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037】驚覺相思不露(一)

氣氛變得緊張,雙方誰也猜不透誰的心思。唯心自見到羅川臉上的半邊麵具後一股悲愴從心底勃發,上下打量著這位靜靜站著的錦色春天幕後老板。

“先生一看便知是個有故事的人,作甚糾纏於金銀這種俗物,強買強賣,要他人十萬兩黃金。”唯心眉宇間化不開的淒然,語帶哽咽。

羅川看上去那麽年輕,可身帶的滄桑卻和年輕的麵容不符。

“我不知你如何將陸家的正廳搬來這裏,可這本來就是我陸家的東西,強搶無異於謀財害命。”

羅川淡淡的目光落在唯心身上。他自從出現在這裏臉上就一直如一灘死水,氣息也幾乎讓人捕捉不到。

甚至他身後看上去陰森詭異的禁/衛,麵上表情都比他豐富。

“夫人,在下隻是受人之托才將這些器件從楚國長公主手中買下,避人耳目的存放於此。”羅川靜如窒息,語調淡淡,“至於為何子英會讓您出十萬兩黃金來買,大概是昨日來談合作那人的主意。”

“可你怎麽能任由手下的人為非作歹!”唯心漲紅了眼,若非梁政阻攔差點衝上去劃破羅川露在空氣中的半張臉。

楚瑜!果然是楚瑜!不放過陸家的人,連陸家的財產也不放過!

“她沒有和在下說明就私自做出決定,是在下失職。在下管教疏忽,讓夫人見笑了。”羅川不避不躲的迎麵直視唯心的目光,“夫人氣息紊亂,再動怒恐怕又要吐血了。”

梁政眉頭稍皺。他從身後拉住唯心,示意她平複下心緒,不要躁動。

他從一開始便隻觀望,並不插手唯心的恩怨。在他看來,報仇這種事情,若非親自動手,根本不能算是報仇。

血刃仇敵這種事情,就是看著敵人的鮮血噴濺滿自己的臉,那還帶著他們的體溫的**,和他們死前的不甘心不情願。或者滿腔仇恨。

“既然先生懂醫理,那就幫緣妃看一看究竟是怎麽了,為何先前神誌不清到昏迷,又連連吐血。”梁政麵上些許鬆動,目光落在唯心的後腦勺上。

“皇上……在下並非懂醫理,隻是略懂一些藥理和陰陽學而已。”羅川沒有想到梁政會提出如此要求。

“朕知道你沒有敵意,但是緣妃目前的狀況似乎很糟糕。”

梁政的話音剛落,唯心又一口血吐在了梁政的衣襟上。

“爺……頭暈……”唯心看著梁政,接著直挺挺的倒在了他的懷中,身體有些僵硬,目光渙散成兩個漆黑的圈。

“唯心!”梁政頓時慌了。“先生,有沒有辦法!”

羅川依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任憑梁政呼喚。

都說,麵上有生別愁的人,有一顆和往事一般殘酷的心,感不化,溫不暖。

梁政見此人如此冷酷無情,麵色微沉。他是第一個敢拒絕他命令的人。

將唯心打橫抱起,匆匆離開,和羅川擦肩而過。帶起的淩冽氣息讓不動如死屍的禁/衛們不自覺的打顫。

“皇上,她中了致幻劑。”羅川在梁政經過的時候突然開了口,不鹹不淡的說到。

梁政的腳步驟停。

“這是致幻劑發作後的副作用,神智潰散吐血不止。”羅川轉過身,拿

他死人般的目光看著梁政。

“致幻劑沒有解藥,長期服用致幻劑的最後結果,就是他們。”羅川抬起手指指向排列劃一的禁/衛。

空洞的眼神,猙獰的嘴臉,無聲無息,任人擺布。

“能救嗎。”梁政麵上染上一層薄怒,看著站得筆直的禁/衛。他今日的目的是讓她來放鬆,卻發生了這麽多不愉快的事情。

“致幻劑是罌粟毒,無解藥。”羅川抬手翻了翻唯心的眼皮,旋即搖了搖頭,“夫人看上去服用致幻劑有一段時間了。如果不停用,便會持續陷入昏迷。”

梁政難以置信,冷眸如利箭刺進羅川的麵具,“你說什麽?她一直服用致幻劑?”

“是。”

梁政陷入沉默,對於羅川的話他無法否決。

隻覺得事出可疑。

“羅先生,錦色春天是時候停業休整一段時間了。這裏不幹淨的東西可真是多。”梁政渾身上下散發著寒氣,抬步就走。

“皇上!”羅川突然一聲叫住他。“玲瓏佩。”

梁政身形一頓,疑惑的轉過頭。隻見羅川手帶雪白的手套,緩緩從衣襟中取出一塊係著紅繩通體雪白的玉佩,溫潤如凝脂,方澤如輝月。

梁政的眼神從來沒有如此悲戚,在看到那人掏出玲瓏佩後隻覺得一陣恍惚。

“元琮,殺天下,斬餘孽!”

“皇天在上,寧南襲以鮮血和頭顱為誓,從此寧負天下人,休得天下人負你!”

羅川對於梁政的失神並不意外,那張死人一般的臉,拋卻喊住梁政時一閃而過的急躁,始終和半張麵具一般陰寒。

“在下願意獻出玲瓏佩。”羅川深深鞠躬,雙手托住玉佩高舉過頭頂,“祝皇上,一臂之力。”

梁政瞬間回過神來,驚異的看著如此大動作的羅川。

“朕好像和你第一次見麵,並沒有做過什麽值得讓你獻出玲瓏佩。”梁政為他話中那句一臂之力隱隱不安,眼前這個神秘的不知所以的人言談舉止都鋒利的能致命。

“請皇上收下!”羅川又向前走幾步,加重了語氣。

“如此,朕就收下了。”梁政單手攬著唯心,騰出一隻手結過玲瓏佩。“錦色春天,朕會派兵來徹查,羅先生做好準備。”

他的目光深沉而堅定,王者氣息狂掃著席卷四周。

羅川隻覺得手心一空,一股熟悉的感覺撲麵而來。太宗皇上?羅川低垂的表情微愣,是你嗎?

“起來吧,朕已經收下了。”梁政將玲瓏佩塞入廣袖中,再次看了看昏迷不醒的唯心。

羅川直起身子,麵色恢複如常,“皇上,如果想要緣妃娘娘好起來,就切勿讓她再接觸致幻劑。”

“朕知道了,那就多謝先生了。”梁政順著狹窄的樓道,抱著唯心一步步走了出去,“子英,不能留。”

“恭送皇上。”

羅川靜靜地看著梁政遠去的背影,衣袂翩飛,青絲如墨。末了,羅川如釋千斤重負,在心中補充,物歸原主。

儲藏室恢複了沉寂,羅川不知道站了多久,才想到身後還有一人。

“子英,你可知錯?”羅川走到一直驚恐旁觀不發一言的子英身邊,

低聲詢問。他目光沉沉,若有所思的樣子,對子英的詢問隻是和往常那般,平常至極的隨意問候。

“老板……子英……知錯了……不該隨意接下單子給人做交易!”子英的心已經碎成了渣滓,從她知道這個人是梁國的皇上梁宣帝後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嬌軀薄顫,今日已經多次被威脅到生命,她的精神麵臨崩潰的邊緣。

世上盛傳,梁宣帝的心狠如陰司判官,觸犯的人,一律不留命,無論男女。多年前,梁宮內後宮原本充盈,可一夜間卻被這位帝王趕盡殺絕。斬殺百餘人的那晚,淒厲的慘叫震徹後宮,血流成河,朝野全部為之震驚。

羅川聽完子英的話後點了點頭,目光回神,“看來,活人永遠不可靠,總是蠅頭小利便能蠱惑住,被人利用,叛主。”

羅川的話像一桶炸藥,引爆了子英殘存的理智,“不!老板!您還是殺了我吧!我真的不知道究竟是怎麽回事!”

羅川不管不顧子英的叫喊,從懷中取出一個牛皮紙包,展開後捏住她的下巴就把裏麵的粉末倒進了她的嘴中,餘光瞥了眼身後的禁/衛。“以後你和他們一樣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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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政背著唯心走在空曠的街道上。

寂寥的月色投落漆黑如墨的影子,也投下一地溫馨。

“你剛才昏過去兩次,身體可還受得住?”梁政看著前方,終究是心底一聲歎息。

“這會兒好多了。第一次的時候就是覺得眼前一黑……”唯心咳嗽幾聲,想要將喉嚨中的淤血咳出來。“醒來之後居然什麽都不記得了。”

她渾身的力氣仿佛被抽幹了一般,軟綿綿的趴在梁政寬闊的背上。她還是有些局促,畢竟身下這人是當今梁國的皇帝。

“不記得了好。”梁政隱藏在黑暗中的麵孔微微勾唇,轉過頭來後溫熱的鼻息噴灑在唯心臉頰,“你發了狂一樣非要出十萬兩黃金買下玲瓏佩。”

“什麽?”唯心大吃一驚,不安擴大,“我有那麽……揮金如土!”

“……”

兩人離開了那個燈火通明的世界,越走越遠。

唯心知錯了般沉默下去,惱恨自己方才做了什麽居然毫無印象。“其實我還是很知道為你省銀子……”

“你和那個十號叫板的時候出的可是金子。”

唯心麵色一紅,“我不是那個意思。”

梁政淡淡的一笑,“沒關係,反正我呢有的是錢。”

唯心一愣,“貪官……”

“朕是皇帝不是官。”

“……”

唯心自知詞窮,索性一言不發,趴在梁政肩頭欣賞他那張絕豔無雙的側臉。

過了不久梁政的腳步突然停下。“餓了嗎?”

唯心這才發現前方的黑暗中出現了一片橘色暖光,顯然是一家酒肆。“確實餓了。”

“我們去叫碗麵。”梁政繼續向前走,“暖胃,還能解餓。”

“好!”唯心用力點點頭。

“這次回去以後,一定要徹查你的衣食和藥物。”梁政蹙眉,“如果讓我發現是誰給你下藥”,他聲音一淩,“殺無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