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_第八十四章

“我知道你是個有野心的人,也清楚知道你想要什麽。過去的事情,我已經不想再計較。但有句話,我還是要告訴你。將來,若是你想傷害熹崇,我絕對和你勢不兩立。”我語氣強硬,冷冷警告他。卻見蕭攸似乎對我的話,並不放在心上,揚眉一笑。

“你有時候很聰明,有時候就很笨。”他戲謔地說,凝眸看向我。而我,被對方這笑意不明的表情看著,似乎總覺得他有些事情沒有讓我知道。

“你什麽意思?”我怔仲一會,接著問。他是不是有話想同我說?這人方才說的,明明就是含有深意。隻是我對他的了解甚少,尚且無法揣測出他真正的意思。

“也沒什麽,就是感歎一句而已。其實我偶爾還會想,你這個女人,究竟知道些什麽。以前看上去那麽聰明,可現在卻是越來越笨。”他毫不在意地,諷刺我,就連表情語氣,都和從前一模一樣。有那麽一刻,我甚至都覺得,是不是什麽都沒有改變,我們兩個還是在昨天。一切都還是從前的模樣……

“我站在你麵前,不是為了被你挖苦的!”我揚手,忿忿地想要給他一耳光。也許隻有這樣,才能向自己證明,我和這人已經沒有任何瓜葛了。可我還是失敗了,手腕再一次被他抓住,停在了半空中。

“你是不是覺得,我不喜歡你,討厭你?”蕭攸蹙起眉頭,聲音低低啞啞的。這句聽上去簡單的話,我卻覺得他似乎是花了很大的力氣才說出來的。就連他深眸裏的情緒,隱隱都像是在掙紮。

我僵在那裏,沉默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話。如果我不出聲,他會繼續說下去的吧。可是他會說什麽呢?說自己的內疚,自己的懊惱,還是說自己的苦衷呢?我不知道,我唯一知道的事,就是,我應該給他一個機會。讓他對那些過往的傷害,做一個解釋。

隻要他能說出自己的緣由,無論是自願,還是迫不得已,我都會選擇相信。因為這總比什麽都不說,要好太多了。可他猶豫一會,將我手腕一扯,於是我整個人都跌進他的懷裏。我驚住,忘記了要離開,隻是莫名貪戀這短暫的擁抱。蕭攸下巴抵在我的頭頂,輕輕婆娑著。

“真是個自以為是的蠢貨……”他感慨道,一聲歎息微不可聞。這話究竟是什麽意思?他難道不需要為之前對我的那些傷害,做一個解釋嗎?他到底想要做什麽,剛剛說的話,是在否認對我的拋棄,還是在安慰我。

我徹底愣在他懷裏,一動不動。可偏偏就是這樣的話,就已經讓我束手無策。我倔強忍耐了那麽久的冷漠偽裝,如今在他麵前無所遁行。我還是敗給他了,又一次。

我張了張嘴,正想要問他,究竟是怎樣的時候,卻聽到不遠處一聲厲嗬。

“阿末!”我猛地從蕭攸懷裏掙脫出來,撞見的是懷瑾,夾雜著憤怒和震驚的表情。

“懷瑾……”我站在原地,眼睜睜看著懷瑾大步走

上前來,一揮拳頭打在了蕭攸臉上。懷瑾並沒練過武,也從未同人打過架,這一拳頭看上去也隻是輕飄飄的一下。可蕭攸卻是怒了,揪起懷瑾的衣襟,回手也給了一拳。

他們二人都在氣頭上,互不相讓,各自糾纏著,打了起來。我眼見著事情愈發糟糕,這樣下去,要是讓宮女們看見,傳出去就麻煩了。我上前,要拉開他們。可我哪裏是他們兩個的對手,不知怎地,也不知是誰一不注意,就把我推倒在了地上。

我看他們兩個亂成一片,也不顧摔倒了,還想上前拉架。可直到想要站起來的那刻,我卻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小腹疼得厲害,我往下看了一眼,才被嚇住。裙角都已經被流下來的鮮血染紅,我好不容易站了起來,便見不斷從大腿根流出的血。

“懷瑾……蕭攸……”我顫抖的喊了他們兩個,渾身控製不住的越發寒冷,眼見又要摔在地上的時候,他們兩個一同趕上來,將我扶住。蕭攸驚住,不清楚我這是怎麽了,一時有些慌張。而懷瑾心裏更加明白,但現在看我這情形,臉上流露出了擔憂。

我痛得,衣衫都被冷汗打濕,這種仿佛要將我整個人撕裂開來的痛楚,使我連一聲“痛”都說不出來。隻能緊緊咬著牙,懷瑾看我這麽痛苦,將我打橫抱起,衝呆在一旁的蕭攸怒吼了一聲。“快去喊禦醫!我送她去原來的寢宮。”

蕭攸這才反應過來,急急忙忙地走了。我靠在懷瑾的懷裏,感覺到意識漸漸模糊,這一次不知道睡著了,就能不能醒過來了。說不清楚,為什麽突然有這種預感,可能是所謂的母子連心吧。懷瑾抱著我,在皇宮裏穿梭,回家已經來不及了。

於是他便要把我帶去我尚未出嫁時,住著的寢宮。我離宮之後,母後依舊讓宮女每天打掃屋子,也當作是給自己留個念想。沒想到,現在我卻因為出事,又回到了那裏。

我朦朧中抬頭看向懷瑾,看他臉色慘白,似乎比我還要痛苦。如今他應該已經想到,我和蕭攸的關係了吧。剛剛他那樣子,看上去很生氣。也不知道,現在是不是還在怪我。

他餘光已經留意到了我在看他,卻依舊緊緊抱著我,留意著腳下的路。嘴裏卻一直慌亂地勸慰道。“阿末……你撐著,呆會就到了。沒事的,禦醫會治好你的。”

我從來沒見過這個樣子的懷瑾,在我的腦海裏,他一直都是自信,處變不驚的男子。可是現在這個樣子,連說話都斷斷續續,語無倫次了。他,也在害怕嗎?

看來,我可能真的躲不過這次了。一切終於要結束了嗎,可我卻已經不那麽難過了,就連身上的痛楚,都已經有些模糊。隻是,可憐了這個孩子,還這麽小,恐怕是沒辦法活下來了。我躡喏開口,緩緩眯起了眸子。

“懷瑾,其實我不想死,這孩子才三個月,才這麽小。我都不知道他是男孩是女孩,長得什麽樣子。可是該來的,終究會來。

我可能沒辦法,一直和你在一起了。”

懷瑾紅了眼眶,低頭望我,對我吼道。

“不想死就不要死啊,阿末!不是說好,要慢慢彌補過錯的嗎,你現在怎麽能先走一步。”

“可是我好累啊,真的是身心俱疲,也是時候離開了。隻是抱歉,剛剛又傷害到了你。對不起,我沒辦法騙你。等我死了,過幾年,你物色一個愛你的好姑娘,然後在一起吧。我會祝福你的。”一口氣說完這些話,我已經沒有了多餘的力氣,視線漸漸模糊,最後的畫麵定格在懷瑾泛紅的眸子上。

對不起,我真的活不下去了。我總覺得,要為了母後和熹崇活下去,可這太困難了。我隱藏著自己的苦衷,在旁人麵前強顏歡笑,甚至這個孩子,我都無法告訴別人。

我真的累了,這樣的責任,這樣的痛苦,壓得我喘不過氣來了。也許是上天憐憫,我如今才有機會離開,沒想到現在我竟然是從未有過的安心和坦然。

可是好可惜,我差一點就可以見到自己的孩子了。自己和那人的孩子。沒想到最後死時,我都是在別人的懷裏,都沒有好好的和蕭攸說說話,交代幾句。也不知道,我死了之後,他會不會難過,會不會想我。

但這一切都已經,和我沒有任何關係了。

我像是做了一場夢,夢裏是我從未見過的地方,山洞,古墓,高樓。可唯一不變的是,其中的那個人。蕭攸。那眉眼淡漠,總是漫不經心的男人。夢裏,我和他做過很多事。他背過我,同我一起散過步,我們甚至一起在一處茅屋裏生活過。

我想,我一定是瘋了,才會夢到這些不可能的事情。這麽美好的經曆,我怎會同他有過,一定都是幻覺。耳邊突然傳來對話聲,說話的兩個人,我都格外熟悉。

“現在都什麽時候了!你還關心那個孩子!”

“嗬!你以為我想這樣子嗎?這孩子我恨不得,不存在。白白為他人做嫁。”

“你這話什麽意思?傅懷瑾,你到底什麽意思?”

“阿末被你害成這樣,我還有什麽不敢說的。你這麽聰明,怎麽可能猜不出這是什麽意思。蕭攸,你做過什麽,心裏應該清楚的很吧。”

不,懷瑾不能再說下去了,不能讓蕭攸知道。這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我費力的睜開了眸子,虛弱的喊了出聲。“懷瑾!”

房間中間,正對峙的兩個人猛然一起看過來。懷瑾先大步走到床前,蹲下來,握住了我的手。“謝天謝地,你沒事。以後不許再說那些傻話了,你要好好的活下去。”

“嗯,好。以後不會了。”我被子裏的手,不動聲色地放在了肚子上,再也感覺不到那種生機了。我知道,孩子已經沒了。我忽地將視線,從懷瑾臉上移到了不遠處呆立的蕭攸身上。

也許是剛剛懷瑾的話,讓他起疑,那人隻是沉著臉,一言不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