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重生涼州_第二十一章 涼州不清，永無寧日
“好了，今天的會談就到這裏吧。”王國也站了起來，“哥幾個明年再見吧，王某人就此告辭了。”
三人相互告辭之後，王國扭頭對站在自己身後的馬偉說道：“馬偉，你先隨我回王府吧。”
回到了王府，王國先是吩咐下去，讓老王福為自己準備好行李。
然後他就帶著馬偉來到了自己的書房裏，馬偉自然也知道這是王國在臨別之前要給自己交代一點事，所以他麵色嚴肅地站在王國麵前。
“馬偉，哦，你還沒有表字吧。”王國突然意識到了自己對馬偉稱呼的不妥之處，“你的老師沒有給你起表字嗎？”
在古代，若是直接叫別人的名字，那是一種極不禮貌的行為。若是兩個陌生人或是關係不是太近的人相互稱呼的話，那還是叫別人的表字最好。
馬偉這兩天一直都沒有安頓下來，到現在還沒有為自己起一個表字，不過現在馬偉也有辦法糊弄過去。
“當初離開家師的時候，我也曾向家師請求他老人家為我取個表字。”馬偉竭力表現出略帶傷感的表情說道：“當時老師拒絕了我，他認為自己是個黨 人，不能因為自己的身份而將弟子的仕途全部阻斷。”
在黨錮之禍的影響下，雖然很多人尤其是讀書人都把自己能夠和時代道德標杆的黨人沾上一點聯係視為榮耀。黨人一日一日沒有翻案，和黨人有關的任何士子想要在朝廷謀得一官半職，那都是比較困難的事。
馬偉這樣一解釋，王國想想倒也是覺得有理。
再說了，他現在也想和馬偉這位青年俊彥拉近關係，叫一叫本名，倒也顯得親切。
於是他就順水推舟地說道：“那好吧，馬偉，現在讓你過來，是有些事要交代給你聽。”
馬偉躬身道：“先生有什麽事盡管吩咐，偉定當洗耳恭聽！”
“你可知道，為何今日我將你舉薦為宋揚頭領的錢糧參讚嗎？”
什麽舉薦，分明就是你們兩人串通一氣，想壓榨我這名二十一世紀五好青年的剩餘勞動力罷了。
馬嵬一邊在心中略帶惡意地猜想，一邊恭聲回答道：“小子不知。”
王國等著就是他這句話，於是他首先開始仔仔細細地給馬偉解釋起錢糧參讚這個職位的含義。
從嚴格意義上來講，錢糧參讚這個職位根本就不在東漢王朝的文官序列之中，當然也不在武官的官職序列中。
它隻是一些權貴之人，為了適應自己的職責需要或是為了彌補自身某方麵的能力不足，才從民間人才中選拔出來的，為自己工作的人。
這類人，在後代有很多不同的稱謂——參謀、幕僚、師爺等等。
參讚一詞，就是和這些稱謂有著一模一樣的含義。
所以說，馬偉現在的這個錢糧參讚，就是負責統計和管理宋揚的七百西涼義從的後勤官。
聽完了王國對自己這個職務的介紹，馬偉不由得在心中想到，還
真是個不入流的官職啊。
“不過。”王國話鋒一轉，接著開始勉勵起馬偉：“你也知道，現在整個大漢暗流湧動，你現在從這個錢糧參讚做起，已經是一個不低的起點了。我也向宋頭領說過你的才華，宋頭領也答應了我，隻要你在這個職務上好好幹，他會酌情提升你的職務。”
說完他又看著馬偉臉上略帶失望的表情說道：“當然了，你要是覺得自己不適合呆在軍中，那我也可以向我的一些好友為你寫封舉薦信，為你謀個郡吏之類的職務。”
郡吏，那不就是一郡之中的刀筆小吏嘛。
且不說那單薄的福利待遇，光看那卑微的地位和繁重的工作，馬偉就是重新再投胎一次，也不會選擇去當一個刀筆小吏。
“您誤會了，我隻是覺得錢糧參讚一職，意義重大，偉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勝任呢。”
“原來是這樣啊。”一直擔心馬偉不滿意自己給他安排的職位的王國，這下覺得自己可以放心了，“不用擔心，現在是七月，正是征收夏糧的時候。你所要做的就是帶人去軍屯征收夏糧而已，對軍糧進行及時而準確的清點入庫，這就是宋頭領即將要安排給你的任務。然後秋季的時候，西涼義從都會遵從朝廷命令，外出聯合演習訓練，或是征剿那些不聽話的遊牧部落。到時你在枹罕城中安排好足夠的軍糧給養就成了。就是這麽簡單。”
說得輕巧，到時候什麽難活重活還不是都往小爺這兒扔？
算了算了，具體的情況，還是等明天早上去西涼義從駐地報道就知道了。現在王國說得再多，也隻是臨行前對自己的勉勵罷了。
說完了錢糧參讚的事情，馬偉以為王國就沒什麽事情了，就在他準備告辭的時候，王國卻開口問了他一個影響了他日後人生軌跡的問題。
“馬偉，你可知道，為什麽涼州如此地貧苦嗎？”
馬偉一時間怔住了，一直都沉浸在三國誌的戰略地圖上廝殺的自己，哪裏還有心思去考慮王國的這個極具時代背景的問題。
史料記載的，都是影響曆史走向的大事，從這些大事中，所能看到的民生很少很少。
這也是馬偉這個穿越者身上最大的軟肋——他無法切實地以一個漢末人的身份，去代入地思考時代背景性的問題。
看懂了馬偉臉上的濃濃的疑惑，王國說道：“你一直都在三輔求學，本身在涼州地區待的就很少，自然回答不上來我這個問題了。”
王國指著畫在他背後牆壁上的一副大漢十三州的疆域圖對馬偉說道：“你好好看看這幅地圖，我們涼州雖然位於大漢邊陲，但是我們連接大漢富饒的三輔，又承當著貫徹大漢與西域的商道的重要身份。可是為何我們西涼還是那麽地貧弱？”
自班超通西域之後，涼州就成了大漢重要的商業要道。這條後來被稱為“絲綢之路”的陸上商道，它就像一條不知疲倦的河流一般，每年流淌過不計其數的財富。
隻需要從
這條財富的河流中掬起一瓢，那也足夠讓涼州的民生整體上升一個台階。
但就是這樣的涼州，卻還是在數百年的光陰中，漸漸變成一個破舊、窮苦的地方，成了世人眼中的苦寒之地。
是因為環境惡劣嗎？不是！
涼州地處北方，雖說地廣人稀。但是涼州的土地並不是一味的荒漠或是鹽堿地，在涼州的大部分地區，擁有著肥沃的土地和肥美的水草。
無論是放牧還是農耕，涼州都是個極佳的選擇。
是因為胡族的侵擾嗎？不是！
大漢對待外族的策略，向來是剛柔相濟。從西漢初年到如今的東漢末年，在四百餘年的時光裏。大漢用這種策略讓多少胡族感到畏懼。
就是當年不可一世的匈奴，現在也乖乖地宣稱是大漢的從屬。盡管有很多部落和匈奴一樣，都是表麵上對大漢表現出恭順。
但這樣就已經足夠了，涼州在這種表麵上的和平保護下，已經很少遭遇大規模的胡族入侵。
有的隻是時不時的部落暴動，這種因為種種雞毛蒜皮的小事而引發的暴動，根本就動搖不了涼州的根基。
那是什麽？
是貪官汙吏！那些隱藏在官宦階級背後的貪官汙吏！
這些人才是讓涼州窮困的元凶，從三輔到涼州，從涼州到西域都護府，這一隻隻的吸血蟲無處不在。
他們披上大漢律法的外衣，對民眾的血汗肆意剝削。
從算賦到商稅，這些人把持著重要的關卡，進行著人盡皆知的層層剝削。
現在的涼州，已經成為了京城中的權貴子弟們鍍金的最佳場所——來到涼州，找個駐紮有西涼義從的區域，故意宣布某個小部落造反，再召集西涼義從前來剿匪。
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自己的功勞簿上就會掛上個幾百上千個首級。家族長輩所要求的鍍金任務也就順利完成了，回到京城中，就坐等著升官發財吧。
現在的涼州，已經成為了貪官汙吏們狠狠地撈一筆的最佳選擇——來到涼州，找個商道附近的城池或是出產豐饒的地區。不惜一切代價給這個地方加上眾多苛捐雜稅，然後就準備好袋子收錢吧。
這樣的“妙計”，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讓自己的腰包漲破。若是來了匪患或是遭遇了什麽自然災害，托人帶上金銀財寶上長安一趟，將自己先撈出來就是。等到風聲平息了，在換個地方繼續撈錢。
現在的涼州，已經成為了這兩類人的天堂，民眾和商隊的地獄。
桌上的油燈中的燈油早已經燃盡，滅了的燈芯上冒起了嫋嫋青煙。
已經在桌邊做了一整晚的馬偉卻沒有絲毫睡意，昨天在王國的書房中，王國的話語深深地烙在了他的心中，他回到自己的房間中後，整整坐了一晚上。
天亮了，第一縷晨光投過窗戶照到馬偉臉上。
他的腦中仍然回蕩著王國最後大聲疾呼，“涼州不清，永無寧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