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章節 第一卷 局中局_第四十六章 聚眾鬧事

汪洲集團的職工們如同一隻積存好久的炸藥庫,集團副總經理潛逃就是這個炸藥庫的點火線,積憤好久的人們終於爆發了出來,洋洋幾千人集結到了集團辦公樓門口,在找負責人對話無望的情況下,他們將橫穿大半個市區的國道線攔腰截斷。

和他們預想的一樣,隻一會工夫,鬧事點的兩端被堵的機動車輛越來越多,那情形如同兩條射線,往相對的兩個方向無限的延長,馬路兩邊的喇叭聲此起彼伏,形成了一道很不協調的風景,倒是一些精明的商販抓住了這個難得的機會,提著各種香煙副食礦泉水方便麵之內的東西沿著國道線逐一向那些被困在半道上罵聲連連的司機和乘客兜售著。

滿哥、佘煜偉、肥鴨和張婷四人正在滿哥家裏商量事情,經過他們的確定,家裏確實是來過人,而且還從電腦上下載了視頻,肥鴨趕緊聯係楊海媚,她的手機怎麽也無法接通,他們當然想不到這個視頻早就傳到了鍾鐵牛和何律的手裏,更讓他們想不到的是,此刻的楊海媚正在忍受著痛苦的煎熬。

根據張婷的敘述,滿哥基本可以肯定,這個下載視頻的就是喻建波,星城市檢察院情報搜集科科長,喻建波曾經也來過滿哥的家裏,所以一切都順理成章。

這個喻建波滿哥認識,也沒有過多的往壞的方麵想,既然喻建波是檢察院的人,也許讓他知曉了並不是什麽壞事情,可能是老天開眼吧,張婷一直在撥打著喻建波的手機,隻是不知道為何總是無法接通,原來這個固執的小夥子在一遍一遍的撥打著李正熊的手機,終於把自己的手機也給撥得沒電了。

喻建波趕到檢察院的時候,門衛告知李正熊剛離開,聽說是市委開會,職業的敏感馬上讓他意識到出了什麽事情,顧不上多說,連忙駕駛著他的那台桑塔納轎車朝市委開去,剛到半路上,就碰到了這群鬧事的群眾。

喻建波通過車玻璃往外看了看,道路兩旁擠滿了人群,“打倒貪官”,“持股五年成廢紙,天理難容”,“貪官不除,我們死不瞑目”,“還我股本金,還我血汗錢”之類白紙黑字的標語充斥著他的眼睛,喻建波馬上明白了發生了什麽事情,他擔心了很多年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

為了維護星城的形象,不在其他兄弟省市或者國際友人的麵前丟臉,喻建波決定先不去市委大院,將車一掉頭,朝鬧事地點開去。

路上的人實在是太多了,為了清除路障,喻建波不得不將車內的警笛拿出來掛在車頂上,拉響著警笛朝前快速開去。

破舊的桑塔納開得飛快,一路上看到幾乎所有的駕駛室內都探出著掛滿了焦慮和憤怒的司機麵孔,那些動著的嘴唇明顯在罵人,看到這場景,喻建波打心底的為這些沒日沒夜奔波在外的司機師傅們著急,同時也為星城的形象著急,因為鬧事群眾堵住的是國道線,鬧事堵車的事情很快傳到全國各地的,想到這裏,喻建波將油門踩到底。

當喻建波將車開到出事現場時,這裏已經人滿為患了,小小的一個交叉路口至少聚集了四千以上的人,以至於喻建波費了好大的力氣才穿過這厚厚的人牆到達鬧事的中心區域。

喻建波注意到人群周圍布滿了各種警察,市局的,各分局的,還有派出所的便衣民警,有些甚至嘴裏還叼著根牙簽,這中間還是屬特警最專業,都配有了警棍、盾牌等武器,那感覺就如同如臨大敵。

警察的周圍,馬上又潮水般的湧來了很多鬧事的職工和好奇的群眾,從這些群眾和員工的眼神來看,他們似乎對警察很反感,甚至有人公然挑釁拿起石頭說“砸警察”,但是由於效仿的不多而隻能放棄。

老天似乎要跟現場所有的人過意不去,突然下起了小雨,細細的雨點和著寒風打在人的臉上讓人很不舒服,喻建波望著那些密密麻麻的人群,心情跟他們一樣的沉重,這時候現場的一陣喧鬧引起了喻建波的注意,順著喧鬧聲看去,隻見人群裏有好幾個壯小夥子攙扶著一個老人站到了一輛“東風”牌大卡車前端的保險杠上,被踩的是一輛嶄新的十噸大卡,盡管司機的心裏一萬個不了以,但是他仍不敢有半點絲毫的表露,誰叫自己的車被堵在最前端呢?於是幹脆做了個順水人情,從駕駛室裏跳了下來,攙扶著老人上了前麵發動機的引擎上。

司機的這一動作讓鬧事的群眾情緒更加高漲,這就似乎肯定了他們遊行堵車的正確性和群眾擁護性,於是幾個壯漢三下五除二的把老人推了上去,這個老人的年紀約六十七八歲的樣子,個子比較矮,一米六還不到,加上有些駝背,身體顯得更加的佝僂。

喻建波注意到老人穿的是工廠的工作服,但是不是汪洲的工作服,而是汪洲收購工廠前的工作人,這是一套普通的深藍色的的確良衣服,喻建波環顧著四周,還有很多人都是穿著這樣的衣服,這隻有兩個原因,第一是這些老職工們很是懷念以前的企業,第二是他們確實很貧窮。

老人剛爬上去,就有人將兩塊用繩子串在一起的硬紙殼遞給了他,老人欠了一下身子,將那硬紙殼掛在了脖子上,這下頓時引來了群眾的陣陣尖叫。

喻建波定睛一看,隻見老人的前胸和後背處掛著的紙殼就像古代戰場上士兵用的鎧甲,這種用家用電器包裝盒子拆卸下來的硬紙板上麵用黑色的彩筆寫著兩個大大的“餓”字。

雖然老人算不上老態龍鍾,

但是一舉一動都很遲緩,這大概與老人站在離地一米多高的汽車引擎上讓他害怕有關,此刻的雨一直沒有停下來,而且越下越大,氣溫也有所下降,由於風吹雨打的原因,老人家那布滿刀刻般皺紋的臉已經被凍得通紅,鼻孔處也能看見有**流了出來,於是他不停的用別人遞上來的紙巾擦拭著那透亮的鼻涕,一些同情者或者好事的司機朋友們為老人送上了香煙,並不斷詢問事情的原因,當得知又是一起因為因為貪汙而讓職工沒有飯吃的事情時,這些司機和群眾們都發出了義憤填膺的聲音,有人開始大聲的罵娘,把那些狗官的祖宗八代都罵了進去,大家紛紛的講述自己所見所聞的關於貪官們的事情,政府在民眾心中的形象和地位瞬間就體現得淋漓盡致。

老人聽到群眾和司機們的議論,笑了出聲來,當喻建波看到老人那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時,他的心裏難受極了,眼眶裏打轉的淚水就差點掉了下來。

喻建波在想,自己能為他們做點什麽呢?

成政也趕了過來,與其是是趕過來的,還不如說是被鍾鐵牛罵過來的,鍾鐵牛的車剛開回市委大院,他就收到汪洲集團那個辦公室主任的消息說群眾已經開始鬧事在示威遊行,氣得在辦公室裏摔椅子砸桌子的,幸虧秘書聰明,馬上通知特警,各派出所的民警去維護現場。

當鍾鐵牛得知成政隻是在辦公室指揮而沒有去現場的時候,他的鼻子都幾乎氣歪了,他搶過秘書手裏的電話,大聲的嚎叫道:“你TA媽的這公安局長怎麽當的,這麽大的群眾鬧事堵車事件你不去一線指揮你還縮在辦公室裏,我告訴你,如果今天出了什麽事情,我立即槍斃了你!”

成政知道鍾鐵牛就如同女人一般,是個受月經控製的家夥,心血一**還真的做得出,雖然不能當場槍斃了自己,但是現場撤了自己還是有可能的,因為這關係到鍾鐵牛臉麵的問題,於是放下手裏的事情,和另外一名副局長一起朝事發地點趕去。

當成政開著那台拍照為“星O0000警”的“淩誌400”的警車開到現場的時候,並沒有引起人們對他的敬畏,相反,人們對這個走路都還還有點八字腳的中年男人報以很不友好的目光,老百姓對局長大人的座車在沒有任何障礙物的馬路上尖叫的做法很反感,這種橫行霸道的行車方式隻能在老百姓的麵前體現一種特權的意識,特別是坐在副駕駛上的那位副局長,似乎為了討好成政,一路上用報話器叫個不停,什麽“讓開讓開!聽到沒有,那個穿藍背心的,靠邊”之類的喊話很傷市民大眾的心。

這一點喻建波也很有同感,他認為一個人民公仆在執行公務的時候大可不必如此誇張,沒有人賦予警察特殊的權利,可是警察卻處處表現出一種特殊的權利,有幾個開警車的又把紅綠燈看在眼裏呢?

成政的到來讓警察們看到了曙光,馬上朝前圍攏了過來,當成政在隨從的簇擁下一臉傲氣的朝事發點走了過來的時候,憤怒的人們在風雨中等了整整一個多小時,終於盼來了一個“官老爺”,人群也馬上分為兩批,一批是趕緊朝成政靠攏過來看熱鬧的群眾和司機們,爭取占據最有力的位置,另外一批人卻是趕緊朝那輛“東風”牌卡車靠近,防止警察對那個老人采取措施,警察的作風大家都是知道的,很快在交叉路口形成了一道厚厚的圍牆,成政和警察們根本就無法通過。

不一會,雨湖區的領導們驅車幹了過來,領頭是的雨湖區的區委書記胡國華,他旁邊跟著的是區政府的副秘書長和其他一些官員。

胡國華本來是不想管這些狗屁事情的,可偏偏這些狗屁事情卻又發生在他的地盤上,但是強烈的政治敏感讓他感覺到這又是一次難得的機會,如果事情處理好了,對他的市長競爭無疑是一個很好的機會,恰好這個時候他又收到了市長鍾鐵牛的電話,於是趕緊驅車過來。

胡國華跟成政顯然不是同樣一種素質,很知道民眾支持的威力,所以他讓司機在很遠的地方就將車停了下來,然後一起走路朝事發地點趕去。

胡國華的到來,引起了不小的轟動,這樣的遊行示威事件在星城也發生過幾件,但是一般都不會有向區委書記這樣的地方一把手出麵的,頂多就是幾個派出所所長或者一個副局長什麽的來解決問題。

胡國華在星城市的反響還是比較好的,Z國的官員,隻要不為民作歹,隻要不光明正大的騎在人民的頭上拉屎撒尿,其反響都不會很壞,反正所有的媒體都是報喜不報憂的,電視裏每天放的都是他們光彩的一麵,這就如同那腦白金的廣告,再爛次數放多了人民也就接受了。

所以當胡國華出現在堵車的那條道路上的時候,那些極度鬱悶的司機們似乎看到了黎明的曙光,大聲叫道:“胡書記來了,胡書記來了!”

人們很快拋開成政朝胡國華這邊走來,這多少讓素質覺悟並不怎麽高的成政有些失落,我怎麽說也是個市的公安局長,他隻是個區委書記,我手裏的權利並不比他小,我能撈的好處並不比他少,為什麽我就不能受到人們的追捧呢?

不過這也怪不得成政,Z國的公安都是先從痞子軍隊出來的,再來到合法流氓的警察隊伍裏,覺悟是怎麽也上不去的。

胡國華剛走入人群,當他離事發點中心還有好幾百米遠地方的時候,一種複雜的口號聲浪隨之在人群中掀了起來:

“胡國華,你要為民做主啊!”

“要求公開汪洲集團的全部賬務!““嚴懲貪官,決不手軟!”

群眾的情緒越來越高漲,這讓胡國華的秘書和辦公室副秘書長有些身陷囤圇的感覺,副秘書長趕緊把嘴巴對著胡國華的耳朵道:“胡書記,我們還是往後撤吧,不然您的安全將受到嚴重的威脅!”

“你看我是那種做縮頭烏龜的人嗎?”處變不驚的胡國華當然知道這個時候你越是迎風而上,群眾就越相信你,你越是退縮群眾就越是反對你,而且惹怒了群眾,自己的安全更加受到嚴重威脅,後果更不堪設想,就憑現場的這幾個警察,要阻擋這些群眾顯然是無異於異想天開,目前唯一能夠做的,就是給群眾說好話,答應群眾的要求,消除群眾的憤怒,先把事情平息了,把群眾勸回家了,那麽你胡國華在自己的的仕途上又賣出了光輝的一步,所以他馬上反對了秘書長的要求,邁著十分自信的腳步朝群眾走去。

秘書長這時候注意到了在場的成政,有市公安局長在這裏,其他的擔心都是多餘的,於是他緊挨著胡國華朝人群走去,秘書長當然也知道,這是自己一個露臉的機會。

幾人沒有走多遠,群眾已經蜂擁而上了,將他們緊緊的包圍在了中間。

這時候一個臉色藍黃的中年男人拖著一個小孩猛的一下跪在了胡國華的麵前,無助而且淒慘的道:“胡書記啊,您一定要替我做主啊,我老婆病在床上,小孩子馬上就要開學了,而我的錢全部都用來購買汪洲的內部股票了,原本打算趁著改革的春風發點小財,誰知道汪洲說垮就垮了,現在小孩子要讀書,我身上沒有一分錢了,手裏的股票成了廢紙,您一定要替我們做主,將我們的股本和利息讓汪洲還給我們啊!”

見此情景,憤怒的群眾又發出了“打倒貪官”的口號聲。

胡國華看了看這個蠟黃的中年男人,一把拉住他的手,慈祥的道:“快起來,快起來,地麵上都是水,小孩子那麽小,你快和小孩子起來!”說話間連忙將小孩子抱了起來。

作為一個政治家,胡國華的道行不淺,他當然知道關心一個小孩子遠比關心一個成人要得人心,旁邊的秘書長趕緊將胡國華手裏的小孩子接過去,胡國華在轉手的時候看到前麵有台攝像機正對著自己,知道是記者,卻當作沒有看見,而是彎下身去拉住那個不知道是因為喜歡跪著還是體力不夠的原因一直跪在地上的蠟黃中年男人,臉上甚至還發出了一種難得的微笑,輕聲的問道:“你叫什麽名字?你在汪洲工作多少年了?你一共買了多少的汪洲股票?”

“我叫….黃三,在汪洲工作十年了,汪洲還沒有被收購的時候我就是企業的職工,我一共購買了五千股汪洲的原始股票,雖然錢不是很多,但是這些錢都是我老婆的救命錢和孩子讀書的錢啊!”

胡國華用力的拉了他一把,一旁的秘書長也趕緊用力拉男人的另外一隻手,中年男人在他們力量的作用下站了起來,胡國華極其平易近人的給他拍了拍肩膀,又將他的衣領拉了一下,依然用那種和煦得如同春天般陽光的聲音道:“男子膝下有黃金,都是Z國的男人,挺直腰杆子說話,要記得我們是Z國的男人呢,我們是不會輕易低頭的。”

胡國華的這幾句話換來了群眾稀稀落落的掌聲,雖然掌聲對比平時開會來說不是很多,但是對於胡國華來說是個肯定,於是他回過頭來對其他的群眾道:“大家放心,汪洲的事情我胡國華在位一天,保證給大家一個圓滿的答複。”

這下鼓掌的人更多了,胡國華得到了鼓舞,連忙抬起手指朝秘書捏了捏手指,做了一個數錢的動作,秘書立刻明白了胡國華的意思,打開胡國華的公文包。

公文包裏有四十萬的現金,是胡國華要秘書到銀行兌換了何律給他的那張支票,這支票本來就是給其用來鋪墊自己市長路的,此刻是個修路的好機會,於是胡國華拿出了一疊人民幣,塞進了那個臉色蠟黃男人的手裏,聲音略帶哽咽的道:“你快去送孩子上學,送你老婆上醫院吧,這些錢,就是我認購了你的兩千股內部股票。”

胡國華說認購股票是假,他也不在乎這一萬塊錢,但是他必須在乎他的公眾影響,讓人家覺得他是個廉潔的官員,這個蠟黃中年男人也是有備而來,從口袋裏掏出了股票,將一張兩千股的認購股票遞到了胡國華的手裏,按照當時內部股價格,兩千股剛好是人民幣一萬元。

胡國華再次轉過身來,朝群眾道:“兄弟們,星城出了這樣的事情,我的心情和大家一樣是難過的,我們誰也不想發生這樣的事情,但是事情既然發生了,我們就要咬咬牙挺過去,汪洲的董事長兼總經理是死了,但是大家不要著急,也不要害怕,隻要我胡國華在位一天,我就覺得保證大家手裏的股票不會成為廢紙!”

依然是少數的人鼓掌,這群鼓掌的人中間也不缺乏胡國華自己的人,更多的群眾還是依然用一種懷疑的態度望著胡國華,但是不可以否認的是,胡國華剛才的話也讓人們吃了定心丸,不管到底能夠拿回來多少,至少能回來一點算一點。

其實胡國華之所以能這樣在群眾的麵前說,最主要的是何氏集團的董事長何律曾經跟他密談過,打算收購了汪洲集團,無論怎麽說,股票是肯定需要兌現的,同時這也等於讓他吃下了定心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