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京中一座宅院內,月色朦朧,烏雲遮擋了大半輪圓月,無法照亮整個院落。

後門口,兩個守門的家丁抱緊了臂膀,縮了縮脖子,口中嘟囔了幾句。

“窸窸窣窣……”

一陣腳步聲傳來,兩名家丁回過神來,朝著聲音來源方向喊道。

“誰?”

一個俏麗的丫鬟從陰影中走了出來,十三四歲的樣子,臉上帶著兩個小梨渦,一雙眼睛流露出笑意。

“是梅香姑娘啊!這大晚上的,你這是要去哪兒?”

那兩個家丁鬆了口氣,放下心來,這梅香是三小姐身邊的貼身丫鬟,他們也是熟識。

梅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從背後拿出一個小包來。

“這不小姐這兩日鬧脾氣,不肯吃東西,所以我想出去買些小食回來。”

兩個家丁對視一眼,恍然明白過來。

“這都入夜了,梅香姑娘要去哪兒?不如讓我們兄弟倆送你一路?”

梅香卻是搖了搖頭,臉上的笑容中帶著一絲不好意思。

“不必了,兩位大哥還要值夜呢!怎麽好勞煩,放心好了,我不過就去隔壁街上的老李家買兩碗餛飩。他們家隻在晚上才出來賣,我也是沒辦法。”

那兩個家丁也沒有多問,梅香以前就常出門買東西,雖然這時候是晚了些,但離宵禁時間還長,來回也快,二人很快就開了門放行。

“多謝兩位大哥了,回來梅香給你們帶點小酒啊!”

梅香朝二人喊了一句,揮了揮手,隨即挎著小布包走在了黑夜之中。

七彎八拐之下,梅香來到隔壁街上,卻沒有朝那老李混沌鋪子走去,而是在一條小巷中突然拐身,走進了一間不起眼的小院內。

這院子不大,不過兩進,院中種著一顆幾人粗的香樟樹,此時正值初春,樹上才冒出些嫩芽來,在這黑夜中看不真切。

梅香站在樹下等著,忽的頭上飄落幾片葉子,梅香抬頭,一個黑影朝她撲了過來。

梅香卻是不怕,隻是側身兩步,躲開了那人,待站定之後,她眉頭微皺,不悅道。

“怎麽這時候才來?”

那黑影“嘿嘿”的笑了兩聲,解下了臉上的布巾,露出一張年輕的臉龐。

“梅大小姐還是這般易怒,我可沒遲,時間剛好。”

果然就聽到街上傳來敲梆的聲音,正是亥時整。

梅香嘴一努,示意他進屋。

二人坐在漆黑的房內,卻沒有點燈,就著淡薄的月光,隻能模糊的看清臉上的表情。

“你那邊查的怎麽樣了?”

梅香率先開口。

那黑衣男子聳了聳肩,翹+起了一條腿:“已經有點眉目了。你呢?”

“李司瀚要送他女兒入武王府,這是我們最好的機會,到時候我會在武王府內見機行+事,你在外配合,至少有六分可能成事!”

梅香沉聲說道,眉宇間竟是凜然,全然不似一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鬟。

黑衣男子興致盎然,將臉湊到她麵前,睜著一雙桃花眼說道。

“我聽聞李家三小姐可是才貌雙全,詩詞歌賦無一不精,這樣的女子進了那王府,還不是和送死一般?那李老爺也舍得?”

梅香對於他話中的輕佻語氣很是不滿,瞪了他一眼道。

“這與你何幹?他自己要追求榮華富貴,賣女求榮,這樣的渣滓哪還會有良心在?”

黑衣男子聽出梅香的氣憤和厭惡,識相的住了嘴。

“好吧好吧……那你找我來不會就是為了這事吧?”

梅香心中有些煩躁,不知是因為看到那李家三小姐楚楚可憐的眼神,想到了幼年便失散的妹妹,還是因為別的其他。

“找你來還能有什麽事?你除了手裏那一點情報,還有什麽有用之處?”

梅香冷哼一聲,眼神淡漠。

黑衣男子怪叫一聲,捧住了心口:“梅大小姐這話也太傷人了,我這些年來對你的心意可是日月可昭、天地可表……”

話還未說完,梅香不耐煩的打斷了他。

“少貧嘴,說正事。”

黑衣男子暗自搖了搖頭,嘀咕了句“沒情趣”,隨即正襟危坐,小聲說了起來。

一刻鍾後,黑衣男子這才說完,覺得有些口幹,伸手一探,卻發現桌上什麽都沒。

梅香見狀,從小包袱內拿了兩個橘子出來遞給他。

“還是香香最好了,知道我喜歡吃橘子。”

黑衣男子眼睛一亮

,隨即剝開橘子,一瓣瓣塞進嘴裏。

梅香對於此人臉色變化之快完全無視,徑自思索起來。

這男子所說時間不長,可信息量卻是極多,一點點卻全都是武王府內的要點,也正是她日後要注意的地方。

“按你所說,武王雖然不在京,但他府裏還分成了三個勢力?”

黑衣男子鼓著嘴,不住的點著頭。

梅香眉頭緊鎖,這次武王府之行,恐怕是比她想象中要複雜和難為的多了。

不過就算如此,她也絕不會放棄!自己一時的辛苦和麻煩算的了什麽?父親可還在牢裏呢!還有自己那最疼愛的妹妹……

梅香眼中微光一閃,抓起桌上的包袱,起身朝外走去。

“這麽快就走了?喂喂!等你進了武王府,我怎麽聯係你啊?”

身後黑衣男子叫嚷道。

梅香沒有回頭,隻留下一句。

“到時候我會想辦法主動聯係你,武王府不易進,你可不要衝動了。”

黑衣男子收回手臂,嘴角露出一絲愜意的笑容,將桌上的橘子皮一收,隨即身形湮沒在黑夜當中。

李府後門,兩個家丁打著哈欠,不複白日的精神抖擻,有一下沒一下的聊著天。

突然門外傳來清脆的聲音。

“兩位大哥在不?我是梅香,快點開門。”

二人隨即反應過來,抽掉門閂,打開一扇門,探頭見到梅香站在門外,這才側身讓她進門。

梅香笑嘻嘻的朝二人作了個揖,說道。

“不好意思,等著排隊有點遲了,沒到時間吧?”

“放心,沒事,還早著呢!”

梅香長長的出了口氣,從包袱內拿出了一個酒壺來,遞給二人。

“這夜寒深重的,兩位大哥不妨喝兩口酒暖暖身子。”

二人心中一舒,忙不迭接過來,打開塞子一聞,全身都舒坦起來。

“還是梅香姑娘細心,記著我們哥倆。”

梅香羞怯的笑了笑,不再和二人多說,揮了揮手道。

“我要回去了,小姐怕是等得久了,二位大哥慢聊。”

說著,梅香步子輕快的朝院內走去,留下漆黑的冷夜,而念叨著她好的兩個守夜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