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疑是玉人來_第27章 我要娶的人不是她

今日,出嫁。

她便是穿著這一身華服以及帶著那簪子出朝霞殿的,上花轎之時,楚雄在看到她那一瞬,表情很是複雜怪異。

她以為是楚雄看到自己,想到了她娘慕皇後,觸動了舊日的情結。

本期盼著可以聽到楚雄、楚清璃的父親對她哪怕丁點的祝福也好,就算是對不在的楚清璃的些許慰籍。

隻是,她等到的是:漠視與淒然。

這便皇家的情誼,生時貴比瓊玉,去後賤如蒲草。任你百般造作,亦敵不過三朝醉酒,一夕紅塵。

多一眼已是恩賜,豈敢奢望福澤綿延。

隻是,在人群中,她看到了一雙眼,清澈明亮卻滿含痛苦。那是一張未被歲月洗禮不曾經曆風吹雨打的清秀麵容,書生氣十足。

沒人會知道那樣一個男孩會為了一個女孩出門學得一身武藝,隻怕知曉的隻有他家人吧,或者說隻有他們二人。

她重重的看著他,想用眼神告知他一些她的心意。而他的目光卻不在她身上,她以為他是怕,那麽,她不讓他怕。

低頭,抬頭間,她做好準備,再望。

轎擺搖曳間,再也尋不到他。

他是怕她會難過,堅持不了?還是說他以為她低頭不過是不想看他?所以他決定不看她,可他的目光明明灼灼。

其實,她低頭,是取下袖中的荷包。

想給他看,她昨晚送他離開時,問他要下的荷包。

她想告訴他,她會一直帶它在身上,不離不棄。

許久,她再找不到他的影子。

帷帳落下,距離已太遠,阻斷了一切相思。

兩路新人,背道而馳,越走越遠。

如果她知道自己的命數無法改變,她若能稍稍的預知大婚的陰謀。

也許,她不會善意的為護他的周全而答應他那個要求,至少那樣,她不欠他什麽。

如果她可以冷血告知他真相,他會不會活的久一點,她會不會對他好一點。

也許,夢不長,卻斷的太快。

也許,還可以愛,卻沒有緣分遇上,錯過的星空怎麽能用皓月彌補?錯過的華年,歲月哪肯饒恕?

可是,多情自古傷離別,搖曳翠華間,柳丫,嗚咽。

長恨幾時悲歎惋,飄綰青絲暮,江山,泣血!

迎親的劉家大公子精神抖擻的坐於馬上,表情亦是酣暢。許是,一心激動著他娶了公主,就連途中發生一陣混亂,他也依舊十分大度。

隻是有人詫異,這劉家大公子不是身染惡疾,臥床不起嗎?可如今這…

不過這樣的驚歎沒持續多久,便被皇家的喜氣代替。隻是站在某家客棧閣樓上的一雙眼,裝滿了詭異高深的笑。

誰會知道?這不過是一場利用與欺騙交雜的政治較量,輸的很慘烈,贏得很壯觀罷了。

人群散盡,街角的某處,一個清秀俊逸的男子走了出來,清澈明朗的目光幽深的看著向城南行去的紅色馬車。

他在等,等她回眸一寄相思意,他在盼,盼她三千青絲歸槐中。卻終是不見帷帳影動,隻餘散場的離別曲,悠揚婉轉,悲痛心底。

她是怕他看她會難受,所以忍住自己垂淚幾許?她是怕他目光太灼,心痛難忍,不舍離去?

其實他

一隻望著她,從踏出宮門那一刻,紅色蓋頭,鳳鳥盈飛。他願許她三生三世三千情,他願等她一生一世一雙人。

他一直以為他能等到,卻終不知,在不久的時光裏,他等到一件讓他這輩子都難以接收,難以再平靜,難以再笑的消息。

那時的他,是悔的。

悔昨日聽了她的話,沒帶她走。

也許昨晚他用自己的強製與堅持,帶她走,也許就不會發生後來一切。

他也不會在聽到那個消息後,跋山涉水,磨盡了歲月風華,卻終究尋不回那曾經獨屬他的樣貌歡顏。

或者說,那些隻能存在於記憶裏,才能長久不退的色澤。

吳國蕭哲接到新娘之後,本是計劃直接離開,卻不知為何在薑城最豪華的客棧逗留了一晚。

第二日午時,才離開,日夜兼程趕回吳國封地曆城。

據說,半月之後,迎親隊伍剛到曆城邊境,百姓便提籃披彩,大禮相迎。

熱情相待,一路歡送到吳國宮殿之中,好不熱鬧。

人人都誇皇子公主,天作之合。

拜了高堂天地,敬了吳家祠堂,不過,這新娘卻並沒有入的了吳家宗祠。

坊間一種說法是新娘不吉,吳家宗祠收不下。

還有一種說法是新娘在大薑薑城那晚一病不起,到了吳國昌寧殿才醒來。

這醒來是好事,不好的卻是吳國瑞王爺,也就是她的夫君當堂取下了她的蓋頭。

取就取吧,醜媳婦遲早要見公婆對吧,可是問題就出在這兒了。

大薑公主病重初醒,被掀了蓋頭站在眾目睽睽之下瞠目結舌。

滿朝文武百官驚豔大薑公主絕色容貌,北地女子竟也秀靜婉麗成這般,不由的對著新娘傾城容貌讚不絕口。

而這時,吳天麟,火了!

朝臣好奇,目光全部看向大殿之中紅袍加身的俊逸男子:為什麽呢?

吳天麟沉吼:他喜歡的人是楚玉兒!

朝臣鬱悶,麵麵相覷:沒錯啊,這就是楚玉兒啊,你不是娶了嗎?

吳天麟怒吼:難道我連自己喜歡的人都能弄錯?我要的是楚玉兒,不是這個害死母親、禍及宮人,被禁足深宮多年不受寵的煞星楚清璃!

蕭哲震驚,思索後,鄭重其事的回稟:她確實是楚玉兒,楚雄親自送上花轎的!

吳天麟無語,然後震怒:好個楚雄,偷梁換柱,你竟然這樣欺騙本王,欺騙我吳國!是覺得我們好欺負嗎?

一陣唏噓討論之下。

朝臣怒了:國主,大薑不仁,君王言而無信,臣等懇請國主討伐無德薑主,為天下百姓謀福!

蕭哲慚愧了:臣辦事不利,還請國主責罰!

吳天麟氣憤了:多虧父皇那般看中你,誇你細心謹慎,我看不過是徒有其名,還請父皇為兒臣做主!

一旁昏沉沉的大薑公主懵醒了,水眸大睜,怒瞪一步之外紅袍加身滿臉怒火的男子,卻沒發出一絲聲音。

片刻,水眸微閃,轉身無辜的直視高台玉階之上的人。

高台玉階之上,一直沒發話的紫色金蟒袍中年男子,灼黑的眸子愣愣的盯著大殿之中紅衣如火的女子,許久,不發一語。

一時間,昌寧殿鴉雀無聲。

“寡人旨意,大

薑公主楚清璃與瑞王吳天麟結百年之好,終身不得休棄。明日拜堂成親,退朝。”

話畢,吳戟赫然起身,重重的凝了台下紅衣女子一雙澄澈的水眸,退出了昌寧殿。

自然,這第二種說法被人比較被認同,但又有好事者疑問:難道大薑公主自己不知道自己嫁錯了嗎?他們不是在薑都城住過一晚嗎?

還有人問,她在朝堂上為何怒瞪瑞王,卻不辯解?

還有人問,吳國國主吳戟為何被將了一軍後依舊自己賜婚給楚清璃,還命瑞王終身不得休棄?

多年後,聽到這些說書時,聞者不由相視一笑。

為什麽?

隻怕,隻有他們當事的二人知道罷!

是夜,暗如墨。

明月如洗,安逸地飄灑在吳國皇宮的屋宇院落。張燈結彩的大殿被淡銀的柔光籠著,飄渺如天外神殿,在柔和之中浮動。

人影散盡,九分醉意的新郎,在下人的攙扶下搖搖晃晃到很久前便準備好的新房。

毫不溫柔的破開房門,隻許花前月下,對影成雙。

怎奈,酒亦醉人人自醉。

華燈初上,鉛華子墨。

尚未靠近帷帳半分,新郎官柔情似水的黑眸猛地被罩上黑墨。寒潭般的曜黑眸子泛出絲絲冷芒直直盯著喜床,不發一語。

俊逸容貌頹然去掉絲絲暈紅,鳳眸微眯,均勻修長的指關節摩擦間發出顫微孱人之音,青筋在暗暗的紅燭照耀,異常的駭人凸顯。

轉頭間,酒醉的人此刻再無半分迷離,迎著偷偷溜進房間的月色,俊逸的臉散發出駭人的光,憤怒的出聲。

寒意淩厲間直逼人心。

紅燭高照,帷帳馨香,依舊縈繞著美人的餘香。可是,除了地上一方大紅的蓋頭,再無其他。

一身墨色錦衣的男子出現,一身漆黑,與夜色融合的恰到好處,“主子!”。

那人似乎不願理他,濃眉微蹙。

悠地,一個機靈,即刻改口,“王爺!”。

“找,若是有半分差錯…”

“屬下明白!”

作為暗衛首領的他,當是明白,今夜這屋裏的女子便是日後這王府的女主子。

找,是必然。

找到,更是決然。

隨即拱手一禮,輕巧翻轉,再次嵌人如墨暗夜。

吳天麟目光淩厲的盯著淩亂蓋頭處,眉宇間映出一道道溝壑,眼底銀黑,有寒冷如冰峰的冷芒射出。

手起落間,喜服已不知去處。

頃刻,身影一閃,沒入夜色。

他的女人,他不許,出現任何差錯,就算死也不許。無論基於哪種原因。

銀灰暗灑,紫陌紅塵之中難得尋出夜闌人靜之處。

楚清璃遠遠凝視著一汪濁黑濁黑的池水,池中依舊散發著荷梗淡淡的香,出神的靜謐。

好看的雲鬢在金釵銀飾的點綴下,散發出點點星光,掩飾了兩行清淚。

成親,這個字眼,似乎再次觸碰她心中最軟弱之處。

三個月前。

相戀多年的情人終於修成正果,莊嚴肅穆的大禮堂響著悅耳的鋼琴曲,帥氣英俊的男子在一片歡呼中向著潔白的禮服映襯下的美麗的新娘走去。

一步,一步,再一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