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蓮子心最苦

經過此事,我對唐之儀已經是萬分厭惡。心中也已經深知,我與她,互不能容!

這一日,已是四月初二。

天氣漸漸陰沉下去,外頭下起了細雨,淅淅瀝瀝的。連宮苑的牆角邊似乎都是一片又一片蒼苔濃厚的氣息,我是極其討厭這樣陰霾的天的。

我去庫房挑了一座送子觀音來,準備送予溫婕妤。如此來,我並非是為了刺她的心,而隻是想讓她不忘失子之禍,也讓她能夠快些好轉。

青鳶隨著我進了聞瑛閣,隻見溫婕妤臥在床上,臉色蒼白如紙,還未出小月的她,此刻生機全無。也是,之前一心想要保住的孩子最後也還是未能保住,換做是我,我何嚐不心痛?但是轉瞬便暗笑,我怎麽會有孩子……

我輕輕走過去,坐在床榻的邊上,握住她的手道:“姐姐,你別誤會我,我今日來送你送子觀音並非是故意刺你的心,而是望你能夠安好。姐姐必定要好起來!我與姐姐都恨極了她,自然與姐姐同仇敵愾。”

她苦笑,嘴角卻沒有一絲笑意:“她唐家根基壯大,豈是我一己之力能夠抵擋的,我雖然不是個睿智之人,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

“姐姐,人必自辱而後人辱之,人必自重而後人重之,姐姐理應不卑不亢。唐之儀行徑卑劣,又是這樣的品性,早已是處處立敵。且唐家功高震主,皇上又豈能容得下如此囂張跋扈恣意橫生的唐家?”我胸有成竹,心中早已有了成算。

“我已是不中用了,你好生保全自己便是。唐之儀早晚有一天會自掘墳墓,你不要輕易出手,以免自毀長城。”她撐著自己坐起身來,哀哀歎了一口氣,“當年皇後娘娘初有身孕,未滿三月便落了胎,以致如今身子一直不大好。”

她忽然提起此事,怕是與唐之儀有脫離不了的關係。

“唐之儀與我是同日進宮來的,她本性如此,見不得旁人比她好。皇後娘娘當時懷了孩子,諠宜夫人也是正當盛寵,我也有幸得皇上眷顧。她便瞧不過去了,使了手段令皇後娘娘落了胎,而我母家當時也是衰敗了,無法與她抗衡。我冷眼瞧了這麽些年,終是知曉當初皇後娘娘是如何落了胎的。你也知曉薏苡仁的功效罷?”

薏苡仁,俗稱晚念珠,味甘,性寒,無毒。隻一樣,孕婦是絕對碰不得的。

我下意識點點頭。

她見狀,淺淺笑了笑,是那樣絕望而又憾恨的笑容蘊開在臉上,隻聽見她清冷的嗓音自耳邊響起:“當初可不就是一份薏苡仁的功勞麽!隻是我恨極了,她做得這樣滴水不漏,竟沒有一人懷疑到她身上去!便是連皇上皇後也被蒙在鼓裏,誰又能夠製裁她!”

當初皇後性喜杏仁茶,無奈於架不住旁人暗害,在杏仁茶裏加了薏苡仁,身旁的禦醫又早早被買通,身子也早就不適宜生育了。

“姐姐放心,我與姐姐同心同德,姐姐且看著罷。姐姐的好福氣,還在後頭呢。

”我握了握她的手,以示決心。

說著,便下定了決心,準備回敬唐之儀。

四月四日是寒食節,宮中素來不過這樣冷淡的節日。隻因宮中之人素性喜歡浮華嫮大,富貴榮華,而寒食節意象不大好,宮中之人覺著是不好,恐生不祥之事。因此寒食節也沒見這宮中鋪張準備。

而唯一讓我欣喜的便是哥哥早在前些日子回到了家中,兩家正在張羅婚事,等過了清明,再過幾日便可以行嫁娶之禮了。

哥哥回來,我也是心中歡喜的。畢竟娉婷也會因此而展眉如初,有幾日歡愉。

哥哥在上京幾年,如今回來述職是再好不過的。朝政上有許多事情,玄真不能一一顧及到,自然會交由底下臣子去辦。而哥哥既然是回來了,於我也是有益處的。

我早已差了如嫿想法子去告知哥哥,令他好生注意唐家一事。興許能夠從中得知什麽,或許,對我有所益處。

到午時末刻,我到小廚房做了幾道清熱的小菜。拿了雕刻著鸞鳥的水晶三層的食盒盛了進去,青鳶陪著我去了宣室殿。

我輕輕走進去,玄真正用手撐著頭小憩。我將幾碟小菜輕輕放在小茶幾上,玄真倏然醒轉。我知曉溫婕妤的失子之事,玄真也是在意著的。好歹那是他的孩子,玄真至今沒有子嗣,太後雖然催得緊,但是也無所出。如今好容易得了個孩子,也終是沒有保住。

我輕聲說道:“皇上近日來都是忙於政務,嘴角都有些起皮了。現下的時氣沒有菊花,要不然臣妾還想要將菊花研末泡茶喝。臣妾想著小廚房裏還存了些蓮蓬,臣妾剝了一些蓮子。現下泡了蓮子茶給皇上。”

他細細打量著我,然後說道:“你辛苦了,蓮子難剝,難為你有心了。”

“臣妾哪來的辛苦。”我低著眉眼,笑著說,“蓮子心最苦,臣妾不懂得,何來心苦?”

“是,憐子心苦。”他伸手過來,握住我的手說道,“朕明白你的心。”

“皇上心如明鏡,自然知曉臣妾清白,隻是溫婕妤著實無辜,皇上應當好好安撫溫婕妤。”我如此示意,“溫婕妤此胎失得不明不白,皇上理應徹查到底。”

“朕會明察。”他認真地看著我,認真地說,“唐婕妤已經查出此事了,是昔若身邊的蘭心和竹意所為,事關此事的宮女都已經伏誅,此事不可考。”

“皇上應該知曉此事必不會這樣簡單,宮中栽贓嫁禍、混淆黑白的事情向來不會少。”

“朕知道。朕不會教你受了委屈,朕看重的是你我情意,與旁人的不同。”他笑著看我,握著我的手,眼神愈發溫柔。

“諾。臣妾明白,隻是唐家愈發大膽,難免功高震主,他日怕是會有霍亂。”我眼中似是憂愁深深,心中卻有了想法。

“如今是用人之際,朕需要唐家來歸攏群臣。”

我輕輕笑出聲來,看著他說道:“臣妾玩笑一句

,皇上可別放在心上。”

“你能有什麽讓我忌諱的話,隻管說便是。”他好笑的看著我,我站起身來,走到他的座榻上側身坐下,與他相視莞爾。

“皇上可曾記得蘇綽的治國之道麽?”我笑了笑,臉上玩味愈發的重,“宇文泰曾向蘇綽討教治國之道,蘇答:‘善用貪官。’宇又問:‘那結果出現了民怨太大的官吏怎麽辦?’蘇答:‘殺貪官,為民伸冤!把他搜刮來的民財放進你的腰包。這樣你可以不用背負搜刮民財之名。’總之,用貪官來培植死黨,除貪官來消除異己,殺貪官來收買人心,沒收貪財來充實自己腰包,這就是蘇綽的治國之道。”

他看著我,手輕輕撫上我的臉頰,笑著抵著我的額頭說道:“嫣然與我,最是心有靈犀。”

我笑著不說話,輕輕倚在他的懷裏。隻聽得他的聲音越發開懷:“溫婕妤此事還需要徹查到底,且為了安撫她,便晉她為正三品貴嬪罷?你覺得如何?”

“皇上決定便好。”我輕輕玩弄著自己的發,悶聲說道。

“嫣然覺得什麽封號最好?”他聲音含著幾許笑意,聽得我心裏也是歡喜。

“《禮記》有雲:‘其往也如慕’,慕又是思慕向往之意,自然是好的。”

“果然是極好的。”他親親我的額頭,將我攏進他的懷裏。

我極其喜歡這樣靜好的時光,臉上又是聚起一縷明快笑意。

近日來皇後娘娘因偶感風寒,已經臥床不起。因此取消了晨昏定省,但是大多妃嬪都需要侍疾。

我見皇後娘娘一直不見好,心中也是暗自留心著。見著皇後都成日裏病著,我也將平日裏皇後的症狀記在心裏,去了太醫院問鍾太醫,他查了日常皇後的藥膳,發覺並未有何不妥。

我憂心忡忡地問道:“果真沒有什麽大礙麽?是否沒有細細察看?”

“回婕妤,皇後娘娘平日裏的藥膳與所飲用的藥物皆是沒有問題的。”他又細細從頭到尾察看了一遍,然後還是如方才所言。

“會否有人早早地便做好了手腳?你可有什麽辦法?”我猶自懷疑著,皇後的病來的突兀,又是這樣可疑的,我不能夠掉以輕心。

“也有可能會是有人做了備份放置於太醫院的存檔,如此隻有為皇後娘娘號脈一回才能知曉。但是為皇後娘娘診治的一直是太醫院之首全太醫,倘若微臣去了,未免僭越。且全太醫是唐婕妤舉薦的……”

他的話讓我一個激靈,我也想透了一件事。莫非是,唐婕妤有心於後位,如今竟然是迫不及待地要取而代之?

“無事,我來替你安排。但是,此事要悄悄的,不要讓旁人知曉。”我可以吩咐了他,心裏還想著皇後與唐之儀之間的嫌隙。

“諾。”

此事並非是奪位這樣簡單,必定還參雜著其它的事情。此刻,我不知曉我接下來該怎麽做,我能夠有什麽打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