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綰青絲
“是你?”她不信巧合,杏眸死死盯著他的臉,試圖找出絲毫破綻。
墨軒隻是垂了一下眼簾,“我知你不信,當年若不是你施以援手,我早已命喪黃泉。你放心,我不會強迫你。若你不願回宮,待你兄長傷愈,我送你們去一個安全的地方,讓你們安然過活。”
他說得很真誠,在他的臉上,葉貞隻看見一閃即逝的悵然若失。
回宮……回宮……她該回去!她該去那個虎狼窩,殊死一搏,何況葉杏也在那裏,沒能看到她生不如死的模樣,她如何能走得出母親的死亡陰影?
母親的命,哥哥的腿,他們國公府,定要有一個同樣慘烈的,血的交代!
否則,她如何有臉苟延殘喘?
所以,無論墨軒是利用還是幫助,她都會回宮。因為他有句話正好戳中了葉貞的心坎:國公府所忌諱的人,都在宮裏。
這條路就算鮮血淋漓,她都會走下去。隻要有任何報仇的機會,她都不會放過,就算賠付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在所不惜。
“我要回宮。”她抓過墨軒手中的瓷瓶,“這是什麽?”
“蝕骨丹。”他說得很認真。
葉貞抬眼看他,當著他的麵取出一丸吞入腹中,“你說你會幫我?”
“是。”他頷首,異常堅定。
眼底有些微光閃過,葉貞的眸子重重合上,許久才痛苦的睜開,仿若下定了刻骨的決心,“我要回宮。”
這是她第二次說這句話。
他抬眸看她臉上讓人心疼的堅毅,眼底的光帶著深入骨髓的恨與疼,柔弱的身子單薄而纖瘦。
隻是簡單的四個字,就像一種魔咒,也是一種出賣靈魂的咒怨。
殊不知踏上的,是一條永遠無法回頭的血路。
隻身奔赴仇恨路,一血一淚皆成殤。
端坐在梳妝鏡前,看著自己殘破的容臉,一雙如水杏眸如今隻剩下仇恨的影子。猩紅的顏色逐漸褪去,換上冰冷的墨色。
她的手微顫著撫上自己的臉,耳邊是方才聽見的話語:她此生都不會成孕。
所以她什麽都沒了,不是嗎?
精致的木梳順著她如墨長發清清淺淺的打理,墨軒站在她的身後,她透過梳妝鏡的反光看著身後風華萬千的男子。神情專注,舉止輕柔,他宛若神祗,又與生俱來帶著刻骨的陰冷。他容色極好,是她見過的最好看的男子,刀斧雕刻的五官洋溢著迷人的光暈。
隻是那雙陰鬱的眸子,讓她感覺到隱隱的哀傷。
他沒說為何與
國公府有仇,可是她知道,那仇一定很深。因為他在說及國公府時,眼底的光顯然沒有一絲溫度。
是極度的隱忍,還是已然恨到麻木?
她不知道,多年後的自己,是否也能如此從容應對刻骨的仇恨?
青絲秀挽,他修長的手,拂過她如墨長發,唇上匍出冰涼而柔軟的呢喃,“如墨青絲繞君心,娥眉顰蹙勝三千。”
眼眶陡然濕潤,殊不知君綰青絲,妾自淚垂。
起身,葉貞深吸一口氣,望著他依舊清冷的麵孔。那一眼,似要將他的音容相貌悉數烙進心底。
“走吧。”他清淺一笑,宛若黑夜裏的月光,照亮了心底的黑暗。
上車的那一瞬,她躬身站在馬車口回眸看他。
“每逢初一,宮門大開,我都會在這裏等你。”陽光下的男子,有著迷人的輕笑,眼角眉梢卻盛開著詭異而妖豔的曼陀羅。
她望著他,眼底的光一點點沉澱下去,薄唇微啟,“幫我照顧我哥。”
深吸一口氣,葉貞進了馬車。
坐定的那一刻,她忽然覺得心好疼,眼淚如雨而下。以後隻能自己堅強,論生死,都隻能自己一個人背負。娘,你在天之靈保佑女兒。女人一定可以為你報仇!一定可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