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我不是晴雨,是秦羽
今日,楚湘辰依舊白衫加身,隻是,衣襟處繡了纏枝金線梨花。墨發隻在後腦處用金絲帶束了個簡單的髻,剩餘的自然垂於腰間,幾分灑脫,幾分飄逸。晨光淺緋,柔和的灑了他一身,使他整個人看起來,越發溫潤。
“一腔柔情伊猶憐,滿枝盛雪為誰斑。獨垂白首情已逝,目盡身殘影疊雙。”隨著他修長的指尖劃過琴弦,悠揚哀鳴的琴曲便隨之漂浮在空氣中,讓聽者不自覺的感受到他的憂傷。
又是一首梨花吟,他究竟有多愛梨花,還是梨花樹下曾有他美好卻觸手不及的愛情?
要不,不會有‘獨垂白首情已逝,目盡身殘影疊雙。’的哀歎。
一陣輕風拂過,揚起他幾根細發,吹散香爐上的一縷青煙,頓時讓他身邊仿佛有霧氣繚繞,頓覺得他是天界下凡的仙人。
琴音斷了許久,在場的眾人都還沒從傷感的琴音中走出神來。
許是隻有一會,又許是過了許久。他修長的手指又搭在琴弦上,目光深邃的看向前方,琴音又漸漸漂浮在空氣中,隻是這次的曲調,變成了更為悲切。
這曲音是這麽的讓夏思雪熟悉,又是這麽的讓她心痛,跟著他的曲音,她不自覺的輕 吟著,以往孤獨雍獨自出征時,她坐在相府聽雨軒的梨花樹下,撫琴輕唱的詩句,“誰道兒郎有情義,遠赴邊疆無蹤影。妾在閨閣等君歸,卻是空等一世孤。不如妾隨郎君去,一 番戰時一番情。君在斬將殺敵時,妾在帳內指山河。夫妻相隨永不分,情似海深永不涸……”
她的詩還沒吟完,琴身突然止住,隨即,她感到有一道灼熱的目光向她投來,她條件反射的將門緊緊合上。這才發現,她的臉上早已滿是淚水。
“是誰在那?”
門外傳來了楚湘辰微顫的溫潤嗓音。
“公子您忘了嗎?是您前些日子收留的秦羽姑娘和她的母親啊!”徐嬤嬤恭敬卻略帶詫異的聲音回答道。
“晴雨?”楚湘辰激動的反問聲過後,便聽到一聲脆響,好像是茶杯落地摔碎的聲音。
“公子小心……”
“郡……公子……”這一聲脆響過後,是五福和徐嬤嬤擔憂的聲音。
隨後,隻聽到急促的腳步聲朝這邊走來,這讓夏思雪搭在門邊的手收緊捏拳,難道,楚湘辰真的是他?那個在梨花樹下敢唐突的摘下她的麵紗,並對她說,‘你等著我,我一定會娶你為妻’的男子嗎?
要不他怎麽會知道她自譜的曲子?這首曲子她根本沒在孤獨雍麵前彈奏過,更沒有在別人麵前彈奏過。除了一個喜歡站在她圍牆上偷聽的蒙麵男子……
是他嗎?如果是,她才是他心中的那個女子嗎?
這怎麽可能?若是他,為什麽她嫁給孤獨雍的時候,他沒有露出一點破綻,還親自敬酒祝他們百年好合!
“晴雨?你是晴雨?晴雨你真的在裏麵嗎?”楚湘辰的聲音已經激動到
發顫了,他的影子投在門上的絹布上,這讓夏思雪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晴雨?”
再一次呼喊時,楚湘辰開始敲門了。夏思雪見狀,知道再不開口該惹他懷疑了,再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若真的他就是那人,她還不是以前的夏晴雨呢!
如是想著,她猛地打開門,便見楚湘辰僵住敲門的手,驚愕的看著她,半晌眸內便有水光閃爍,“你不是晴雨……”
“我不是晴雨,是秦羽!南秦國的秦,羽毛的羽。”夏思雪假裝不解的看向他,朝他臉上露出失落的神色時,忙朝他行了半蹲禮又道,“多謝公子收留我們母女。方才聽公子在彈琴,我便沒有敢打擾您,所以請勿怪罪我沒及時給你見禮。”
她說完,楚湘辰還沒從失落中回過神,眼前身穿百合花印染布裙的女子,雖然不是晴雨,卻有三四成的相似。若不是她眼下沒有那顆淚痣,他恍惚間都險些認錯……
“你叫秦羽啊,可真是巧得很,我從前有位故友,叫做晴雨,你的相貌也和她有幾分相似。”楚湘辰回想起那日收留眼前女子時,她的發絲因為浸濕都貼在臉上,當時隻能看清她有一雙極像晴雨的眼睛,也因為如此,他心生惻隱,收留了她們母女。卻沒想到,她不僅僅是眼睛像,就連其它五官都有些像。
此時看著她這張臉,他都舍不得移目。
“我和公子的故友很像?那你的故友是女子吧?”夏思雪想套一套楚湘辰的話,看看 他究竟是不是十年前那晚敢掀她麵紗的登徒子。如果是,她可要好好定位一下楚湘辰在她心目中的印象了。
“你會彈琴嗎?”楚湘辰沒有回答,反倒是問她。
“會一點。”夏思雪回答的很是小心。
“剛才我彈曲時,仿佛聽到你在吟詩,最後一句,我聽到了。好像是夫妻相隨永不分, 情似海深永不涸。前麵的是什麽沒聽清,不知姑娘你可否複述一遍?”楚湘辰剛才彈奏的正入神時,突然聽到有人低吟詩句的聲音,忙止住琴聲,隻聽到最後這一句。他隻覺得這句詩韻很像晴雨的那一首琴曲詩句。他總覺得晴雨那首詩句缺了收尾的兩句,若是加上這兩句的話,倒是正合拍。所以,他有些疑惑眼前秦羽的身份。她究竟是誰?為何長得像晴雨,連名字都這番像?
夏思雪聞言,真是被他超敏銳的聽覺給折服了。忙在焦急的想法搪塞他時,耳邊傳來了母親帶著濃重睡意的聲音,“好吵啊……香草,香草去看看誰這番沒規矩!”
“娘,是我。”夏思雪忙鬆了口氣的走到母親身邊,見她正揉了揉眼,呆滯的看向她,半晌不語,恐擔心她剛才的話惹楚湘辰不快,又看向楚湘辰歉意的道,“公子莫怪,我娘她自從湖中溺水後,就失了神智,現下已經……”後麵的話,夏思雪真的說不出口,心酸的淚水已經湧出眼眶。
這看的楚湘辰好一個心痛,他見不得和晴雨相像的臉露出悲傷
的表情。如不是顧忌到男女有別,他不好進入女子閨閣內,隻怕此時已經走進去了。這會他隻能站在門口處,朝她溫文安慰道,“秦羽姑娘莫要太過悲傷,我聽五福說過,是有溺水之後短暫神智不清的,不過很快便會好的。”
夏思雪聞言頓時一喜,忙擦了臉上的淚水,朝他半信半疑的看過來,“真的嗎?”
見她這懵懂的模樣,楚湘辰不禁心中一顫,這目光,他似乎在哪見到過……
“是的。”楚湘辰沒開口,他身後一步之遙跟過來的五福朝夏思雪點點頭道,“所以,秦羽姑娘你不必太過擔憂。隻要你不刺激她,她會逐漸恢複過來的。”
夏思雪聞言,這才真的舒了一口氣,將目光移向還在傻傻盯著她仔細分辨的母親。
伸手輕輕捉住母親的手,朝她綻出一抹極其親切的笑容,“娘,我是晴雨啊,記得那年你 給我折的河燈嗎?你還在上麵畫了荷花的。你還記得那年我們一起放孔明燈,你在上麵寫著保佑雨兒長命百歲,我卻笑你天真,哪有人真的長命百歲的……”
“哦,對對,你是雨兒。”夜氏一下恍然大悟的坐起來,一把回捏著夏思雪的手,笑著又道,“瞧我老糊塗了,竟差點忘了雨兒了。嗬嗬。雨兒,你可曾用過膳了?”
“用過了。”夏思雪忙點頭。
夜氏見她點頭,這才轉過頭看向門外站著的楚湘辰,突然一臉驚喜的道,“雍……”
她剛說出一個字,就被夏思雪捂住了嘴,“娘,你還沒洗漱,不能‘用膳!’”
夜氏被她捂住嘴,剛想開口反駁她隻是想問問雍王殿下怎麽這麽早來了,卻見女兒朝她直眨眼。她才不再開口。
見母親情緒穩定下來,夏思雪才臉色回常,朝一臉疑惑的楚湘辰道,“公子,我娘恐怕是餓了,所以想要用膳。你看……”
楚湘辰回過神,明白她話中的意思,忙幫她將門關上,從外麵道,“秦羽姑娘你幫令母起床吧,我和五福先去湖邊走走。”
話末,便聽到了他離去的腳步聲。一聽他走了,夏思雪才舒了口氣對母親說,“娘,他不是孤獨雍!不要亂叫人。”
好險,剛才差點就在楚湘辰的麵前露出破綻。
“那他是誰?為何看你的眼神和雍王一樣?”夜氏麵露疑惑的道。
夏思雪真不好回答母親這句話,她哪知道楚湘辰為什麽和孤獨雍一個眼神看她?
“好了,娘,我們起床用膳吧!”隨後,夏思雪不多說,便幫夜氏穿好衣服,替她洗了臉漱了口,這才領著她去了飯廳。
這時徐嬤嬤正在打掃庭院落葉,夏思雪替母親盛好粥,便走到外麵對徐嬤嬤道,“徐嬤嬤,我今日還要去城中當值,便不能多做耽擱了。回頭,你幫我和楚公子解釋一聲,我便不和他道別了。”
“這……”徐嬤嬤對楚湘辰還是了解的,她感覺郡王看秦羽姑娘的眼神很不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