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_第九十三章

我任由他抱著，沉默感受著這來之不易的溫暖。我們經曆那麽多痛苦，才走到現在。這披荊斬棘的感情，太過轟轟烈烈了。他可以什麽都不顧，可我不行。這樣想著，手悄然的握成了拳頭。有些事情，我早已決定了，任誰都改變不了。

後來，我再也沒有吃過一口飯，喝過一口水，既然我決心離開，無論蕭攸怎麽不讓，我都不會罷休。我用這直接幹脆的方式，向他表明我的態度。我必須要離開，一刻都等不了。

第一天，蕭攸尚且耐心哄著我，勸我吃飯。可我隻是一言不發地發著呆，對他的話仿若未聞。第二天，蕭攸勸我的時候，我還是不理不睬，他這才徹底怒了。索性也對我不管不問了，任由我如此折磨自己。我卻硬撐著，隻等他什麽時候放我走。

第三天，他終於受不了了，給我送飯的時候，又在馬車裏發起了脾氣。我隻是靠在那裏，淡淡看著他，一方麵是我不願理他，另一方麵是我已然沒有說話動作的力氣了。

“你是不是想死？京城已經亂了，你還回去做什麽！不是很喜歡我嗎，不是舍不得我嗎。那你還想著要走做什麽！你是想把我逼瘋嗎！”蕭攸一拳砸在窗框上，那力道惹得馬車都震了震。

我冷冷看著他暴怒，那拳頭立刻紅腫了起來。可此時，我已經沒了再去安撫他的力氣。我隻是想著，要盡快回去，回到熹崇身邊。倘若懷瑾因為我，不願再輔助熹崇，那我可真的是死不足惜。

“你放我走……”我極為費力，張開嘴，輕聲說了一句，再也別無所求。明明很久之前，我還想著，可以永遠陪在他的身邊。現在，我卻又是拚了命的想要離開他。

“你！為什麽總是要讓我這麽痛苦，他們都需要你，難道我就不需要你了嗎！”蕭攸緊緊抓住我的肩膀，狠狠搖晃著。我沒有力氣逃開，隻得任由他大聲質問我。肩膀被他抓的生疼，可怎麽也比不過我心裏的疼痛。

難道他以為，我就不會痛了嗎。這樣下去的每一天，我都隻是痛苦而已。現在的我，就連自己想要什麽，都已經漸漸不清楚了。世上哪有那麽多的事，可以如我所願。終究是要滿懷悔恨，萬劫不複。

“蕭攸，求你了，你埋怨我也罷。我不能一個人逃走，你明白的。”我們認識的這幾個年頭，我所想所盼，他都應該是可以明白的。所以，我知道，我現在的掙紮和痛苦，他也是可以知曉的。我們互相明白，可縱使感同身受，卻也不能替對方分擔分毫。

“當真是要逼我嗎？阿末。既然你這樣，我怎麽能眼睜睜看著你如此。”蕭攸鬆開了我，目光如炬，不再暴怒了，倏忽就恢複了平靜。他摔碎那碗，將碎瓷片放在了手腕上。“阿末，如果你有事我絕不獨活。要麽一起死，要麽一起活。”他竟然拿自己性命來威脅我，他當真不怕嗎。我眼神變了

變，死死看著他手上鋒利的瓷片，落在手腕上。隨即，就在他用力劃下的時候，我用盡最後殘留的力氣，撲過去抓住了瓷片。

“你真的這麽離不開我？我沒想過，當年那個攝政王，也會這麽瘋狂。”我手心緊緊攥著瓷片，莫名淚流滿麵。現時現地，從被他愛上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已經毫無退路。手心被瓷片紮的生疼，血從我緊握的拳頭裏一滴滴，打落下來。

“是，我沒辦法離開你了。所以你，必須留下來。”蕭攸紅著眼眶，同我說著，我這一生聽過的最好聽的情話。手裏碎瓷片清脆落下的那刻，我徹底投降。不顧那一手心的血，我仰頭捧著那人的臉，深陷在彼此糾纏的吻裏。

既然如此，我就留下吧，等到死亡的那刻，再離開。縱使接下來的人生，被世人唾棄，埋葬在自己心底的愧疚中，我都不會再退縮猶豫了。既然愛他，那就開始徹徹底底的萬劫不複吧。

那個越末公主，已經死在了過去，如今活著的隻是蕭攸的阿末。隻屬於他一個人的，永遠不會離開他的那個女人。我終於真正的一無所有了，現在不用考慮任何，隻有蕭攸一個人了。

當一切，真正落定的時候，我竟然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踏實。像是夢醒了之後，才發現現實竟和夢境一樣美好。那個人還在身邊，也還愛著我，我們還在一起。

我們這對人馬，一連趕了好幾天的路程，才和迤山下，早就駐紮在那裏的軍隊匯合。兩支隊伍聚集後，總數大約有二十萬。沒想到，蕭攸手裏竟然有這麽多的兵力。我都不禁暗自佩服起他的本事，可以讓那麽多人，不顧亂臣賊子的罵名，也要誓死效忠。

到達的那天，還是下午，我一路奔波已經格外疲憊了，這個時候被蕭攸安頓入一間帳篷。數十萬人馬，都聚集在校兵場，等著他發號施令。蕭攸風塵仆仆，連衣服都沒換下，直接披上鎧甲，就去了。臨走時，讓我留在這裏等他，我不想讓他擔心，乖乖答應了。

既然終於走到這一步，我已經完全沒有機會再回頭了。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在他身邊，不離不棄。至於在京城的那些，曾經最親近的人，我都無法再顧及到了。就讓我，最後再自私一次。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我在帳篷裏百無聊賴的時候，陡然聽見外麵愈發清晰的腳步聲。我以為是蕭攸，便連忙站起身，想去門口迎他。可當看清揭開帳簾，走進來的人時，我忽地愣住。

是連碧。她穿著一身甲胄，臉上還沾了些沙石，但在這打扮的襯托下，看起來格外颯爽。她似乎看見我，一點都不顯得意外。那眼神看上去，不是驚訝，更多的像是，厭惡。我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她皺著眉頭，揚手便給了我一耳光，聲音響亮。

“你究竟要不要臉？竟然跟著蕭攸一起來了！”原來，她是在氣這個。那我就沒什

麽好抵賴的了，的確是我拋棄故土，和反賊來了這裏。

從小到達，我都是父皇母後的心頭寶。何曾被別人這樣打過耳光，可是現在，我也認了，畢竟我已經不是公主了。既然決定了，和蕭攸在一起，對於現在遭受的侮辱，我也有了準備。況且，她才是蕭攸的妻子。而我，什麽名分都沒有。自己的丈夫，被別的女人纏上，她也難怪會這麽生氣。

“對不起，我……沒有辦法。”我沒有任何辦法，離開那個人，更沒有辦法不愛他。猶豫了那麽多次，掙紮了那麽多次，我終於還是拋棄了一切，和他來到這裏。我知道，他會保護我，會好好愛我的。如今的我，就是這樣，無條件的去選擇信任那個人。

“你沒有辦法？你好歹也是公主，拋棄國度，和一個有婦之夫私奔。我幫他謀反，說不過去，可你比我還要過分！”陽光從被風時不時吹起的簾子外，照射在她的鎧甲上，反射出的光線，還是刺痛我的雙眼。

我微微側過頭，臉頰上卻是火辣辣的疼痛。我的沉默，就像是認了罪，沒有換來諒解，隻有更深的誤解。隨即，又是一巴掌，打在我另一邊的臉頰上。嘴角慢慢地流出血，我抿唇，隻是覺得這一切我都是理所應當。

的確是我犯了錯，也的確該受到懲罰。我身子搖晃了一下，又立刻穩住。該來的，都會來。我理解她的憤怒，這些都是我該受的。隻求這樣，可以讓彼此心裏都好過些。

“你說話啊！現在裝什麽清高！”她又揚手，狠狠的打下，我隻是輕輕闔上眼，依舊選擇沉默地接受一切。可片刻之後，卻沒有等來又一個耳光，出奇的是空氣裏，還是有一聲清響。

我睜眼，見麵前的是那個無比熟悉的身影，擋在了我前麵。本來並不覺得委屈，可看見蕭攸之後，那種感覺被一瞬間放大。眼角竟不自主地流下淚，和嘴角的血混在了一起，一陣酸楚。

“蕭攸！枉我全心全意的對你，你竟然利用我！”連碧見蕭攸替我擋著，更加氣急敗壞，倔強吼道，連眼眶都紅了一圈。那眼神，有憤怒，有痛苦，有不甘。那瞬間，連碧也不像我想的那樣堅強了，其實她骨子裏也還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姑娘。

“是，我的確利用你。但這和她沒有關係，你若是再敢過來欺負她，我一定不會放過你。”蕭攸冷冷地，開口警告，沒有絲毫感情。

“嗬，不放過我？你想怎麽樣？我爹，和我手裏還有十萬將士，怎麽現在就想打一場了嗎？”連碧不屑冷笑一聲，看起來是早就做好撕破臉的準備了。

“你最好本分點，我依舊還是從前那樣對你。如今，全天下都知道你爹要助我上位，亂臣賊子這個名號，也有你爹一份。你現在就算想回頭，那皇帝也斷然不會放過你。我勸你，還是省點心吧。”蕭攸抓住了她的弱點，唇齒反擊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