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三十七章 久疑發問語，夜半友人
回府的當日，我們雖同乘坐一輛車鸞，卻始終無話。
剛到府一會，我才在屋子裏稍做休息，就聽到外麵有人來報，崔嬤嬤來了。紫陌立刻出去把老人家引了進來。
崔嬤嬤一見我就施禮，我急忙過去扶她。
才坐好，紫陌便奉了茶上來。崔嬤嬤拉著我的手，上上下下把我看了好久。我心裏都有點發毛，便笑道：“媽媽不要總是盯著我看，倒好像我身上少了塊肉似的。”
崔嬤嬤點頭歎道：“昨日真是苦了王妃了。”我心裏思量著，先來探路的小廝們可真是多嘴，才晚上發生的事情就叫崔嬤嬤給知道了，卻沒有料到，崔嬤嬤接下來的話語。
——“不過也請王妃體諒王爺。昨日，王爺心情不好必是正常的。”
我聽這後半截，大有話裏有話的意思，就看了紫陌一眼，叫她把其他的小丫頭們都帶了出去。
崔嬤嬤喝了一口茶，才緩緩開口道：“昔日，太妃娘娘在世之時，先帝頗喜她舞姿曼妙。
每逢中秋家宴，必會有先後撫琴，太妃娘娘起舞，以祝雅興。先帝在位之時，此已成為不可缺少的曲目。”
此番一說，我心裏頓時明白昨日慕清軒喝得鼎銘大醉的緣故，想必是憶起已故的太妃娘娘杜魅月，也便是我那未曾謀麵的正牌子婆婆。
經過崔嬤嬤幾次的講訴，我對於那位杜貴妃是十分的好奇。我便豎起耳朵，全神貫注的看著崔嬤嬤，聽她講往事。誰知崔嬤嬤卻淡淡一笑，似乎並不想跟我講那位太妃娘娘當年的風華絕代。
我心中有點兒無趣，崔嬤嬤又道：“王妃昨日伺候王爺定是辛苦。奴婢差人做了一道蓮子蜜汁羹，廚房過會也該送過來了。”
聽到美食，我心裏就歡喜許多，抱著崔嬤嬤撒嬌道：“還是媽媽最疼我了……”
崔嬤嬤一邊拍著我的肩膀，一邊笑：“王爺也是極愛這蓮子蜜汁羹的。當日，太妃娘娘常常親自洗手作羹湯，為王爺做這一道甜點。”
我想了下，忍不住開口道：“媽媽總是說太妃娘娘十分疼愛王爺，母親寵溺兒子必定也是應當的。可是——”我抿了抿嘴，抬起眸子慢慢問道，“那先皇呢？”
“先帝陛下。”崔嬤嬤停了會，沒吱聲。我看著她，等她的回答。
過了好半晌，崔嬤嬤才笑道：“先皇，也是很疼愛王爺的。王爺小時候很討人喜歡的。”
“那太妃娘娘和王爺當初遭人追殺。先皇回宮之後，見到太妃娘娘仙逝，怎不傷悲？”我脫口道。
崔嬤嬤又笑道：“先皇自然也是傷悲的——”她一句未完，我衝口道：“他若真傷悲，又怎麽忍心把年幼的兒子派遣到邊疆了？”
崔嬤嬤似乎沒有料到我會這麽問，一時語塞，隻是愣愣的看著我。我忍了許久的疑問沒憋住，便竹筒倒豆子，一鼓作氣的道：“太妃娘娘少年時入宮，到生下七皇子，況且當日還深受先皇恩寵過，二人的情意自然不是一朝一夕可比。先皇怎麽能夠不問青紅皂白，就輕信了太妃娘娘是私逃出宮，齊太後已薨，他難道沒有想過其中必有冤屈麽？常
言道‘虎毒尚且不食子’，七皇子剛剛死去母親，他就遣他去鎮守邊疆。那寸草不生的貧瘠之地，生活何其艱苦，想想就可見一斑。不是先皇薄情寡義，就定是他受了什麽脅迫——”
“王妃！”我話還沒說完，崔嬤嬤馬上打斷了我，義正言辭的道：“王妃如今已是皇室之人，一言一行都要慎重起見。怎麽還能如孩童般，口無遮攔！”
我被她突然嚴肅的表情嚇了一跳，也隻好看著她不說話。
崔嬤嬤看了我許久，忽然低聲道：“王妃，帝王之家，切記謹言慎行。”我總覺得她還有一些關鍵的事情沒有告訴我，偏偏自己又是好奇心特別強烈。我張張嘴想要再問句什麽，卻聽到門“吱呀”一聲兒被推開。
我正想說紫陌怎生這般魯莽了，但見到那進來之人正是明陽王爺。
崔嬤嬤看到慕清軒來了，更是不說什麽直接施禮告退了。
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隻好開口喚道：“紫陌奉茶！”
“不必了。”慕清軒冷冷的道，自己在桌子旁坐下，倒了一杯水道：“王妃不願動手，本王自己倒便是了。”
他這話說的沒錯，我確實不怎麽想搭理他了。昨日夜間，我已經忍了許多。他現在來，我也想不出會有什麽好事情。
我也不客氣坐在一邊，冷聲道：“王爺有何見教，請直說！”
“我要說什麽，你不清楚嗎？”他把杯子放到桌子中，眸子陰冷的看著我，眼神中一股好似聽到天底下最荒唐的笑話一般的神情。
我起身，把手一伸，笑道：“哦？王爺是要來捉奸了？請搜查！”
“賀蘭詩若，你不要太過分了！”冰山閻王終於再次被我惹怒了，他一把掐住我的脖子，一字一字的道：“離，那，個，男，人，遠，一，點。”
他說完這句話，甩手就走了。
我癱坐在椅子上，半天沒喘過氣來。合著這座冰山是閑著沒事幹，特地來警告我的了。
紫陌一進來，立刻給我拍後背，過了好一會，我才平息過來，看著紫陌道：“不是叫你們看著了麽？至少，至少，你也通報我一聲兒啊！”
“小姐，王爺不讓。”紫陌委委屈屈的道，“我說崔嬤嬤正在裏麵和小姐說話，他還是自己進來了，還不準我們跟著。他是王爺呀，小姐。我……”
我擺擺手，示意她別說話了，自己拿過杯子喝了口茶，忽然想到一個問題，轉頭道：“那他什麽時候進來的？”
紫陌愣愣的望著我，然後來了句：“有一會兒了吧。”
我端著杯子怔住了。看來，我和崔嬤嬤說話，他都聽到了。為了掩飾內心的慌亂，我看了紫陌一眼，拚命喝茶。
慕清軒既然知道，我在跟崔嬤嬤打聽他的事情，為什麽隻字不提？
這日晚間，一同用膳。冰山閻王高高坐在上麵，雲淡風輕的好像什麽事情都沒發生的樣子。我心裏卻有點忐忑不安。若是他跟我大吵一架，我還好想點。他這不聞不問的態度是什麽意思啊？難道，難道他默許我打聽他的事情，還是，原本就是他授意讓崔嬤嬤告訴
我的——想到這裏，我手一抖，筷子就掉到了地上。
慕清軒抬眼冷冷的看了我一下，不鹹不淡的道：“做了虧心事啊。”
我心裏有鬼，便沒有爭辯分毫，隻從丫頭手裏接過新筷子，默默吃著菜。
晚膳還未結束，意外見到佐家兩兄弟來了。慕清軒便也沒吃飯，直接帶著他二人出去了。
佐文一邊還回頭對我點頭笑了一笑。我莫名其妙。
夜間歇息的時候，紫陌一邊給我整理床鋪，一邊絮絮叨叨跟我說昨晚明陽王爺如何英勇的救了我，其中自然要夾雜著小丫頭自以為是的“夫妻情分”……
我站在窗邊百無聊賴的看著天空的明月，充耳不聞。
無怪乎，他人常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今日的月色似乎是越發的美麗。皓月當空，又大又圓的好似銀盆一般。月光溫柔的傾瀉下來，那地上都好像鍍上了一層仙氣。
我癡癡的看著月亮出神，忽然間眼前一晃，似乎有什麽從明月之中劃了過去。
我立刻大喊了一聲“紫陌”。身後卻沒有一絲聲響。
回頭看到紫陌已經倒在了床上，我瞪大眼睛看著來人。他把麵紗取下來，微笑著對我道：“詩若。”
還好，我先前見過他這一身裝扮，要不然方才就大叫出聲了。正是葉聽風。
我立刻趕緊把窗子關上，又去看門，四下打量著，確信沒人了，才急忙對葉聽風道：“你怎麽來了？”
葉聽風語氣認真的道：“詩若，我有事想請你幫忙。”
我看著他，問道：“妍妃出事了嗎？”葉聽風沒說話，從身上拿出一包東西遞給我。我打開聞到一股子藥味，是一堆藥渣。
葉聽風道：“我看到妹妹身體似乎有恙。她在宮裏孤立無援，她們又針對她。我信不過那些禦醫，所以把藥渣偷出來，請你想辦法查一查是什麽藥。”
我一邊把藥收好，一邊答應：“我昨天也覺得她有點不對勁，後來董貴嬪進來一鬧，我混忘記了。你放心，我一定幫你弄清楚。我有機會，就會進宮去看妍妃的。”
才說了這幾句，我就聽到外麵有聲響，忙對葉聽風道：“此地不宜久留，你還是快走吧！”他點一點頭，把窗子一打開，左右看了看，飛身躍起。
我看著他離開，忙去搖醒紫陌。紫陌還迷迷糊糊的，我聽到外麵倚芳的聲音在問：“紫陌姐姐，王妃睡了嗎？”
我便答應了一句：“何事？進來！”
倚芳進來笑道：“看著燈還亮著，奴婢猜王妃也沒睡。夜已深了，請王妃早些歇息罷。昨天晚上鬧了一宿，王妃想必也很乏了。”
我知道她是為我好，就笑了笑：“你也來管我了！”我們說了兩句話，紫陌迷迷糊糊的揉著眼睛道：“小姐，剛剛是怎麽了啊？”
我便立刻推著她對倚芳笑道：“你看，我還沒睡，你紫陌姐姐就先撐不住了！”倚芳“撲哧”笑起來。
一語未出，卻聽得外麵有人大叫了聲“有刺客！”
我心裏“咯噔”一下，緊張的立刻站了起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