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集_第48章 一線之間
第五天，終於見到許久不見的紅蝶。
她依然是紅羅裙，臉上布滿著冷漠，顏色也憔悴了不少。她朝著青年冷冷道：“快出去受死。”
青年全身無法運氣，武功等同廢掉，隻好跟著慢慢走了出來。穿過長長的黑通道，見到了刺眼的陽光，又走過迂迂回回的亭台樓閣，進到了一個百花盛開的大廳。
如此漂亮、堂皇的大廳，忽而走進一位肮髒不堪的人，簡直破壞了所有的視覺美。
廳內兩排站著彩虹七蝶，個個容色如花，眉目含情，隻是靜穆的氣氛使她們都寒著一張臉。中間坐著一位麵如芍藥，清麗絕倫，嫻靜莊淑的女人，表麵大概30上下，其實年紀早已40甚多，清麗的臉隱隱掛著淡淡的哀傷，目光如刀。
紅蝶怒喝道：“見到宮主還不下跪？”說罷，纖指一彈，打在青年的小腿上。“噗通”一聲，他重重地跪了下去，痛苦即刻從膝蓋遍布全身。
他肮髒的臉皮渾然一片血紅，一是覺得憤怒，二是覺得疼痛。他向紅蝶冷冷地看了一眼，一句話也沒有說，忍著疼痛站立不起。
焚花宮宮主冷眼看著渾身邋遢的小青年，緩緩道：“你是殺死琪兒的凶手？”
青年抬眼看了看姿色不凡的宮主，淡定道：“如果我說不是，你們會相信嗎？”
焚花宮宮主冷哼了一聲，美目爆凶光，殺氣騰現，冷冷道：“很好。這裏由得你牙尖嘴利？”言罷，內力運到十成，一掌朝青年蓋來。
好吧，一掌把自己打死，一了百了。
好讓她在世界的另一個角落裏從此有人相伴，不再孤單。
“嘭”一聲，掌力正中胸口，他整個人淩空飛起撞到牆上，頭破血流，幾乎暈死過去。他忽然笑了，血水不斷從他的牙縫間流滲透出來。他試著站起來，終於站來了起來。
焚花宮宮主玉臉變得通紅，仿佛他在挑戰著自己的權威和莊嚴。她怒極而笑，刺耳的笑聲把她的殘酷和撫媚一同掩蓋，而傷痛卻完全暴露了出來。
失去兒女，孰人不痛心？
即便是不可一世的焚花宮宮主又當如何？
七蝶也為她們的宮主的笑聲驚呆了，曾幾何時她們見過宮主如此失態過？
“好，讓你嚐嚐劈命當場的滋味。”
焚花宮宮主銀牙一咬，閃電欺身來到青年的身旁，單手朝他的左臂狠狠抓來。青年欲想躲閃，怎奈身疲力盡，要躲也躲不了。他的身體被焚花宮宮主向上一拋，整個人淩空一抖，再被用力一扯。
“啊……”
痛苦長號，血光紛飛。
他的一條手臂整條被扯斷，肩膀即時變得血肉模糊，場麵慘不忍睹。焚花宮宮主舉著那條斷臂狂笑不止，樣子仿佛是一個發瘋了的魔鬼。
血，滴滴從斷臂上流出，觸目驚心。
彩虹七蝶都被這場麵震住，花容失色。
“這就是殺他的代價。”焚花宮宮主冷冰冰的話又在大廳裏響起，聲音沒有了剛才的淒厲。
是的，殺人總要付出代價。
然而，錯殺的人呢？
焚花宮宮主丟下了那隻斷臂，冷冷地看了一眼那青年，似
乎在欣賞著自己的作品。
良久。
焚花宮宮主麵無表情道：“青蝶紅蝶，你們倆跟在公子的身邊，既然讓公子喪命，難道我焚花宮無能了？”
青紅兩蝶一聽，臉色霎時蒼白，慌忙跪下來，顫抖道：“宮主……”
焚花宮宮主冷哼道：“諒你們對本宮忠心耿耿，多年來立功甚多，各自費你一臂！”
焚花宮宮主玉手一揚，青紅兩蝶左手臂軟軟隨下。頃刻間，兩人被廢一條手臂，情形比那青年斷臂好。
兩女子蒼白的臉更加蒼白，汗水點點地從額頭裏滲出，一句話也不敢反駁，其他女子見了也惻隱不已。
焚花宮宮主淡淡道：“青蝶，那小子的屍體你妥善處理，大家退下。”
青蝶知道青年身中宮主一掌“摧心掌”，加之慘斷一臂，不命喪當場，也時過不久，點頭道：“徒兒知道。”
片刻間，大廳裏人去樓空，隻剩下青蝶還有一件死屍。青蝶忍痛托起屍體和那條恐怖的斷臂，往外走去，豔麗照人的粉臉陰晴不定，一層死灰。
忽然，山風狂吹，閃電雷鳴，風雨將至。
青蝶拎著瘦小的屍體打算飛往一處懸崖，隨手往下一扔，完好了事。然而行至半途，天空下起驟雨，雨滴毫無留情地敲打著青蝶，撫慰著她傷心的心。
其實她今天一直覺得與生俱來第一次受到苦悶，想不到自己對宮主一片真誠，一心為了焚花宮，奈何最後的結果還是費了一條玉臂。況青蝶姿色上流，一直為江湖男子青睞，如今手臂已廢，打擊不能不說是顛覆性的，比殺她還難受。
雨水打著青蝶，手裏還拖著一具死屍，樣子說不出的怪異。
大雨來得也快，去得更快，忽然間停了。光線反射在濕濕的樹葉上，閃閃發亮，淒清的氛圍逐漸而生，一片寂靜。
忽然一聲呻吟，有似輕歎。青蝶訝然，四處張望了一下，凝神靜聽，不見動靜，目光不自覺地落在手裏的青年身上。
一見他的容貌，嚇了青蝶一大跳，低聲呼道：“原來是你！”
這人就是小癡！
青蝶想起了三年前在無錫客棧裏相逢的少年。雖然小癡三年來風霜刻在了他的麵孔上，但當雨水把他臉上的泥巴洗去後，一張依然白玉的麵孔令青蝶一眼就認了出來。
青蝶情不自禁地伸手進衣服裏，摸了摸小癡的心口，一股輕微的暖意蕩然指尖，令青蝶如觸電擊，慌忙地縮回了僅剩一隻可以活動的手臂，心裏亦驚亦喜。
原來你還活著，真算是命大。
青蝶盯著小癡暗忖了一陣，把拎換抱，夾起他迅速回頭飛去。一線之間，她打算救小癡。不知為了什麽，也不知想得到什麽，一切順其自然。
青蝶居。
青蝶在焚花宮住的地方，一處精致得和青蝶一樣的住居。
三天過去了，小癡一次又一次地高燒，昏迷難醒。青蝶想盡辦法，全然無效，還真以為他無藥可救了。
直至第七天，他從鬼門關裏徘徊出來。七天裏，他無時不刻不在做夢，做著一些不屬於他回憶的夢，仿佛早已失去的夢。
張開眼睛。
一位青羅衣衫倩影的女子，軟細的長發，散披在雙肩之上，她的背影正對著他，修長苗條的體態，妖嬈婀娜的線條，如此的好看。
那女子一轉身，一副風情萬種的容顏出現了麵前。
“哦，終於你醒了！”
朱唇輕啟，一縷語音，清悅美妙，媚眼充滿著一股驚喜，無與倫比的驚喜。
小癡愣愣地看著他，似乎他的印象裏不曾出現這樣的女子。青蝶嬌嗔，既怒又笑，神態叫人有如飲著芬芳美酒，道：“傻子！”
小癡蒼白無血的臉龐通體一紅，氣色仿佛之間好了八成。他掙紮想坐起來，不至於如此尷尬。
然而，天地忽然塌了下來。
他的左臂沒了。
看著紗布圈綁的臂膀，他多少憶起了一些事情，臉色一片死灰。
某天，當一覺醒來，你發覺自己沒有了手臂，這種打擊誰能承受得住？沒人。
青蝶了解小癡的心情，本來就是同病相憐，柔聲道：“你剛醒來，傷勢完全沒好，還是躺著吧。”
許久。
小癡調調嗓音，虛弱道：“你，你救了我？”
青蝶嫣然道：“是你自己救了自己。不過中了宮主手中死裏逃生的，你還算是第一個。”
小癡理了許久的頭緒，道：“真的嗎？”
青蝶點點頭，道：“躺著吧，不要說話。”樣子溫柔似水，轉身往外走去，一條輕垂無力的手臂在搖擺。
小癡中了焚花宮宮主的“摧心掌”，原本命同枯槁，隻是他曾經浸泡寒潭幾個月，體內創造出一係列新的新陳代謝能力，一點一點地把內傷治愈，生命力也比別人強上好多倍。
青蝶回來的時候，小癡早已依靠坐了上來，樣子似乎沒什麽大礙，青蝶又是大吃一驚。
小癡輕輕道：“請問，我這條臂哪去了？”倦淡的眼神裏湧出一絲企盼。
青蝶道：“還好，我還幫你保留著。”
其實那天她原本想丟了那條恐怖的手臂，但最後想到會對手臂的本人很不人道，於是便留了下來。
小癡眼露驚喜道：“那它在哪裏？”
青蝶轉眼看著小癡道：“放心，我用冰塊藏在另一間房裏。”
“用冰藏著？”小癡一陣激動道，“那就還有機會。”
青蝶迷惑道：“有什麽機會？”
小癡終於擠出一絲笑容，道：“還有機會續上這條斷臂。”
青蝶吃一驚道：“續上斷臂？真的嗎？”小癡看著難以置信的青蝶點點頭。
幸好當初沒把它丟了——青蝶暗道。
小癡放下心裏的大塊石，道：“多謝姑娘的救命之恩。”（原本他想說多謝青蝶的保臂之恩的，但又覺不妥，命也是她救的，一條命什麽都包括了）
青蝶若然道：“我也隻是偷偷救下你，多謝就不必了。”
小癡道：“那，那這裏還是焚花宮了？”
青蝶點點頭。
小癡一股激動，道：“你救我難道不怕他們知道嗎？”
青蝶搖搖頭，朝他一笑，道：“我也不考慮那麽多了。”
小癡沉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