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良辰詎可待

回至宮中，才知曉方才長鈺來了，說是傳旨召林婉儀入閱悉閣侍奉。

我微微一笑，看著迎來的如嫿，想來心中也是有了成算。我坐在銅鏡前，重新梳妝，換了簡單的如意雲紋衫，梳了流雲髻，上頭不簪金銀飾物，隻略略有幾支累絲珠釵。勻了胭脂，淡掃峨眉，我滿意地看了一眼，便起身。

如此簡單大方，才能夠令他賞心悅目。他身為君王，見過的美人兒自然是不計其數，但是那些傾國傾城的美人兒卻沒能夠讓他記住，隻是因為都是太過注重容貌，反而失了凡俗之美。而如今，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才是好的。

隨行的是如嫿，其他人我暫時還放心不下。至於青鳶，我認為她還是可以信任的，至少她不是驕矜的女子，往後若是我得勢想來也不會恃強淩弱，即便我不得寵，想來也不會是故意擺臉色給我瞧的女子。

我滿懷笑意，便連近日來的煩擾都通通拋諸於腦後，如今隻覺歡欣快意。

進了閱悉閣，才知曉玄真正在批閱奏折，我為避嫌疑，便規規矩矩地請安福禮，然後緩步走到他身後為揉肩。他也沒有停下，也沒有和我說話，隻是這樣安安靜靜地待著。我看著紫檀玉桌上的金色螭龍斧香爐裏緩緩繞起了輕煙，是那樣緩和輕盈。是尊貴如玄真的喜愛的龍涎香，香氣濃鬱清甜，我見那些輕煙嫋嫋，想來是燃盡了。便打開蓋子，挑了一小匙龍涎香倒進去，又是一縷縷輕煙拂起。

玄真這時抬起頭來注視著我，我笑著撫上臉道：“皇上這樣瞧著臣妾，莫不是臣妾臉上沾了東西？”

他鳳目斜長，微微翹起，臉上頗有倦怠之意，但嘴角始終還是含著一縷笑意：“怎麽會？隻是在案牘勞形之時，有佳人在側，紅袖添香，實在是人世間不可多得的樂趣了。情意綿綿，靜日玉生

煙，大約如是。”

我不說話，低低地笑著。

光陰如逝，一下午的時光便也這樣消磨殆盡了。我原不知曉，時間竟然可以過得這樣快，令我不知不覺。

玄真見我有些懶怠，便讓我進了偏殿休息。我也不願拒絕，多做矯情且無意義之舉令他生厭，便福了禮進去。

直至掌燈時分，我才安然醒來。正巧見著長鈺領了敬事房的公公來，讓玄真翻牌子製定妃嬪侍寢。玄真看了一下，便道：“不用翻了，便讓林婉儀陪著便好。”

“諾。”

我早已聽見，和衣起身。走到外間，玄真正站在窗前瞧著窗外的翠綠欲滴的芭蕉與豔紅如火的石榴花，我輕輕走到他身邊，說道：“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此時雖沒有櫻桃在目卻也是差不離了，琴瑟在禦，歲月靜好，大約便是如此了。”

“有佳人在側，江山萬裏，良辰美景詎可待。朕，自當厚福。”他摟著我的腰肢，望著窗外，“可喜歡這樣的紅櫻？”

我略一沉思：“臣妾不喜歡紅櫻。”

他似乎是來了興致，側首看著我問道：“何解？”

“櫻花雖美，卻沒有節性，爛若桃花而不勝若桃花。既沒有桃花的姝麗妖冶，又沒有寒梅的清冷高潔，半分氣性也無，因此臣妾不愛櫻花。”

“朕也喜歡梅花。”他低低地笑笑，“隻是可惜這樣安謐靜好的時節裏它沒法種植。”

“山旁幽穀水邊村，曾為疏花斷客魂。這樣高潔的梅花是不適宜種植在宮中的，它隻適合生活在天地之間，早梅報春，孤芳自賞。”我也喜歡梅花，隻因為它的孤潔之姿，不喜浮華嫮大，隻是一心綻放。

“是了，朕知曉你喜歡桃花，所以朕也會愛屋及烏。隻要是你喜歡的，朕都

是如數家珍。”他側首溫柔地看著我，那樣深邃如一汪碧綠的清池一般的眼神，溫柔至極，我看著他精致的容顏，此刻便頓時失了心神。

我隨著他進了偏殿，他就這樣一直握著我的手，我的手心隱隱透出些許薄汗來。我一直覺得黏膩，幾乎想要脫手，但他卻一直一直握住，緊緊地握著我的手。

我隻覺得外頭月光澄明，透過茜紅的細窗紗明紙照射進來，落在床幃緩緩垂落下來的金銀串珠的穗子上。關上的金明色床幃阻斷了我最後的視線，我的眼前隻有玄真的樣子。眼前的金黃一色晃得我眼睛都隱隱發疼，我閉上了眼，感覺到玄真將我的累絲珠釵摘下扔了出去，我睜開眼的時候，看到玄真幾近完美的容顏近在眼前。

唇上的觸感是那種不曾有過的柔軟，隻覺得此刻喉嚨幹得緊，隻想要喝一盞茶來潤潤嗓。緩緩張開朱唇，貝齒微露，玄真便將我放在床上。我隻覺衣衫外解，香肩半露，著實是曖昧旖旎的樣子。

輕雲出岫，鬢發亂散，微微沁出了些許汗。這樣大的床，此時此刻我卻覺得變得窄小，仿若天地之間隻有這樣的空間，隻能夠容得下我和他。

但是，此時此刻，我是想著無塵，念著無塵的。

隻覺得玄真的吻越來越輕，越來越密，背後是光滑的撚金銀絲線滑絲錦被，肌膚上漸漸起了寒意，惹不住嚶嚀一聲，玄真吻著我的額頭，他的手上撚著我的青絲把玩，身上的感覺愈發敏感。

身子痛得忍不住微微弓起來，這個時候我是想著無塵的樣子的……忍不住落下了眼淚，玄真右手溫柔地撫著我的臉頰，又親了親我的唇角，身子漸漸熱了，就像是夏日裏的溫度。

我聽到外頭的銅漏滴滴答答的聲音，直欲睡去，閉上了眼，眼前也還是明晃晃的金色，揮之不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