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心有千千結
暖風如流在耳畔清嘯而過,輕嗅鼻尖是不知何時早已習慣的清雅幽香,君蘭隱淺勾唇角,笑意如花落般輕淺,側首間,眸光恰巧落在了身畔憋足勁奮力狂跑的蘭少身上,此刻的蘭少粗布青衣,滿顏驚慌完全褪去了初見她時的那股天塌不驚,從容自若的灑脫氣,或許,這樣的她才是真實的!
“呼……”蘭少停下腳步,單手撐在一棵大柳樹上,長舒一口氣:“終於甩掉了。”
“蘭少為何如此驚慌,依你的武功,那些人絕不是你的對手。”這幾裏地跑下來君蘭隱麵色未改分毫,額間更是滴汗未出。
蘭少順了順氣,眸眼一轉,又恢複成以往言行不羈的蘭少,轉過身形,右手已落於君蘭隱肩上拍了幾拍,嗔怪道:“這得怪你,若不是狐狸你中了美人的暗算行動不便,本少若任由你幹坐在那兒,指不定會被林中狐怪擄去了做小妾,本少想想實在可惜,這才舍棄了去城鎮陳衣鋪的念頭,在距老林十裏之外的農莊找到了這身衣服。不想他們竟然會為了一件舊衣裳追到了此處。”
“何必解釋的這般清楚,蘭少就直接明了的說擔心我的安危不放心走得太遠就是了”君蘭隱修眉微揚,抬手移開了肩膀處的那隻手,心情大好道。
蘭少斜睨了身側神清氣爽之人,陰惻惻道:“你看似很愉悅!”
“大膽賊人!”清脆的嗓音裏夾著重重的喘息聲,一位約莫年芳十八的女子手持長鞭,一雙大眼睛正死死的盯著那背對著她的蘭少二人:“快把兄長的衣服還回來!”
蘭少神色一僵,緩緩轉過僵硬的腦袋,笑言:“不知姑娘在說些什麽?在下與舍弟途徑貴處,不知有何處冒犯了姑娘?”
女子一見是位細皮嫩肉的纖瘦男子,眼神多了些異樣,隻是這一絲異樣自是沒逃出蘭少的那雙水靈靈的眸子。
“哼,瞧你生了一副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文弱書生樣,竟做出這種雞鳴狗盜之事,今日本姑娘就要好好教教你該如何自食其力,好斷了你這偷盜的毛病。”話完,長鞭呼啦一聲緊握在手,一雙大眼睛裏滿是淩厲之氣。
“狐狸,是否也覺得這日子過得太過無趣了?”蘭少壓低嗓子,湊到依舊背對著女子的君蘭隱耳畔低聲言道:“本少倒想到了一個遊戲,不知可有興趣一玩呢?”
“蘭少要玩,在下又豈有不應之理。”君蘭隱淺笑答道。
紅衣女子狐疑的望了望竊竊私語的二人,手中皮鞭即將揮將出去,隻見蘭少麵露懼意,險些跌坐於地。
“姑娘且慢,你口口聲聲說在下偷了你兄長的衣服,可
有證據?”蘭少不著痕跡的往後退了幾步。
“正是你身上所穿,還有何狡賴?“紅衣女子不禁怒氣直衝天靈蓋,啪的一聲皮鞭宛如長蛇般飛了出去。
“天下之大,人有相似,更何況這衣物。”蘭少邊忙著躲避女子狠辣的攻勢,忙大聲嚷道。
“在那,在那,汐子找到那偷衣賊了。”一漢子高聲言道,隻見幾十人拿著鋤頭、木棍紛紛趕了上來,將蘭少團團圍住。
蘭少見狀,忙好聲賠笑:“各位鄉親先勿動怒,且聽在下一言。”
“哼,有什麽好說的,別又說什麽人相似,物相似的。”被稱作汐子的紅衣女子將長鞭收回,插(和諧)入腰間,移步上前,一把抓住蘭少的手臂,翻開長袖,隻見裏麵赫然縫著四行字:
夜寒獨釣守魚台,
刀冷自憐望晚亭。
楓涼孤落泣天月,
葉暖相知伴歸根。
“詩之前字‘夜刀楓’正是在下。”隻見人群分出一條小道,一相貌堂堂,身軀凜凜的青年男子緩步上前,慢聲言道,竟是無盡淒涼與不甘:“而‘葉’則是贈衣人!”
樹蔭下,蘭少頗不自在的衝著漸漸走近了的夜刀楓笑了笑,一把抓住身側的君蘭隱使了使眼神,正欲打算衝出人群,跑為上策,怎奈君蘭隱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一動不動的幹杵在那,氣的蘭少牙癢癢,小聲催道:“狐狸,喂,快跑啊!”
“公子,可否將衣物還於在下了?”夜刀楓一把抓住逃逸未遂的蘭少,溫溫有禮而言:“不是在下小氣,隻是這件衣服於在下而言彌足珍貴,是已故之友留下的,還望公子體諒。”
蘭少聞言,抬首望了望一臉平靜卻暗藏隱傷的夜刀楓,清雅一歎:“定是位很重要的人吧!”
夜刀楓努了努幹澀的雙唇,未發一言,灰褐色的瞳仁盯著身前嬌小的男子,他有著一雙和她相似的眸眼,靈動而美麗仿若能洞穿一切般,想到這,腦海裏女孩的笑顏漸漸清晰起來,宛如一朵盛開的櫻花,雖短暫卻如此絢爛,是的,是如此短暫……手中一鬆,放開了蘭少的手腕,平靜的容顏上漸漸的有了些起伏。
“走吧!”蘭少最後看了眼有些失神的夜刀楓,徑直繞過他,半眯著眸子,衝著眾人言道:“好歹也提供本少一件更換的衣服啊。總不見得就這樣脫給你們吧?”話到這,似想起什麽,水眸微側,唇角高高揚起,淺笑言道:“若汐子美人兒想看的話,本少倒是不介意。”
呼啦,風中傳來皮鞭劃開空氣的響聲,蘭少笑容頓時僵住,拔腿便跑,還不忘大聲嚷嚷
道:“小美人兒,鞭下留心啊,這寶貝衣服僅此一件,若壞了,可毋要推到本少頭上!”
本是一直低垂著首的君蘭隱,見蘭少走遠,這才轉身邁開步子,抬首間不想卻撞見依舊圍在四周的村民訝異的目光,薄唇微啟,無聲落語,邪魅的笑意宛如浮沉雲煙生寒凝。
夜刀楓瞳孔倏地瞪大,灰褐色的眸子裏透出一絲蒼白,久久立於原地未曾移動半步……他,看懂了,那位優雅從容的貴公子薄唇間未曾出聲的話語:因為她,所以你們還活著!
“族長,他們已走遠了。”一麵部曾受過燒傷的中年男子,望了望神情恍惚的夜刀楓,上前冷冷言道,此人臉色嚴峻,半麵皮肉猙獰不堪,嘴上雖是叫著族長,卻全然不見一絲恭敬:“吾族百年複仇大計,族長可不曾忘了吧!?”
“楓不敢。”夜刀楓收回心神,靜靜言道。
“哼,不敢?回村後,你將那件衣服燒了,免得心神不定,日日夜夜念著那丫頭,忘了祖訓,忘了吾族幾百年下來忍辱負重的恥辱;忘了你父親是怎麽死的?”中年男子雙肩急劇顫動,顯然是氣極了:“早知如此,我就該在那丫頭出娘胎之時就掐死她。”
“葉,她可是您女兒啊,是您的親生女兒啊,您怎麽可以說出如此殘忍的話?”夜刀楓深知眼前之人複仇心切,但親耳自他口中聽到這番話還是令他難掩悲憤,不對,他該早已習慣了才是,在他犧牲葉的那天。
“這世世代代如我這般做出的又何止幾百,幾千人,若你不想再看到有人犧牲,請好好考慮自己該如何去做,你身上所背負的命運需要你這雙肩膀去抗,我們是踩著先輩們得屍骨與血水,一步一步,才走到今日,請不要讓這一切在陽光還未遍及到之時付諸一炬!”中年男子緩了緩語氣,猙獰的半麵上輕輕顫動,隨即拖著受盡滄桑的身子,極力向前走去。
夜刀楓望著烈日下步履蹣跚之人,恍惚間那一向硬朗之人好似老了幾歲般,心中不禁為方才那句心生愧疚:其實,他的心還是會痛的吧,或許他心底的痛並不壓於自己……隻是他們先輩所選擇的這條毫無前景,布滿荊棘之路是如此之漫長,如此之沉重,而在這樣一條鮮血瀝瀝的路上若沒有一位充當令人厭惡、鐵血無情的角色的話,他們一族是不可能走這麽遠的,這幾百年下來最為痛苦,最為寂寞,最為無奈的其實是他們。
風停了,高懸的烈日如一個熊熊燃燒的火球般,肆意的炙烤著大地,仿佛要將世間一切融化掉一般……
夜刀楓高昂起頭顱,迷茫的望著碧空如洗的蒼穹,沉沉歎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