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三十九章 心蠱

陰暗的石頭上點點嫣紅,似紮根、綻放在石頭裏的罌粟,蘊著死亡沉寂的味道。

葉馥香再也無法動彈分毫,看著那個巨大的冰床,難道,真的就要死在這裏了嗎?

迷迷糊糊中,她似聽到了葉洋榮那空亮的聲音,循聲望去,遠處,似有什麽在向下掉落著。

“咚”,巨大的一聲轟鳴,一塊玉石掉落在地上,迸濺著星亮的火花。

“姑娘!姑娘!”

“她在那裏!”

“馥香!”

熟悉的聲音一道道傳來,緊接著,一道白色的身影晃來。

葉馥香的視線卻越來越模糊,身子一輕,似是被誰抱起。

抬眸,努力睜開雙眸,看著那熟悉,卻不該出現在這裏的麵孔,葉馥香唇角微動:“師父?”

“是我,我現在就帶你出去。”

葉馥香卻用僵硬的手指戳了戳景煜,後轉眸向他身後望去。

景煜隻掃了那冰床一眼,隨即卻是抱著她向出口走去:“等會再下來。”

原來,景煜讓人將之前羅中坐過的玉石砸開了,因為便直接從上麵落下了。

有繩子垂下,景煜拽著繩子,直接將葉馥香抱了上去。

努爾赤等人已經消失了,包括羅中。

景煜一邊吩咐人生火,一邊道:“他們去追羅中去了。”

火生了起來,葉馥香坐在火邊,看著那紅色跳躍的東西,竟是升起一種從未有過的親切感來。

良久之後,那幾近麻木的全身才漸漸恢複了知覺,膝蓋處的刺痛也迅猛傳來。

景煜將外衫撕破,給她仔細包紮起來。

“師父,帶我下去。”

看著麵色漸漸恢複了紅潤的葉馥香,景煜當下抱著她從洞口向下跳去。

輕盈落地後,葉馥香正欲下來,卻是又被景煜抱緊了幾分。

“你有傷,別動。”

嗅著那熟悉的味道,葉馥香有瞬間的恍惚,似乎,一切又回到了第一次見麵的情景。

隻是,有些東西,無形之中,似乎已經發生了變化。

再次接近那冰床,似乎,也沒有那麽陰寒了。

有人將石頭扔在水中,景煜便踩著石頭將葉馥香抱在了冰床旁邊。

已經已經猜測到了一些,可是看著冰床裏的東西,葉馥香依舊瞪大了眼睛。

冰床裏,赫然是一個繈褓中的小嬰兒。

那小嬰兒被固定在冰床中間,卻絲毫不顯僵硬,皮膚紅潤,饒是小衣服上的褶皺都一清二楚,似是,隻是睡著了般。

從羅中說,要用葉馥香來煉製心蠱的時候,她就猜測到了,他一定是想用來救人。

所謂的心蠱,是以一人的心髒為原料來煉製,後將心蠱下在需要救治的人心髒上。

傳說,那被救治之人便能複活。

然而,卻沒想到,他要救治的,卻是一個小嬰兒。

隻是……

“這個嬰兒……”景煜淡淡開口。

葉馥香收回神色:“師父,你知道她?”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慶王妃和羅中的孩子。”

神色微頓,驟然想到,丹寧是慶王妃的次女,那麽,這個便是她的長女了?

“這麽說來,她已經死了十多年來?”

“這個孩子剛出生便夭折了,都說是個早產兒,八個月便出生了

。可是卻也聽說,慶王妃在嫁給慶王之前,分明就有了身孕。”

難怪羅中會想盡一切辦法,要救活這個小嬰兒。

“即便是有千年寒冰,可是已經十八年了,為何看上去,還是這麽逼真?”景煜疑惑。

葉馥香驟然想到了什麽般,立刻道:“師父,讓人將這寒冰砸開,將女嬰的屍體抱出來。”

見她神色嚴肅,景煜當下並未多問,隻讓人照做了。

千年寒冰,在湖水中都不會被融化,可見其硬度之深厚。

所以,眾人使用各種用具,三刻鍾之後才將那寒冰砸開一個缺口,後將小嬰兒抱了出來。

奇怪的是,嬰兒的皮膚輕軟,水豆腐般,好似,她一直都活著。

將一件外衫鋪在平滑的巨石上,後將嬰兒放在衣衫上,仔細包裹了起來。

不多時,那小嬰兒白嫩的肌膚,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萎縮。

隻瞬間,便如同幹癟的柿子,仿若一具小骨架撐起了一張老皮。

驀地,一聲不似人聲的淒厲喊叫傳來。

接著,全身血痕的羅中跌跌撞撞奔來,徑直向葉馥香衝去。

景煜立刻將她拉到了懷中,躲開。

“囡兒,囡兒……”

那布滿了血絲的手向嬰兒撫摸去,後抬眸,狠狠向葉馥香瞪去!

冷厲煞氣的眸光,驟然給人一種,一隻腳踏入了地獄的感覺。

羅中的瞳孔布滿了血絲,隻瞬間,那眸子充血的似一粒滾圓的紅果。

緊接著,麵上的紅色血絲也越來越清晰,似隨時有爆裂之勢。

眾人看的驚惶,皆向後退去。

葉馥香卻神色淡淡:“人死不能複生,你卻偏要逆天而為。你為了能日 日看到她,便用心頭血來滋潤她,讓她不至於腐化。可是,你又是否想過,她本就可憐無辜,為何在她死後還不願給她安寧?”

那全身都在充血,衣服爆裂成碎片的男人渾身輕顫。

霎那間,卻如同蒼老了幾十歲般,身體不可抑製地顫抖著。

“你說我做錯了?我做錯了?我真的錯了嗎?”

沙啞的聲音似從被割斷的喉中滾出,回蕩在整個山洞中,最後便化作了無聲的嗚咽。

“惠兒!”

葉馥香眸光微頓,立刻喊道:“後退!”

驀地,“砰”的一聲巨響。

那個全身充血的人爆裂開去,霎時間,血雨紛飛,整個空中都彌漫著一種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細微的血珠漸漸落下,更有一些,似血花般,輕盈飄下,紛落在嬰兒身旁。

景煜擁著葉馥香:“走吧。”

後者頷首,從那紛灑的血花中抽出視線:“長佑,將這個嬰兒厚葬了。”

山洞外,再度見到陽光,葉馥香卻隻覺得整個人都活了過來般。

貪婪地吸了一口山穀中清新的氣息,葉馥香驟然回眸:“師父,江德源他們呢?”

“已經在將府了,他們被羅中甩開之後便從小路出山了。”

“那你又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景煜輕笑,眸光卻有著說不出的纏綿。

“皇上曾給了我一塊終生免死金牌,別說是天牢了,便是龍頭斬下,我也能全身而退。”

眸光輕顫,後狠狠瞪著景煜:“這麽說,這一切都是你布下的局?”

景煜將葉

馥香抱的更緊了:“我是覺得他就在皇上身邊,卻不知究竟是誰。

我們在明,敵人在暗,所以我隻能將計就計,進了天牢。

今早,你們剛出發,我就出了天牢。

多虧閔王給附子下了巴豆,我將他抓獲後知道了他就是這次隨從的宮女,隨即便趕了來。”

“那你又是如何找到我的?”

“長佑跑回去通風報信了。”

長佑撓了撓腦袋,訕訕然:“姑娘,我真的不是逃跑。我中了他一掌,掛在了樹枝上,等我下去時,你們已經不見了。我立刻就回去告訴了少爺。”

“隻是,”長佑看了景煜一眼,後怕道:“姑娘,皇上知道你打了他的事情。雖然是迫不得以為之,但是你要知道,從始至今,打了皇上的人可去見閻王了,更何況,你,你還拿到架在他脖頸上。”

景煜也嘴角輕抽:“你倒是膽大!”

葉馥香蹙眉:“不是刀!是匕首。”

“……有區別嗎?”長佑不解。

“刀是刀,匕首是匕首!”

“……罪過是一樣的!”

“……那江大人有沒有受到連累?”

景煜將葉馥香抱上了馬車:“功過相抵了。”

這就好……

葉馥香躺在榻上,當下閉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睡夢中,葉馥香來到了霧氣繚繞的山頂上。

伸手不見五指,更別說是腳下的路了。

驀地,似踢到了石子,沙礫窸窣滾落的聲音讓她驟然停下了腳步。

隻是,還沒站穩,背後一隻巨大的手,驟然將她向山崖推去!

腳下一空,葉馥香驟然坐了起來。

轉眸,卻是已經回到了碧梧居。

當下抹了一把汗水,還未起身,外麵吵鬧聲便聒噪傳來。

“長佑。”

輕喚了一聲,嗓子幹啞,似大火灼燒過的灰燼,冒著幹煙。

可是卻毫無任何回應!

全身的骨頭都似被碾斷了般,無法動彈的時候卻又渴的想喝血,卻還偏生沒人在身邊!

葉馥香沒有任何時候比現在更想將長佑掐死了!

當下踉蹌起身,扶著桌椅等東西向桌前走去。

喝了一壺的茶水之後方向外挪去。

“你憑什麽攔著我,不讓我進去看蕪香!”

卻是閔王的聲音。

“我說了我家姑娘正在休息!你再不走就不要怪我動粗了!”

長佑張開雙臂,死死地攔著閔王!

“呸!蕪香什麽時候就成為你們家的了?”

閔王氣急,可是力氣上卻又敵不過看著瘦小的長佑,當下抓寶似的將江德源扯上前:“德源!揍他!”

“閔王!”

輕輕的一聲,可是卻將長佑十二分的精神都提了起來。

看著那熟悉的麵孔,長佑立刻欣喜道:“帝師,您終於來了。”

景煜走上前去,即便淡笑著,可卻仍透著三分疏離。

“蕪香傷了皇上,若非還昏迷不醒,我定然抓了她去交給皇上請罪的。閔王既是這麽關心蕪香,便進去看看吧。”

閔王眸光輕顫,閃現出了一抹尷尬來,當下立刻後退著道:“不,不,她既然還沒醒,那我們就不打擾她休息了!德源,快走!”

說著,頭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