不可輕視的教徒。

在十五歲那年,楊羌雪擊敗了紅塵宮所謂的第一高手,得到了瀟倉朔和段冰榭的認可和批準,終於,可以重返中原,親手殺了當初屠殺楊家上下的凶手,完成了複仇的第一步。

也是在這次以後,楊羌雪正式加入黑白教,無關理由,隻有忠心。

之後,又是一年的大漠生活,最後,結識了何殘瑟,正式加入了紫陌宮。

隨著何殘瑟再度返回中原,往返於黑白教總壇和皇宮,一來一回,就是四年的光陰。

在楊羌雪二十歲這年,成為了紫陌宮的信任宮主,並且最終憑借著自己的努力,完成了琴莫霜交代的任務,得以重返她晝夜想念的大漠。

八年的時光,就這樣一點一滴地在楊羌雪的腦海中閃過,有痛苦,有歡樂。

但是,眼淚卻沒有鮮血多。

已經學會強忍情緒的楊羌雪,流淚的次數越來越少,但是,從雪情劍到紫陌劍,楊羌雪手中的鮮血卻是越來越多。

在途中,楊羌雪便接到了黑白教對付奉天教的各種捷報。

有了之前的籌備和努力,這最後的鬥爭,竟然出奇的容易。

奉天教,已經逐步再被削弱,距離消失那天已然不遠。

楊羌雪終於鬆了一口氣。

這仇,算是報完了,隻是,又能如何呢?

人死不能複生,隻不過讓世間多了更多的冤魂而已。

當初堅定說要報仇的自己,年少無知,並不知道冤冤相報何時了的道理。

一個決定,就是一生。

這一次回大漠,盡管楊羌雪和段冰榭都有歸心似箭的感覺,但是,實際上卻不急著趕路。

也許是因為,暫時沒有什麽事情,並不著急。

也許隻是因為,大家都需要一段時間來緩衝最近發生的事情,畢竟,一回到大漠,一切又將踏上新的起點。

也許,其實很簡單,不過是大家不想趕路,或者,段冰榭希望有更多的時間陪著楊羌雪。

畢竟,這可能是段冰榭最後的機會了。

這一路,走了很久很久。

曾經趕路,不過數天,如今,從初夏走到了初秋。

前朝岑參有詩雲:北風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

越接近塞外,寒意越重,雪早已紛紛落下。

抵達玉門關的這一天,恰逢白露。

前朝杜甫有詩雲:戍鼓斷人行,邊塞一雁聲。露從今日白,月是故鄉明。

此時的段冰榭和楊羌雪

,和寫下這首時的杜甫一樣,在白露這天,身在塞外,追憶什麽。

隻是,杜甫憶的是遠在中原卻不知何時能見的親人,而段冰榭和楊羌雪憶的則是即將回答,就身在大漠的兄弟姐妹們。

相比杜甫,段冰榭和楊羌雪都十分地幸運。

入夜,一行人在玉門關旁的一家酒肆簡單的休息。

楊羌雪站在酒肆外,靜靜地看著眼前的沙與雪的交融。

人們常說沙似雪,而如今,是真正的,雪落在沙海之中。

“不冷嗎?”段冰榭走酒肆內拿著一件鬥篷邊走出來邊對楊羌雪說道。

“還好。沒太大的感覺。”楊羌雪柔聲地回答道。

也隻有在對待段冰榭的時候,楊羌雪會用這種語氣。

平日,楊羌雪對人的語氣都是冷冷的,盡管也有極力讓自己變得可親的時候,但是,避免不了那種冷硬的感覺。

隻有在對瀟倉朔和段冰榭的時候,沒有這一種感覺。

可惜,楊羌雪對瀟倉朔不自覺並且遲遲無法消散的害怕,讓她也無法用這種口氣對瀟倉朔說話。

“還是披上吧!”瀟倉朔邊為楊羌雪披上鬥篷邊說道。

“謝謝冰榭哥哥。”楊羌雪回答道。

“在想什麽呢?”段冰榭問道。

“在想……”楊羌雪沉思了一會,說道,“時間過得真的很快,八年,太多,就這麽匆匆而過,好多事情,都不再一樣了。”

“是啊,這就是人生,這就是世事!”段冰榭也感歎道。

楊羌雪沒有接話,而是緩步走進了酒肆,回了自己的房間。

段冰榭安靜地跟著楊羌雪,看著她拿了琵琶,再度走了出來。

楊羌雪纖細的手指極其熟練地劃過琵琶弦,順著自己的靈感,隨即創作了一首動聽的曲子。

“若是能配上詞就更好了!”一曲罷,段冰榭說道。

“好,”楊羌雪接道,“讓羌雪試一試。”

話音剛落,前朝的《白露為霜》第一時間浮現上了楊羌雪的腦海。

一首創作於白露的琵琶曲,配上白露的詩詞,渾然天成,美哉。

華夏各地的景象,在白露這一天,因為這一首歌曲而相會。

悲秋將歲晚,繁露已成霜。

遍渚蘆先白,沾籬菊自黃。

應鍾鳴遠寺,擁雁度三湘。

氣逼襦衣薄,寒侵宵夢長。

滿庭添月色,拂水斂荷香。

獨念蓬門下,窮年在一方。

“羌雪果然極具天賦,不出幾年,必定會是琵琶國手啊!”段冰榭感歎道。

“冰榭哥哥謬讚了。”楊羌雪輕笑道。

其實,楊羌雪還是蠻愛笑的,隻是,她的笑,總給人一種敷衍、勉強的感覺。

段冰榭看著楊羌雪這淡淡的笑容,覺得十分美,卻也充滿了悲傷。

也許,這就是所謂的淒美。

“琵琶起舞換新聲,總是關山離別情。”段冰榭感慨道。

“隻不過,對我來說,塞外,大漠,更似家。”楊羌雪感慨道。

“不早了,睡吧!明日還要趕路。”段冰榭說道。

“好!”楊羌雪應道。

之後,段冰榭和楊羌雪回了各自的房間。

躺在床上,楊羌雪卻沒有睡意。

最終,楊羌雪還是緩緩地起身從床上下來,她沒有穿鞋,腳踩在冰冷的地麵上,感到一陣鑽心刺骨的涼意。

這一夜,又無眠。

次日,段冰榭看到這副憔悴模樣的楊羌雪,已經無言,隻是無奈地歎了口氣。

楊羌雪知道他的意思,但是,選擇了不點破,隻得

說道,“我們,啟程吧!”

“好!”段冰榭應道。

一行人,又繼續向前出發。

此處,離黑白教管轄的範圍已經很近很近了,若快馬加鞭,其實半天就能到。

隻不過,大家似乎都在刻意地走得更慢些,

所以,進入黑白教的管轄範圍時,已經深秋。

“我們先去紫陌宮吧。”段冰榭提議道。

“送君千裏,總有一別,冰鞋哥哥,別送了吧。”楊羌雪回應道。

“沒事,其實隔得也不遠。隻要羌雪不嫌我煩就行。”段冰榭堅持道。

“好。”楊羌雪再無話反駁,隻能應道。

於是,在段冰榭的陪同下,一行人先來抵達了紫陌宮。

作為紫陌宮宮的一員已經四載多,如今已是紫陌宮宮主,但這次卻是楊羌雪第一次來到紫陌宮。

“這就是紫陌宮啊!”看著眼前紫色外牆,簡單卻不失威嚴的建築,楊羌雪喃喃道。

從楊羌雪的語氣中,仍然聽不出情緒,不知道是期待後的失望,還是終於見到的欣喜。

“既然到了,就好好休息一下吧!趕了這麽久的路,也挺辛苦的。”段冰榭開口道。

“嗯,冰榭哥哥不進去坐一下嗎?既然都來了。”楊羌雪說道。

“嗯,既然羌雪邀請,我豈會拒絕?”段冰榭笑道。

“好,一起進來吧。”楊羌雪說道,隨後吩咐道,“麻煩天瑜姐栓一下駱駝,雁卉,看茶。”

“是,宮主。”天瑜和雁卉同時應道。

段冰榭以及眾紫陌宮的姐妹們跟著楊羌雪進了紫陌宮。

紫陌宮內部很溫馨,布置很簡單,但是,正因為這樣,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雁卉的動作很快,待楊羌雪和段冰榭坐下後,茶已經端了上來。

楊羌雪和段冰榭各端了一杯,輕輕地抿了一口。

一路趕路,都沒有機會喝茶,如今,隻是一口,卻已經有滿滿的歸屬感。

段冰榭和楊羌雪都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坐著,品茶。

天色漸晚。

末了,段冰榭才說道,“以後你就要一個人擔起所有的擔子了,不過,我們都相信,你可以的,畢竟,一直以來你都在很完美地獨立完成所有的任務。”

“謝謝冰榭哥哥。”楊羌雪真誠地說道。

“那我就先回去了。,有困難可以找我,也可以找覓雨和清崖,四宮千萬要多互相幫助。”段冰榭說道,“還有,若暗然刁難你,千萬別往心裏去,選擇性理會就行。”

“好,羌雪明白了。”楊羌雪應道。

段冰榭再次看了一眼,就起身大步向門外走,就此離開了。

楊羌雪起身,靜靜地看著段冰榭離去的背影,久久不言語。

這一別,便也是五年。

“宮主,明天舉行全宮的會議嗎?”段冰榭走後,天瑜走上前問道。

“也不算會議了,就大家見個麵,你通知一下吧。”楊羌雪說道。

“是。”天瑜應道。

“大家都累了,今天早些休息吧。”楊羌雪說道。

“嗯,”天瑜匯報道,“雁卉已為宮主鋪好了床,宮主請。”

“好。”楊羌雪接道。

這是楊羌雪在紫陌度過的第一個夜晚。

躺在床上,楊羌雪可以看到窗外皎潔的月光,分外的美麗,卻分外的清冷,讓人難免愛恨交加。

這也是大漠給楊羌雪的感覺,因為沒有瀟倉朔而寂寞,但這裏,卻是讓楊羌雪唯一眷戀的地方,有家一樣的感覺。

明天,又是新的開始,不忙於報仇的生活又會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