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玖回 琵琶一曲歎平生
次日清晨，楊羌雪便隨著何殘瑟向中原出發。
何殘瑟一改初見麵的威嚴和冷漠，一路像一名姐姐似地照顧著楊羌雪，並且和她談心。
在段冰榭眼中，楊羌雪和何殘瑟有著很大的相似處。
而何殘瑟，也能在楊羌雪的身上，看到自己當初的影子。
也許，正是基於這一點，何殘瑟很自然地在楊羌雪的麵前放下了自己的偽裝。
何殘瑟其實，也是一名值得別人保護的女子。
隻是，拿起那把，她就是紫陌宮的宮主殺伐決斷，絕不留情，也絕不需要別人的保護。
紫陌宮宮主就是何殘瑟的麵具，隱藏著她的脆弱和柔情。
有時候，麵具戴久了，也就忘了自己本身的麵目了。
但是，任何人都渴望有那麽一個可以摘下麵具，卸下偽裝，以自己本來麵目示人的時候。
而楊羌雪似乎給了何殘瑟這個機會。
就連默契如段冰榭，也無法給予的機會。
“羌雪……你知道，這一次我為什麽特意要帶上你嗎？”何殘瑟說道。
楊羌雪疑惑地搖了搖頭，隨後問道，“不是因為宮主想要給我一個機會嗎？”
“嗯……這是很重要的一個原因，但是，最重要的，卻是因為我們這次要對付的那個人！”何殘瑟說道。
“那個人？”楊羌雪輕聲問道。
“還記得奉天教嗎？”何殘瑟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道。
“當然記得……”聽到這個名詞，楊羌雪下意識地一怔，但很快恢複鎮定地問道。
“這一次的事件，似乎就和奉天教有關……也許就是奉天教的教主或是操控著奉天教的幕後黑手……”何殘瑟說道。
“為什麽？”楊羌雪突兀地問道。
“什麽？”何殘瑟反問道，“你想問，我為什麽知道還是我為什麽要這樣幫你？”
“都想……”楊羌雪很自然地接道。
也許內心深處，她也把何殘瑟當作自己的姐姐了。
“要知道，很簡單，我一直關注著紅塵宮的一點一滴，至於為什麽我會這麽在意紅塵宮，你就不必知曉了！你隻要知道，紅塵宮再細微的事情我都清楚，更何況，是突然名震大漠四宮甚至整個黑白教的你呢？”何殘瑟說道。
“嗯……”楊羌雪簡單地回答，示意何殘瑟繼續說下去。
“至於我為什麽要幫你……因為，我和你一樣，也是抱著複仇的心才被迫進入黑白教的，後來，是因為放不下一個人，才沒有離開的……我能體會到那種，渴望報仇的心情……當初，你隻是報了一半的仇，凡是有始有終，想徹底了斷的心，我猜你和我一樣。”何殘瑟說道。
“這倒是……”楊羌雪承認道。
“那就好。”何殘瑟難得地笑了笑，然後發自內心地說道。
人世間，有時候，能遇到與自己如此相似的人，也是一種幸福。
兩人一路穿過漫天風沙，荒蕪的小鎮，蒼涼的道路，終於在這日傍晚，風塵仆仆地抵達中原幽冥宮——黑白教的總教會。
琴莫霜親自派人帶兩人入住並好生侍候著，兩人因為一路馬不停蹄地狂奔，早已疲憊不堪，於是，便接受了琴莫霜的“恩賜”，打算先好好休息一下。
“羌雪……”進各自的房間前，何殘瑟輕聲喚道。
“嗯，宮主？”楊羌雪停住向前的步子，應道。
“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紫陌宮的人了……”何殘瑟說道。
“嗯……”楊羌雪應道。
“我知道，你曾經駕馭過紅塵劍，也希望有一天，能把雪情劍練得可以和紅塵劍不相上下……”何殘瑟說道。
楊羌雪睜著自己明亮的眼睛，直直地看著何殘瑟，不明白她說這話的意思。
何殘瑟感受到了楊羌雪略帶些不禮貌的注視，但是，並沒有介意，隻是接道，“不管你還有多少遺憾留在紅塵宮，但從這一刻起，你都是紫陌宮的人，隻能按紫陌宮的風格來做事……”
“我明白！”楊羌雪應道。
何殘瑟從懷中取出一塊紫色的麵紗和一條紫綾，遞給了楊羌雪，同時，說道，“這個給你，以後不要以自己的麵容麵對敵人，不到萬不得已，先不要用劍…… 我相信你的天賦，很快，便能自由地操控這條紫綾的……”
“是！羌雪明白！”楊羌雪一邊接過麵紗和紫綾，一邊說道。
“聽你這麽說，那我就放心了……之後的事，就讓教主直接吩咐你了，我要動身去江南了，剩下的事情，你就要靠自己的努力了！不過，紫陌宮的姐妹都在中原了，到時候，你師姐們，都會照應你的……”何殘瑟說道。
“嗯！請宮主放心！”楊羌雪說道。
說罷，何殘瑟轉身離開，楊羌雪目送何殘瑟離開。
兩人紫陌宮宮主自此以後，再沒有見過麵。
何殘瑟離開後，楊羌雪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中。稍稍打點了行禮，楊羌雪就上床休息了。
雖然筋疲力盡，卻無法入睡。
楊羌雪閉著眼睛，無奈地回憶起了兒時的一幕一幕，也許是中原的氣息感染了她，讓她神智出奇地清醒，記憶也出奇地清楚。
外麵的月亮很大很圓很明亮，卻遠不及大漠。
大漠的月亮仿佛伸手就能摸到，那種皎潔，那種明亮，深深地刻在楊羌雪的心上。
但是，這畢竟是中原，是自己的家鄉。
楊羌雪抬頭看了一眼窗外的月亮，心想道，罷了，不睡也成，起床算了。披上外套，取了何殘瑟給的那條紫綾，出了門。
中原的街市不分晝夜，都是熙熙攘攘的，與大漠的冷冷清清截然不同。
重新走在繁華的街道上，楊羌雪竟有些不適應，一段時間以來，她一直守著大漠的孤寂，遠離了都市的喧囂，而如今，卻是重新置身於這片繁華中。
這份繁華，自己多久沒有感受過了。
有些許的興奮，自己終還有機會回來，這本是自己的故鄉，也有些許的茫然，感覺那麽的不真實，更多的是憂傷，心酸和無奈。
來來往往的人，都是成雙結對的，獨自一人的楊羌雪，顯得比在大漠更加的孤單。
原來，習慣了大漠地廣人稀的境況，再回到摩肩接踵的人群中，竟是這般格格不入。
果然，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啊，自己雖然生在中原，可是沙漠養大的，雖然上次回來過一次，但那時零零碎碎、寥寥無幾、匆匆而過的數日。
而在大漠，待的卻是完完整整的數年。
兩者相比，在中原的日子，竟是這般微不足道。
踏著月光，楊羌雪在街道上四處逛著。
街邊那些小販，爭先出來招攬生意。
楊羌雪淡淡地瞥過那些同齡女孩子定會很喜歡的琳琅首飾，絲毫沒有停下腳步。
感覺那些首飾，已經離自己很遙遠，早已不屬於自己了。
突然，楊羌雪停下來匆匆的腳步，眼睛直直地看著旁邊一家不起眼的鋪子。
吸引她的，自然不是那家鋪子，而是店鋪最裏麵的那把琵琶。
琵琶，這個陪伴著自己，度過大漠無數個寂寞晚上的樂器。
楊羌雪知道，此刻，更顯寂寞的自己，似乎很需要它，隻是，遺憾未曾把它帶來。
下意識地走向那家鋪子，楊羌雪從懷裏取出幾個銅板，放在了鋪子內
的一張桌子上。
“這位小姐，需要什麽？”一直門可羅雀的鋪子突然有人前來關顧，鋪子主人十分熱情地迎出來說道。
“我什麽也不要，就借你那把琵琶彈一曲便可……”楊羌雪說道。
“好好！”鋪子主人不懂得琵琶對於楊羌雪的意義，他隻知道自己有錢可收，自然積極萬分。
楊羌雪接過鋪子主人遞來的琵琶，輕撫過弦，一曲大漠之曲傾瀉而出。
來來往往的人都忍不住駐足觀望。
在熱鬧的中原聽到這般冷寂的大漠曲子，著實難得，大家都看著這把看似普通的琵琶，居然能發出這般仙樂之聲。
琵琶本就是塞外樂曲，充滿著冷清與滄桑，與楊羌雪此刻的心境，竟然渾然天成。
“真是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啊！”一曲彈罷，一個滄桑的聲音在人群中響起。
楊羌雪放下琵琶，抬頭便看到了說話的老者，輕聲回答道，“謝謝前輩讚許！”
她的聲音很柔，卻依然給人一種冷冰冰的感覺。
老者有些疼惜地看著楊羌雪。
明明年齡不大，曲調語間竟然都是滄桑感。
“姑娘不是中原人吧？”老者問道。
“怎麽說呢？”楊羌雪低喃了一句，抬頭看向天邊的月亮，說道，“晚輩本是中原人，隻是，機緣巧合，於大漠成長罷了！”
老者輕輕地歎了口氣。
楊羌雪疑惑道，“前輩何故歎氣？”
“隻是可憐你罷了！年紀輕輕卻要呆在大漠……”老者說道。
“不，晚輩很慶幸自己能生活在大漠，那裏，有太多值得晚輩留戀的……”楊羌雪回答道。
“難怪！”老者讚許地看了楊羌雪一眼，繼續說道，“難怪你的曲子雖悲，但是，不消極，充滿了樂觀，給人一種即便獨自一人也不放棄的感覺……”
“前輩……”楊羌雪喚道，對於老者能如此肯定地聽出他的想法，她著實驚訝，所以說道，“晚輩實在佩服……”
“我沒什麽可佩服的！就一快死的老頭罷了……倒是你，將來必有大作為！”老者回答道。
“謝前輩看得起，晚輩不求有什麽大作為，但是，無論遇到什麽困難，晚輩都不會人數的！”楊羌雪堅定地說道。
“好！很好！”老者鼓著掌，帶著不同於年齡的爽朗笑聲，很快地消失在人群中了。
來無影去無蹤，果然是一名高人啊！
圍觀的人漸漸散去，楊羌雪最後看了一眼那把琵琶，又放下了幾個銅板，便轉身離開了街道。
很快地，楊羌雪回到了琴莫霜給她安排的院子，但是，她比出門前，更加精神了，全無睡意，便取出了那條剛剛帶出門的紫綾，嚐試地操縱它。
屋上簷下，是楊羌雪瀟灑的人影和紫綾劃過天際般的絢麗。
就這樣，楊羌雪在練習著操縱紫綾中，迎來了新一天的拂曉。
楊羌雪滿足地收起了紫綾，走到了院落後麵的井，取了點水，輕輕地洗了下臉。
這準備再出去看有沒有什麽事情做的時候，便有人走了過來，喚道，“羌雪姑娘……”
“呃？”楊羌雪疑惑地看著眼前這名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女子。
“教主有請……”這名女子說道。
“什麽事？”楊羌雪下意識地問道。
“我隻是一傳話的，真的不清楚，不過教主隻請了你一人……”這名女子說道。
楊羌雪一驚，但還是點了點頭，說道，“那……走吧！”
“請跟我來……”這名女子說道。
於是，楊羌雪就跟著這名女子，向幽冥宮走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