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啞巴說話
孩子睡著了，一切有恢複了平常，男人也抬起了頭。
“你是誰？”問題又回到了原點。
“我是閻若。”這是李小諾第二次報假名。“我從這裏路過，正趕上菊花姐難產。”
“要不是妹子，我的命就沒有了！”菊花感激地說。
“這麽說是閻妹子救了菊花的命？”說著，男人的眼睛放光，“但是，我隻感謝你救菊花，這孩子就不該生！”
“什麽？”李小諾又怒了，這是什麽邏輯？“就因為她是女孩兒？”
“哎，”男人的雙手抱頭，“生了第一個女孩子是個啞巴，算命的說，我有多少個女孩兒都是啞巴，除非生男孩兒。再說我家就隻有我一個苗兒，我要是沒有兒子就斷了根兒。”
“你父親也是生了女孩兒就送人，最後才有了你？”
“是啊，”男人回答的很隨便，李小諾的心裏卻已經汪洋一片了！
中國重男輕女的習俗害人不淺！
自己是不是從這個村子被送出去的，已經無從知曉，但是，她不允許在自己的眼皮下發生這種事情！
“你就不怕我打你？”
嘮了一會兒，大家的神經都放鬆下來，連海霞都麵帶微笑。李小諾跟男人一起坐下拉家常。
“怕！你像半截黑塔一樣，但是，我還是得說，我不能讓又一個命運跟我一樣！”
“你？”菊花和男人都看向小諾。
“是啊！我就是被送人的孩子，到現在都不知道誰是親生父母。”說到這裏的時候，李小諾很傷感。
“哎呀，對不起。”
“對不起？”李小諾看了男人一眼，“你沒有對不起我，你對不起的是你的妻兒！”李小諾雖然是個女孩子，但是，此話說起來鏗鏘有力。
男人的臉微紅，那麽大歲數的一個男人，居然會被一個小姑娘數落到啞口無言，真是奇跡。
他回過頭來看著菊花，眼神迷離，“菊花，這麽多年了，我對不起你啊！我是讓豬油蒙了心，幸好妹子提醒了我。放著這麽好的媳婦不知道珍惜，對不起啊！”他一邊說，一邊用手砸著自己的大頭，那個樣子頗可笑。
菊花滿
臉的羞澀，這個男人這是怎麽了？這一輩子他也沒在自己的麵前道過謙，今天真是破天荒啊！
李小諾在邊上看著，感到很欣慰。
“大哥，其實男女有什麽區別呢？都這個年代了，你的思想也該與時俱進了。放下吧，其實，海霞多好啊！那麽聰明！狗剩兒那麽可愛，你怎麽舍得送人呢？再說，那些人說的毫無根據，怎見得狗剩兒也一定是啞女呢？”
在小諾誇獎海霞的時候，海霞的小臉兒紅撲撲的，眼睛裏放出迷人的光彩。
“是，是”男人唯唯稱是。
既然男人回來了，菊花家的危機也算解決了，李小諾就決定離開了，因為，菊花家實在是很狹小，李小諾看不出自己能住在哪裏。
當她提出要離開的時候，菊花和海霞都萬般的不舍。海霞抓住小諾的衣襟不撒手。
菊花也不好意思的說，“妹妹，這個時候了，連車都沒有了，你要離開的話，也得等明天啊？今天讓你姐夫出去借一宿，明天早上起來讓他送你去。”
“對啊，你別擔心我，我一個大老爺們，在哪裏都可以過一宿，你一個人太危險。”
其實，小諾也知道自己現在走有些困難，所以也就點頭同意。
晚上，海霞摟著小諾的脖子睡。
這個孩子雖說不說話，感情卻非常真摯。小諾知道她是舍不得，卻又不會說，所以心裏急。
晚上，小諾就摟著海霞講故事，一個接一個的講。她以為，那些有趣的故事能引起海霞的大笑，然後滿足地入睡。也許今天會給她留下一個美好的回憶，讓她每次想起來的時候，都會笑的發自內心。
“以後我會來看你的。”
點頭。
“別哭了。”
點頭。
“若？”
“嗯？”李小諾驚訝地發現，海霞居然說出了一個字，而這個字正是自己的名字！
“海霞，你再說！”
“若”
“海霞，你會說話？”
點頭。
“不要點頭，說出來！”
“不要你走！”
“你真的會說話！”
“是
的。”
“那你為什麽？”
“他打，我怕。”
“他？”小諾略一思索，“爸爸？”
“嗯。打我。”
“為什麽打你？”
“不知道。要不就打媽媽。我怕。”
“你不說話就不打了嗎？”
“我離開他們遠一些，就好。”
李小諾的心劇痛。這個孩子，從小就沒有安全感，當別人在父母的懷裏撒嬌的時候，她在考慮怎樣不挨打。不說話，遠離，成了她摸索出來的一條生存下去的辦法。
從男人剛回來的時候，海霞的表現就可以看出來，這孩子有多麽的害怕她的爸爸。這個人是他的親生爸爸嗎？
居然就因為是女孩兒而從小受到那麽多的傷害！
看著海霞瘦小枯幹的樣子，李小諾的心一陣收縮。而且聽他們說話的意思，男人是把上一胎送了人！
看起來，男人的重男輕女的思想在骨子裏已經紮根，怎麽可能因為這幾天自己的幾句話就會改變呢？
李小諾為菊花，為海霞，為小狗剩兒的命運擔心。
菊花的樣子長得不錯，又很能幹。李小諾不理解她為什麽會死心塌地地跟著這樣一個有暴力傾向的人。
也許在農村人的眼睛裏，離婚很不光彩，所以，再艱難，她也在堅持。
李小諾忽然不敢離開了。其實，男人不用顧及自己的，那麽，他為什麽就對自己的意見樂於接受了呢？
自己離開以後，又會怎樣？
她很困惑男人的行為，也感動於海霞對她的依賴。別人生下來說的第一個字是“媽媽”，而海霞說的居然是“若”，自己的名字！
這一次，絕不是“有孩子緣兒”可以解釋的，在海霞的心裏，自己已經不亞於“媽媽”的角色。
李小諾知道自己這一離去所意味著什麽。但是，她能帶海霞走嗎？她自己甚至都不知道前途是什麽樣子的。
“乖，睡吧。明天不要再假裝不會說話。”
海霞點頭。利用肢體語言表達，已經成了她的習慣。
雖說答應睡覺，但是，海霞一夜沒睡，小諾也一夜未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