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風月情濃

登徒子!無非是得了便宜賣乖,著實不堪!

我生氣極了,自然沒什麽好臉色。回到碧凰宮後安置了娉婷便獨自坐在偕芷殿裏頭,一時間也沒有哪個宮婢敢來打擾。我也是難得有清靜的時候……

說到底,也就隻有如嫿來奉茶於我。我見著上頭碧綠透澄的茶葉旋旋漂浮,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拿了杯子便往地上扔,擲地有聲。

更是氣惱地坐好,不管殿內沉重的氣氛。

直至有腳步聲漸漸走近,我才收斂了戾氣,徐徐欠身:“皇上萬安。”

玄真隻是瞧了瞧殿內的宮婢,又是環顧四周,最後將視線定格在了地上狼藉陶瓷碎片上。略略皺了眉頭:“誰招惹你了?”

我甚是委屈說道:“誰能來招惹臣妾,無非是臣妾自己失德罷了。”

他順手將我扶起,揮揮手,眾宮婢也都識趣退下。

他不說其他的話,隻是擁我入懷。我也隻是細細看著地上的茶葉泛黃的模樣,不發一言。

他怕我仍舊生氣,輕輕在我耳邊說道:“朕想過了,七月初七是你的生辰,朕要給你辦個盛大的生辰禮。”

我搖搖頭,發覺他瞧不見,因此緩聲道:“如今左不過十來日,若要辦生辰,禮部又要著力安排,內務府要忙著分發各宮的月例銀子已經是自顧不暇,且又要打理臣妾的生辰,又是忙不過來的。何必因為臣妾而鬧出這許多的不痛快來呢,算了罷。”

“你喜歡就好,其它的無妨。”他略略沉思,又想到一事,“你妹妹與你是同一日生辰罷?”

我不動聲色地離開他的懷抱,看著他道:“皇上如何知曉內宮瑣事?”

他半帶玩笑說:“隻要是你的事,我便如數家珍了。”

我看著他,好半天說不出別的話。最後訥訥道:“臣妾小妹的確與我是一日生辰。”

“朕想著先前遂風亦華都未娶親,或許能夠成就一番美事也未可知。”

“臣妾小妹一個人慣了的,瞧她又是這樣寡淡的脾性,想來要辜負皇上美意了。”我甚是憂愁,“臣妾在家中時,也很是擔憂娉婷的性子,怕是將來嫁人公婆都不喜,那該如何是好啊。”

“你放心,朕會好生留意著的。”

我嗯了一聲,不再說話。隻是瞧著琺琅銅香爐裏徐徐燃起沉水香的幾縷輕煙,那樣纏綿繾綣的繚繞糾纏,像極了我與無塵與玄真……

如今已經時值盛夏,六月三十。

這一日,正是悶熱難當。我早起梳了發上了妝,便準備去鳳儀宮問安。

倒是青鳶見我麵色不好,扶住我問道:“娘娘麵色不大好看,是否宣太醫來瞧瞧?”

我看時辰差不多了,再去便要晚了,於是隨口道:“無妨。不能夠耽擱給皇後請安的事兒,否則多少好事人等著好戲看呢。”

青鳶還是不大放心,我笑著說道:“左不過夏日裏炎熱,中了些暑氣罷了。回頭去鍾太醫那裏拿些藥來服用,也就不妨事了。”

“娘娘,藥哪裏是能夠混吃的呢?”如嫿也順口說道,我笑一笑,不再說話。

到了鳳儀宮,皇後正在說著擬定五位新人封號之事。新人入宮已然十餘日了,再不晉封擬定封號也是說不過去了,我坐在左側的黃花梨木靠椅上,隻是麵帶微笑。

什麽時候,我竟然也學會了笑裏藏刀這一套了呢?

“懿貴嬪有何想法?”皇後忽而問及我,我始料未及。

但終究是不能不答的:“新人入宮時日長了,應當好好讓內務府擬定封號來選。前些時日,事情太多,也不適宜晉封。如今閑了,倒是該好好辦起來了。”

皇後得體一笑:“什麽前兒個事情太多,如今閑下來了。妹妹打量著我們眾位姊妹都不曉得麽?皇上將妹妹放置在心裏,早早讓內務府同禮部商議妹妹生辰之事呢。”

“哪能呢,不過是臣妾妹妹進宮來了,皇上顧念著臣妾,才著禮部安排著的。”我微微笑著,打量其餘妃嬪。

“說到你妹妹,連本宮都覺得是個不可多得的妙人。人長得好,性子又沉穩安謐,當真是個有福氣的。”皇後巧笑,眉目顧盼生姿。

我在心中暗自訕笑,能是有福氣的麽?當初的她是如何的明豔活潑,除卻我,誰也不知曉了的。

心中雖這般想著,麵上卻仍舊帶了笑容:“是了,連臣妾都自歎弗如呢。臣妾小妹素性不喜浮華嫮大,因此性子都沉謐下了呢。”

“說到自歎弗如,在座的,誰都比不得你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呢。何況,說道風華,即便是你小妹,也及不上你的。”我和皇後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我也是思及娉婷有些心不在焉的。

“皇後謬讚了,臣妾哪裏配得上風華絕代呢?”我笑言,紅塵萬丈,什麽稱得上為絕代容光?

“娘娘長得極美,嬪妾羨慕之極呢。”一旁的紀貴人開口笑道,我見她容貌也是頂頂出眾的。今屆入宮的女子,各個都是佼佼者呢。

“貴人也美,無需現下來高捧我,倒讓我自慚形穢,不知如何是好了。”我與她們開著玩笑,心中卻冷然。

再如何,我不過隻是以容貌獲君心罷了。何必人人都來提醒我,讓我自覺難堪呢?

“嬪妾哪敢呢?娘娘容光,是眾人皆知的。嬪妾可不敢胡言。”她笑起來很美,特別是那一雙眼睛,明眸皓齒很有靈氣。

“娘娘著實是長得美。”上官貴人也是一臉溫婉的笑容,就像是春水一汪,在微風中透出碧綠的顏色。

我聽著心裏高興,皇後也倦怠了,理一理衣襟,曼聲道:“今日便這樣罷,都散了回宮去涼快著罷。”

我起身漫漫道:“臣妾告退。”

方才走出鳳儀宮不遠,挽晴便上前同我一起漫步走著。她道:“許久不見姐姐了,如今可還安好?”

我感念宮中人心多變,世事周折,此番難得有人問安,我便似感概道:“自然是安好的。妹妹近來在承乾宮居住可還習慣?”

“一切都好,承乾宮主位空缺,另一個湘貴人又是好說話的,因此沒有受什麽委屈。”她笑意盈盈,我卻仿若看到了我們從前的模樣。那個時候,咱們都還是小孩子心性,玩得那樣好那樣開,如今,卻都變了。

林府錦瑟台一切如舊,卻是物是人非。當初的幾個女孩兒,一個入宮無心,一個天涯作別,一個棄愛丟情,一個不諳世事。究竟是怎麽了?世間不如意十之八九,能與人言說不過十之三四罷了。

“那樣便好了,你正當華年,前程似錦。姐姐不能給你什麽,但是隻要是對你好的,我便會盡力答允你。”

她一笑,鬢發邊的玉翅顫顫:“如今,年姐姐也入宮來了,咱們大約還能和從前一樣。”

我笑容僵著,不知如何向她解釋。與其說出來讓她煩心,又要困擾在我們二人之間選邊站,倒不如緘默。

說著,便告知於她宮中還有其他瑣事,因此不便再逗留。

我即便是三緘其口,那又能夠如何呢?

或許我再如何緘默再如何沉寂,都逃不過宿命的翻雲覆雨手。

方才回到碧凰宮,景宜宮的紀貴人便來問安。我疲於應對,因此也隻是淡淡。

她倒是不以為意:“娘娘不喜歡嬪妾在側麽?”

我笑笑:“哪裏,不過是宮中常日裏無所事事,煩悶了而已。”

她低首含著笑容,如一朵初開的白玉蘭,純白無瑕,容貌傾國。是了,年輕的時候,誰不是容貌傾城傾國呢?隻是,朱顏辭鏡也是難免的。

若是我如今的恩寵不過得幸於我的容貌的話,那麽等我紅顏遲暮之時,這份恩寵也會隨之消失殆盡的。我暗自搖搖頭,自古君恩如水,失寵是早晚的事。

“娘娘素日裏喜愛詩詞,倒是雅致得很。”她環視四周,富麗堂皇下還有著許多風趣至極的物什。

當初贈與溫姐姐的那幅《墨梅圖》已然掛在了我的殿中,也算是我盡一盡哀思。她生前我不能為她做些什麽,死後也總該要有人記著她的生辰她的忌日。

轉眼瞧見一幅畫,上頭題詞:“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我黯然,我這一生,大約也是隻關乎風月,無關情長罷。

一場紅顏薄命,一段風花雪月,於我是早已注定的事情了。

忽而想起柳永來,那位白衣卿相,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幸名,當真是悲哀。眾人皆知,揚州雖好不是久戀之家,也難為他心事重重卻也是不枉此生。

我嘴角漸漸銜起一個笑容,似一朵花開出永恒的盛世。帶著繾綣,也帶著悲哀。

“談不上什麽雅致,不過是俗人,難免沾染人世俗氣罷了。”我臉上仍舊帶著笑容,得體又是溫柔。

“娘娘過謙了呢。”她隨意走動,水蔥似的手指輕輕撫過那些圖畫,“碧凰宮真是個好地方呢,娘娘果真最得聖心。”

“哪能呢,不過是得幸罷了。”我撲哧一笑,“可別說皇上皇後不疼你們,可不是差了內務府好好擬定封號了麽?可見對你們五人有多重視了。”

外頭是那樣的綠意盎然,細碎的翠意,籠著洋洋灑灑的粉紅一色。芭蕉葉格外翠綠,像是要滴出水似的一抹,映著烏木雕花的窗棱,格外舒心。我看著這樣溫柔青翠的景色,心裏也是溫柔得要滴出水來了。

“再如何,也比不得娘娘聖寵。”她微一福禮,“嬪妾在此提前恭祝娘娘芳辰。”

我笑吟吟地拉起她,格外看重她。這樣的女子,是有極好的家教的,又是這樣聰慧,想來前途是不可限量的呢。

挽晴靈慧,但是終究不如另四人長得美,在裏頭也不甚引人注目。而年念芊則是與我生了嫌隙,此人也不宜重用。

另外上官琳琅我還摸不清她的底細,也不知她是個怎樣的人,因此也不敢貿然。

假若我沒有必勝的把握,那我便不會輕易出手,以免自毀長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