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054】一生恰如三月花(六)

說不感動那是假的。

唯心一時間千萬種滋味都湧上心尖,即便看著梁徹的臭臉,但忍不住鼻腔一酸。

是他讓他來的……唯心在心底對自己說。雖然她確實不願意讓他在兩者間做出選擇,可是她偏偏計較著能有他的牽掛。

淩霄兒震驚的時間似乎有些過長,直到現在她還沒有從一臉難以置信中反應過來。

“喂!”梁徹撇撇嘴皮子,毫無貴族風範就指著淩霄兒破口大罵,“你這個女人心眼兒怎麽那麽多,讓你選你男人還是你兒子你能選的出來嗎!”

唯心一愣,憋了一肚子笑,就快忍不住捧腹。已經把剛才淩霄兒羞辱她的話全部拋在了腦後。

淩霄兒臉色倏變,一咬牙接著曲指成爪,對著梁徹隔空一掃。

一個透明的結界嗡鳴著被拉開,阻隔了梁徹的去路。“休得再踏近一步!”

“你哪隻眼看到我要靠近了!”梁徹擺出罵街的姿勢,把淩霄兒和唯心都罵的一愣一愣,“還有,你說起話來怎麽像個老古董,還什麽‘汝’啊‘吾’啊的,煩不煩!”

淩霄兒被梁徹激的滿臉通紅,怒目圓睜。

唯心見此,心中暗叫不妙。因為她根本試探不出淩霄兒的功底有多深,所以她多一分怒,他們就多一分危險。

試探不出的結果隻有兩種,一種是廢柴,而另一種便是深不可測。

可是目前開來顯然不是前者。唯心繃緊了身子,湛碧色的綢帶攥緊在袖中蓄勢待發。梁徹的到來讓她又喜又憂。喜就不言而喻,憂是因為他連她都打不過,來了不就純粹是找碴後被揍。

唯心衝著梁徹拚命眨眼,想讓他收斂一下別再那麽口無遮攔,把這個女人激怒一點好處都沒有。

梁徹瞟了她一眼,懂了什麽,收回指著淩霄兒的手。

“我要把她帶走!”就在唯心剛送了一口氣的時候,梁徹居然挑釁十足的對著淩霄兒說到。

“……”淩霄兒青筋都快要爆裂,說出口的話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休、想。”

“你這女人,怎麽油鹽不進!”

梁政正說著,從後腰處摸出了一樣東西來,趁著眾人都警惕不高之時迅速的把它點燃,然後扔向了正在支持著結界的淩霄兒。

濃煙滾滾襲來,瞬間彌漫,無孔不入的鑽進鼻孔和眼睛。

唯心眼前一蒙,什麽也再看不見,與此同時,胸腔內被嗆鼻的濃煙堵塞,連呼吸都不得,難受的淚水和鼻涕一同湧上。

正在她倉皇無措的時候,突然一隻手抓住她的手心,拚命的拉著她逃離了那一片混亂。

新鮮的空氣猛的灌入肺部,唯心在大口呼吸了幾次後,雖然眼睛仍舊看不見,已經緩過神來大半。

“快跑,別讓她又重新追上!”一個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聲音在唯心的雙目暫時失明之際清晰異常。

“嗯!”她想也不想就用力點點頭,隨著緊握著她手心的人一路狂奔。

一通卯足了勁兒的逃命狂奔後,梁徹拽著唯心氣喘籲籲地停在了一條不知名的小巷。

幽長的巷子盡頭燈火闌珊,玻璃紙做成的風燈搖搖晃晃的掛在各扇大門前,是巷子內的唯一的照明物。

就在唯心終於呼吸通暢,想要開口說些什麽,梁徹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將她拖拽到一扇緊閉的大門前。

唯心大氣也不敢喘,瞪大了眸子任由他擋在身子前。

梁徹探出頭去掃視了一圈,又警惕的望了望天空。見並無異常後鬆開了捂住唯心口鼻的手。

“這是哪裏……”唯心和梁徹擠在狹小的門前空地,動根手指頭都是難事兒。

“我怎麽會知道!”梁徹一屁股坐在地上,喘著粗氣。

唯心也學著他坐在地上,恢複消耗的差不多的力氣。

“喂,女人,雖然我們現在逃了,但不能回梁宮去!”梁徹瞟唯心一眼,沒好氣的說,“我可不想讓哥哥好不容易集齊的七件玉器被那個古董給毀了。”

梁徹口中的古董自然說的是滿口之乎者也的淩霄兒。唯心聽完不說話,坐在地上後蜷起雙腿抱著膝蓋。

“你穿的這一身衣服怎麽這麽紮眼,是個人見到你都知道你的身份了!”梁徹突然大驚小怪的叫出聲來。

唯心一愣,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已經淩亂不堪的宮裝。

梁徹說的沒錯,象征著二品妃位的雲紋繡滿了秋季宮裝的袖口和領口。“事發突然……我哪裏來得及換衣服。”

“脫了!”

“……什麽?”

“脫了啊!”梁徹痞痞的一笑,“怎麽,我隻讓你把外衫脫掉,你想到哪兒去了?”

唯心眸色一淩,揮手成刀,劈在梁徹的腦門兒上。

“喂!我是為你好!你還這麽不領情!”梁徹痛的哇哇大叫,滿臉的委屈,“早知道就讓哥哥自己來了!我還出力不討好了!”

“……”唯心的手僵硬在了半空中,盯著梁徹目光一閃而過的痛。

“你這個女人,巴不得來的是哥哥不是我吧!”梁徹見唯心突然不做聲了,自己揉揉自己的天靈蓋兒。“哼,就知道!既然我這麽不待見,那走了!你自己呆在這兒吧。”

說完他真的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衣服上的土就要走人。

“誒,王爺!”唯心見他要走,急忙出聲阻攔。“王爺,很感謝你救我出來。”

梁徹要走的動作並未停下,反而更加迅速。

“王爺,別走啊,我錯了還不行嗎。”唯心跟上梁徹,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身上的酸痛還未消退,一天的折騰讓她精疲力竭。在長安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即便她是身份尊貴的宮妃,沒了照應一樣朝不保夕。

梁徹現在是她的救命稻草。就像他所說,她也不想莽撞的回宮去,讓梁政好不容易才集齊的七件玉器被毀……哪怕她現在的思念幾乎決堤。

“虧你也知道示弱!”梁徹居然停了下來,轉身扶住踉蹌著追上的唯心,“現在本王心情好多了,就不走了。”

唯心被他弄得哭笑不得,但還是給足了這個少年麵子,“是,王爺貌美如花肚量比海大,臣妾能得爺照料誠實惶恐!”

“……收回你的古董腔!”梁徹在聽到“貌美如花”四個字後臉瞬間黑了個通透。

梁徹敲著麵前的漆門,半天無人響應。

“敲了這麽久都沒人應,換一家試試?”唯心

走到他身邊,也抬手拍了拍緊閉的門。“又不是非要借宿這一家。”

“該死的,手都拍腫了,還不見人!”梁徹憤憤的說,氣呼呼的走下台階。

“這麽晚了,別人都睡了。”唯心身上的宮裝已換下,外裹著梁徹的披風,內隻著雪白的中衣,她輕紗遮麵,青絲高束成一股。

“如果之前的幾家院內沒燈都睡了,那這一家肯定沒睡。”梁徹一指門後高聳的閣樓上,窗內還亮著昏黃的燈光。

流落街頭的二人,正在找地方借宿。

“好吧好吧,那我來敲,你等著。”唯心生怕即便是巷子內的人真的都睡了,以梁徹的大嗓門兒也能把他們都給吵醒。

到時候就別提借宿了,先解釋清楚為何擾民才行。

這是剛才他們躲避的巷子中最深處一家,唯心屏息敲著門,萬籟俱寂中清晰地聽到了自己的心跳。

一下,兩下……就在她拍門拍得快要絕望之時,緊閉的大門突然開了。

出來開門的是一個身著製服的女人。

唯心大喜,什麽都不管連忙先開口,“這位姑娘,在下和弟弟來長安串親戚的,不想卻迷了路,想要在這裏借宿一晚。”

“借宿?”女人疑惑的問到,但塗滿了胭脂水粉的臉上仍掛著客套的微笑。

“我們會付錢的!”唯心看到她的猶疑,以為女人是要談論錢的問題。

“這位小姐,裏麵請,富春居歡迎您的到來!”女人旋即圓潤的一笑,拉大漆門後站在一側躬身,做出一個請的動作。

唯心鬆了一口氣,拉過梁徹便跟著女人便進了院子。

“不過,這位小姐,您誤會了。”即便已經是秋夜,女人衣著依舊暴露,她說起話來帶著商人的腔調,“富春居不借宿,但願意接待每一位到來的客人。”

“在富春居內隻能進行一樣活動,那就是——賭。客人,您可以不用付一分錢,隻需在賭上一把或幾把!富春居便會為您提供最好的服務和最舒適的雅間!”

一個“賭”字讓唯心汗毛倒豎,下意識的頓住了腳步。她看著女人故作妖嬈的背影,雙腿像是灌了鉛似的,進退不得,回頭看看同樣驚呆的梁徹。

“你這女人,怎麽跟著你總是能去到那些亂七八糟的地方。”梁徹臉色由青轉黑,怒了。

“客人,反悔嗎?進了富春居,可就沒有反悔這兩個字了呢。”一直在前領頭的女人背後長了眼睛似的,一語道破唯心和梁徹的心思。

“在我們進來之前你並沒有告訴我們這裏是賭坊。”唯心一個眼神兒遞過去,示意梁徹閉上嘴巴。

女人停下腳步回過頭,商業化的笑容不減,隻是在昏黃的風燈下,顯得陰森詭異。“奇怪,客人您不知道這裏是富春居嗎?在富春居中隻能賭啊!可以賭金錢,權力,甚至青春,生命。”

“富春居莊荷——小玫,歡迎您的到來。”

冷清的院子風聲乍起,小玫打了一個響指,四周的昏暗瞬間被閃爍的燈火通明驅散。“這裏是富春居的後門,過於簡陋,讓客人見笑了!”

小玫一身亮裝高高踏上通往燈火輝煌處的台階,突如其來的強光刺痛了毫無防備的唯心的雙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