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_第五十五章

我無比哀怨地偷偷瞅了身旁的憂民一眼，他可憐兮兮地回望我一陣。忽地囁懦上前，挺身而出。真是姐姐的好弟弟，還知道舍己為人。他毅然決然地爬到父皇腳邊，抱著他的大腿，聲嘶力竭地哭喊道。“父皇～您就原諒皇姐吧！”早知如此，我無論如何都不會把他帶回來的。現在竟然先擺我一道，還做出這一副可憐模樣，真不知道該說他缺心眼還是沒腦子。我深深埋下了頭，沉默不語。其實我是在思考，下次再找個機會把他給丟了才好。“阿末！究竟是不是你的主意？”父皇嚴聲嗬問道，大殿的氣氛一時更加沉默了，隻有憂民的嗚咽聲斷斷續續。“是……”我隻得承認下來，怪隻怪被那蠢貨給坑了。

“父皇～～”他一邊抽泣著，一邊又繼續哭喊了一聲，淒涼至極。“好了好了，我們不罰阿末就是了。憂民你別哭了，哭的母後可心疼了。”母後說著，就把憂民從地上拉了起來，摟在懷裏，輕輕拍著後背。哼，他不就是會哭嗎？有什麽了不起的，我也會呀。隻不過我不屑在人前掉眼淚，拿這種可憐模樣博同情，才是小孩子的把戲。“父皇母後，是我想要溜出宮玩，但憂民已經五歲了，又不是個傻子，他若不想去，我怎麽帶的走他。”我逞強辯駁道，順帶不屑的瞥了一眼那個還在母後懷裏的小娃娃。

“你有沒有個做姐姐的樣子！”父皇虎軀一震，獅吼一聲，我覺著貌似連地都搖晃了一下。我又垂下了頭，做出服軟的樣子，如果和父皇硬碰硬，那我一定沒好果子吃的。所以這次，我還是先認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嘛。回頭我再好好收拾那個臭小子。“父皇……我認錯，以後再也不帶他出去玩了。我一定……一定好好的疼憂民，做個好姐姐。”

說這段話時，我幾乎是咬著牙說的，我就恨不得他立刻從我眼前消失。憂民被母後哄得終於停止了哭泣，用含淚的大眼睛望向我，聽我冷冷說這些話。最後父皇除了把我教訓了一頓之外，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我負氣呆在寢宮好幾天，都沒出過門。憂民期間不知死活的來找過我好幾次，都直接吃了閉門羹。我就是不理他，任由他每天在門外哭鬧撒潑。後來，他估計是鐵了心的要請求我的原諒，便每天都在我宮外徘徊。

終於有天，我受不了了，還是開了門。“吵死啦吵死啦！”我插著腰，衝門外的他嚷著。憂民一見我，就飛似的撲到我懷裏，用毛茸茸的腦袋蹭著我。“皇姐！我錯了！”我好不容易撥開了他，冷冷說道。“說吧，錯在哪裏了？”他吸吸鼻子，彎下嘴唇，委屈道。“我以後一定好好對阿末，天塌下來我個子高，都會扛著。不讓阿末再挨罵，受委屈了。”我靠在門邊上，輕蔑地笑了兩聲。不給他點臉

色看看，以後非得翻天不可。“說的倒是好聽！前些時候，是怎麽出賣我的啊！”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又垂下了頭，充滿愧疚的模樣。我自然是不會再相信他是真心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就一臉嚴肅的瞧著他。“哼！不是故意的就出賣我，要是故意的，我是不是要被你給害死了？”他頭搖的和波浪鼓一樣，連聲說道。“不不不，我不會想害阿末的！”我看他那副苦歪歪的樣子，心裏總算痛快了一些，嘴唇勾了勾，莞爾笑了一聲。“算了，要是還有下次，你也別再找我這個皇姐了，我不會理你的。”

他重重點頭，分外堅定。從這以後，他往我這跑的越發勤了，似乎是想盡可能為曾經出賣我這件事做出彌補，隻要憂民一從父皇母後那裏拿到什麽好東西，立馬就跑過來送給我。久而久之，我也習慣了有一個弟弟的生活，而想把他丟掉的念頭也終於不了了之。

憂民七歲那年，我陪他在禦花園裏玩捉迷藏，他捂著眼睛從一數到二十，我偷偷跑到樹叢裏，可轉念一想，不如就逗他一次。於是，我就不做聲地走回寢宮，想著讓他找不到我。可走在路上，一想到他若是怎麽也看不見我，得多擔心啊，定會又哭又鬧。

算了算了，我打消了這個念頭，又原路返回。可走到花園，也沒看見憂民，這下倒是輪到我慌神了。我四處走著，突然聽見橋邊傳來的呼叫聲，聽上去竟然像是憂民的聲音。我心頭一緊，趕忙跑了過去，就見弟弟在湖水中上下撲騰。隻是這時有些奇怪，周圍的宮女太監像是被安排好了一樣，全都不在當場。我拚命喊了幾聲，才見遠處有幾個太監聞聲匆忙趕來。

可憂民的力氣似乎是消耗的過快，掙紮的動作也越來越艱難，我看他蒼白了臉在水中浮沉，一時不知道是不是鬼迷心竅，也不管自己會不會遊泳，就一股腦就紮進了湖裏。冬天湖水格外寒冷，那種冷到極點的溫度瞬間像鬼魅一般，鑽進我的心裏，牢牢攥緊我所有的動作和呼吸。可我管不了那麽多，隻能竭盡全力揮動雙手雙腳朝弟弟那裏遊過去。他已經快要支撐不住，慢慢閉上了眸子，手腳都不再動彈了。我掙紮上前，一把抱住了他，將他護在懷裏，隨後借著宮女遞過來竹竿，上了岸。我看見許多人在我們身邊著急地忙來忙去，然後渾身冰冷得就直接昏了過去。

等醒來時，身邊還睡著憂民，暖洋洋的房間裏隻有一個姑姑在。“公主，你醒啦。”我點了點頭，看弟弟睡得正香，便不願說話吵了他。可姑姑那句話，像是咒語，隻見憂民原本緊閉著的雙眼，立刻睜開了，見我醒過來，連忙牢牢地抱住了我。“阿末！阿末！你終於醒啦！”我嫌棄的打量了一眼，睡在我身邊的弟

弟。“怎麽？不想我醒過來啊？”他忽地雙眸朦朧起來，在我胸口蹭了蹭，有些癢癢。“我還以為阿末，不會醒過來了呢！阿末要是醒不過來，我也不活了！嗚嗚嗚嗚嗚。”

姑姑知情識趣的退了出去，讓我們兩個獨處。“哼！我才不會便宜你呢！沒了我，你倒是自在了啊！”我狠狠蹂躪了一下他的腦袋，笑意盈盈。這小子，還挺會哄女孩子的，將來一定有出息。“不！我醒來以後，見阿末還沒醒，可擔心了！可難過了！”他撅著嘴，用萌死人不償命的語氣，衝我撒嬌著說道。“所以你就把窩挪到我床上了？”我逗樂似的和他說道，想來這還是人生第一次和弟弟睡一張床。感覺上，還挺暖和的。

“嗯嗯嗯嗯！”他靠著我的肩膀，像隻寵物一樣。“誰讓你來了！妨礙我睡覺，擠都擠死了！”我故作抱怨地，道。“我就要和阿末睡一起，我就要。”他邊說，一邊手腳並用的在床上倒騰起來，一會都停不下來。“好好好，你贏了！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吧。”我實在拗不過他，這才求饒道。

突然回憶起他落水的事情，分外蹊蹺，壓低了聲音在他耳邊說道。“喂，你究竟是怎麽掉湖裏的呀？”他眨眨眼睛，有些神秘的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啊。我在禦花園裏找不到你，就想著出去找找，結果走到橋上的時候，我就停了下來，四處隨便看看，結果突然背後有人推了我一把，我就掉下去了。”有人推的他？他是皇子，敢對他下手的人定也不是一般人。即便最後查到是哪個宮女，哪個太監，幕後也定有個始作俑者。他才一個七歲的娃娃，竟然在把守森嚴的宮裏還會被人暗算。這樣想來，我忍不住心驚膽戰。另一方麵，又開始埋怨自己，之前在花園裏，偷偷地想要離開。

若是我在，他說不定也不會出事了。都是我的錯。隻要想到他一個孩子在湖裏，掙紮求存的可憐模樣，我就無比愧疚起來。我手臂輕輕擁緊他，低聲喃喃。“憂民。姐姐以後不會丟下你了。”他聽見，臉上笑意驀地燦爛起來，仰頭看著我，肯定的點了點頭，眸子更比繁星燦爛。

後來，父皇派人徹查這件事，找出了當時動手的一個公公，可惜找到他的時候，已經自盡了，這件事也就沒了頭緒。經過那一次，我才明白過來憂民對我有多麽重要，可能這就是一母所出而產生的血濃於水的親情吧。我雖然仍舊每日和他鬥嘴，取笑他，但是卻再也沒想過要離開過他，或者丟下他。因為曾經嚐過那種滋味，我極為害怕讓我再去經曆一次。貴妃們生下的皇子有好幾個，平日裏勾心鬥角，令人齒冷的事情，我見怪不怪。但嫡出和庶出還是有著天壤之別，最終能繼承皇位的終究是憂民。這是不容質疑的真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