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_第四十六章

他話裏的那聲“好險”直直闖進我的耳朵裏。這是在擔心我的意思嗎?他是擔心我,所以才不讓我救他的對不對。這樣想著,我心裏就好受了一些。紅著臉看他替我包紮好手掌,雖然肚子還是洶湧澎湃地陣陣疼痛,但卻無法阻擋我逐漸放晴的心情。不知不覺天就黑透了,我喝了粥,即便沒吃飽,可也沒胃口吃別的,便不打算再吃了。家裏一時間沒了人做飯,而幽冥見我如此,反正他自己吃不吃影響也不大,便不做聲地進屋睡覺。

我在床上躺著,眼睜睜看著他在地板上鋪好被褥。“你今晚睡地上呀?”話剛說出口,我就後悔了。我這說的是什麽意思,怎麽聽上去那麽別扭,好像是在邀請他來床上睡覺的感覺。他也聽出來了,揪住我這個口誤,死死不放。“怎麽?那我就睡床上咯?”幽冥傾身上前,佯裝想要爬上床的樣子,卻被我一腳踹了下去。

“做夢吧你!”我衝他做了幾個鬼臉,放聲大笑著蓋好了被子。“受了傷還這麽暴力!”他咬牙切齒地坐在地上,捂著肚子。“哼!姑娘我可不是省油的燈~”我得意忘形地翻了個身,正對著他,嚷道。“誰讓你不規矩的!”

“我開個玩笑都不行?爺對你可沒什麽興趣。”

他懶散地躺了下去,隨口一說,卻還是讓我窒了窒呼吸,驀地落寞。我真的知道你喜歡的不是我,你不用重複,我真的記得的。你喜歡的那個人,叫做高莫。當我正失神的時候,便聽見桌子上傳來的聲響。幽冥也聽見了,立刻警覺起來。我們兩個對視一眼,不做聲地一起將目光移到那裏。

桌子上放著的,是今早幽冥從墓穴帶回來的畫卷。那幅畫四周散發出柔和光芒,慢慢升到了距離地麵不遠的高度,一直不停顫抖著。隨即畫卷再次展開,畫上男子栩栩如生的麵容,再次映入眼簾。那人笑得愈發生動起來,眉目極為逼真,像是要活了一般。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錯,竟覺得那人朝我眨了眨眼睛。幽冥驀地站了起來,將我護在身後,他似乎也看見了。我這時候才覺著可怕,伸手扯了扯幽冥的衣角。

“幽冥……這是什麽情況?”他不回答,我卻感覺到他渾身的戒備狀態,不由得又擔心起來。我重新將目光從幽冥的背,移到了畫上。靜靜地屏住呼吸,便見畫中人越發真切……隨即,那人真的從畫裏走出來了。我震驚的說不出話來,掩住張開的嘴巴。光芒漸漸淡卻,隻留下昏黃燭光中,綽約站著的男子。他依舊朝我們兩個笑著,眉目如畫。

我低低喚了一聲“幽冥”。幽冥的後背驀地僵直,愣愣地看著屋子中央的那個人。過了片刻,等反應過來才大聲斥道。“你是誰!”我聽他問這話才覺得納悶,這人就和畫中男子一模一樣,難道不是高莫嗎?為什麽幽冥不覺得驚訝,卻滿是戒

備地問這話。而那人聽見幽冥的問話之後,揉了揉腦袋,靦腆笑了起來。“我是昧,不過沒有名字。”昧,是什麽?聽他那話,這不是名字,倒像是一個種群。可我活了這麽多年,從來沒聽過這個呀。

不過,我還是慶幸他不是高莫。不是幽冥,喜歡的那個人。

這時,幽冥流露出一副了然於胸的表情,冷著臉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出去!”他撇撇嘴,悻悻地出了門,又順手關上。看樣子,倒還挺是乖巧的。我不禁有些同情他,剛剛幽冥真是太凶了。“喂!你怎麽這麽凶~”他像是累了,在床沿邊坐了下來,背對著我。“這種東西,都敢幻化出他的樣子。我要是還有法力,一定第一個就滅了他。”

我剛剛到現在,一直都是雲裏霧裏的狀態,他如今碎碎念地這句鑽進我的耳朵裏,卻讓我更加不解。難道是我出現幻覺了嗎?還是我同他們有溝通障礙,為毛他們兩個說的一句話我都聽不懂。我索性也坐在了幽冥身邊,鐵了心要弄明白,就扭過頭問他。“到底是怎麽回事呀?你們說的話,我都聽不懂。”他皺起眉頭,沉吟不語。

我又伸手推了推他,才讓他開口。“人間的鬼,有很多種。”

”啊!剛剛那個人竟然是鬼!”我不由得訝然道。他眯著眼,極度不耐煩地看著我,氣我打斷了他的話。

我識相地乖乖捂住嘴,示意他繼續說下去。“各自存在的緣由也不同,有些鬼是因為死後夙願未了,不願投胎,因而成了世間一縷遊魂。還有一種鬼,叫做昧,是世間某些人的執念幻化而成。而那賦予他新生的人,一般稱為寄主。寄主都是活著的時候,執念太強烈,無法舒解,日積月累,便聚集成了昧。他們以食寄主的心血為生,當寄主死後,若是一段時間尋不到下一位寄主,便會自行消散,永世不得超生。”

我聽他說完這麽一長串話,終於大致明白了情況。不禁感慨起自己命途坎坷,上次盜墓沒偷到寶貝,撿了個僵屍回來,這次盜墓差點丟了小命不說,又誤打誤撞地撿回了一隻鬼。而且聽他那話說的,還不是什麽好鬼。“你的意思是,那個人是執念幻化而成。那他是誰的執念?”

他低垂著眉眼,看不出情緒,平淡道。“昧的模樣雖然千變萬化,但也都是應寄主心思而生。你看他長的什麽樣子?”他反問了我一句,讓我豁然開朗。那小鬼長的和高莫一模一樣,估計是皇帝生時的執念幻化而成,那麽皇帝的死,是不是也和他有關呢。“這麽看來,皇帝就是他的寄主。”可皇帝好歹也是一國之君,怎能如此大方的拿自己心血給昧喂飼呢?我思杵一會,覺得答案就已經顯而易見了。就繼續說道。“皇帝怕是想多見高莫幾麵,所以才不舍得讓昧消散吧。”

所以一直傷害自己

,去換取自己心底的執念愈發長久。這皇帝,真是個笨蛋啊!幽冥聽見,臉色微微一變。我這才想起來,他和那皇帝實際還處在情敵的對立麵上。就連忙住了嘴。“你說的挺對的,人類對待感情的方法都有些孤注一擲。”他扭頭認真看著我,看得我手足無措,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氣氛一時間尷尬起來。“你不困了?趕緊睡吧,不早了。”幽冥下了床,又躺回了床上,叮囑了一聲,就闔上了眼。這人我真是越來越看不透他了,脾氣真是捉摸不定。我倒了下來,蓋上被子,也慢慢睡著了。等第二天起床,時候已經不早了,我卻聽見門外愈演愈烈的爭吵聲音。

“雖然我不知道,也沒興趣知道你為何一直賴在這裏,但你現在立刻給我滾。”

“你凶什麽呀,我這副模樣,你還凶我。”

“別以為你變成他的樣子,我就能多讓你幾分,你快點給我走,別再出現在我眼前。”

我揉了揉眼睛,出去推開了門,就看見幽冥和那個小鬼兩人在門外爭執。“你們吵什麽呀!”我倚著門框,問。他用一種大人說話小孩別管的眼神,瞅了我一下,就又回過頭瞪著那個昧。“你到底走不走?”那小鬼委屈得眸子裏都濕濕潤潤的,眨巴眨巴起來。“你們將我帶回來,我哪裏還有地方去呀!”我向來就是吃軟不吃硬的主兒,看他那副可憐樣子,一時心也跟著軟了起來。我在後麵扯了扯幽冥的衣袖,勸道。“幽冥,不如讓他也在這兒住下來吧。”

誰知他怒火陡升,抖抖袖子,一把甩開了我的手。“就一個屋子,哪裏還有地方讓他住,你本來就蠢,這個時候就別瞎好心了!”這個混蛋,當著外人麵還不忘罵我,怎麽臭脾氣又發作了。我被他說的語塞,撅著嘴,懶得理他。“你們別因我吵架嘛,我走就是了。”他吸吸鼻子,怯懦地說完,轉身就要走。我本著樂於助人的好心腸,此時無視幽冥的霸權,勇敢地挺身而出。

“你不許走。這是我的屋子,由我說了算。”我背後驀地感覺到一陣陰森森的寒氣,估計是那家夥又不爽了。憑什麽每次都要我認慫,我不能一直被這貨欺壓下去,否則以後他隻會得寸進尺。我為自己冒冒然留下一隻鬼在家裏的行為,找到了一個慷慨激昂的理由,於是更加堅定了念頭。

“好!反正三個人也住不下,那我走!”幽冥鐵青著臉,從我身邊擦肩而過,徑直走遠了。我愣在原地,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搞不清他到底是生哪門子的氣。後來,那鬼搖了搖我的肩膀,才讓我回過神來。

就見他眸中光彩非常,問我說。“我們晚上吃什麽呀?”我進屋提了個籃子,又匆匆忙忙地往外走,邊有邊說。“你留在家裏看門,我去集市買吃的。”我想……這次還是認個慫,把他找回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