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金家有女_第七章



那邊敏之安然歇下了,這邊陸夫人卻是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最後竟一把掐在陸幫主胳膊上,把他也生生弄醒了。

“輕點兒,你幹什麽!”

“就想問問你隸銘什麽時候再回來。”陸夫人瞪著頂上幔帳,麵無表情的說。

“怎麽了,又替他看上了哪家的姑娘?”陸幫主揶揄道。

“德行!”陸夫人頭也沒回,翻了個白眼。

靜默一會兒,又忽然說:“當家的?”

“恩?”

“你說咱們銘兒,會是個從一而終的嗎?”

“你是吃了什麽藥啊?別是吃錯了吧。”

陸夫人充耳不聞,隻在心裏計較著下午時候從敏之那裏聽來的話。原來那金嶽溪,在敏之生母仙逝前,曾當著府中眾人的麵說過再也不會娶妻納妾討填房,如此也就算了,老祖母去世時,又拿他當初說的這話問他,他還是梗了脖子說是。彼時敏之十二,也在老祖母床前,就聽見祖母對他父親說:“我也不用你賭咒發誓,若是做得到就罷了,若是做不到,就得替敏之找一個真正疼她不會納妾的好郎君。”

陸夫人黯然。

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雖是個有才有貌有能耐的,卻也特別招蜂引蝶,還來者不拒,滬上的幺二、長三,凡是上點檔次的地界,略有些姿色才情的,無一不盼著他去做那入幕之賓;府裏頭的丫鬟也是,但凡他回來的日子,說話都特別柔聲細語,自己也是女人,說這樣子沒有銘兒的招惹,連她自己都不信......

正出神間,卻聽陸幫主迷迷糊糊地說:“......別的不知道,可銘兒是個做大事的,他現在的樣子瞧著是胡鬧了點,可你是他娘,總沒有娘不相信兒子的......”說著又睡了過去。

陸夫人想想也是,船到橋頭自然直,再說吧。

京城鳳來樓。

“少幫主,您的耳朵怎麽紅成這樣?”京中新晉花魁隱雯正替隸銘按摩太陽穴,不留神碰上了他的耳朵,才發現又紅又燙。

“恩,有什麽說法?”

“說是左耳紅,就是有人在想你。”

“那右耳呢?”

“那就是那人想你想得牙癢癢,在罵你了呢。”

“是

嗎?”隸銘饒有興致地把玩著手中一個鏤空雲紋護甲,不經意帶上一抹笑。

“咦,這護甲好精巧......”隱雯眉心一動,“少幫主人在隱雯這裏,心卻不在。如此,倒是不方便再留您了,入畫,送客。”

還不及丫頭來請,隸銘就將隱雯重新扯回懷中,嗅著她身上一縷幽香:“你舍得?”

待伺候的小丫頭上來欲將重重幔帳放下,內室裏已是一派芙蓉帳暖、春宵苦短的情景。見到隱雯眼皮略朝桌上抬一抬,入畫會意,將那枚護甲收去。

不日便是七月初七。

向來七夕夜,江浙一帶就有賞燈拜月乞巧的習俗。平日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深閨小姐們,也就在這一日上能到集市逛逛,比上元燈會來得還齊。因是未婚女子的節日,來的小姐們固然多,市井潑皮也往往混跡其中,一時間人來人往、熙熙攘攘。

墨玉雲萊一左一右伴在敏之身側,生怕擁擠的人流將她們與小姐衝散,走得分外艱辛。

“你們不用陪著我,就讓我一個人逛逛吧。”敏之對她二人道。

“小姐......”不待雲萊再說,墨玉拉了拉她的袖子,在她耳邊道:“小姐不喜人多,我們在前頭拐角那裏等她。”

敏之見她二人退下,就由著自己邊走邊看,不留神被人流帶進了一條小巷子。

她確實不喜歡人多,因此想穿過這一片擁擠的區域以後就往前頭拐角的開闊地那裏去,正是墨玉說的地方,卻沒想到被裹進了人流,走了很久,好不容易人群散了,卻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了。

“喲,這位小娘子怎的獨自在此。”聲音聽起來就不是什麽好人的樣子,敏之轉身欲走,卻發現身後兩個巷子裏正有人走過來,不急不徐,約好了一般。

當下敏之便停住步伐,原地立著,一雙眼睛定定瞧著向她麵前走來的三個人。

“這小娘子自矜身份得很,哥兒幾個,恐怕難搞啊?”

“嗬嗬,難不難搞,試試再說嘍。”一人口中金牙一閃,已咧著嘴到了敏之身前。

敏之一言不發,隻在那人將手伸向她的時候,忽然間自袖中抽出一物,在那人的手腕上劃了一道。那人即刻就縮回了手,鮮血同時染紅了他一個袖管。可

是,也僅止於此而已。

敏之習騎射,卻不會武功,那一劃也隻是贏在出其不意罷了。現在那三人都收斂了心神小心翼翼,她自知再沒有可趁之機,回天乏力了。

低頭瞧著手上握著的那柄短刀,刀柄鑲了寶石,刀身輕薄,顯而易見是特地為女子所鍛造的,本是為了防身。敏之苦笑一下,將刀尖對準了自己,想不到竟有一日要用這把短刀來護衛自己清白,用這樣一種方式。

三人中鑲了金牙的那個發現了她的意圖,嗬嗬一笑:“小娘子當真貞烈啊,夠味兒!”另外兩人臉上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淫笑,同時向她圍攏過來。

敏之無奈地閉上了眼睛,刀尖向自己的胸口紮去。

有破空聲傳來,手上的刀同時被外力震開,緊接著有啾啾聲響起,敏之詫異地睜開了眼。

果然是船上見過的那個親衛首領。

敏之欣喜,四處張望。

“怎麽,是在找我?”熟悉的聲音和步態,令敏之心神一鬆。

她動了動嘴唇,想叫“銘哥哥”,卻發現發不出聲音。

隸銘瞧她神色有異,收斂了臉上的玩笑疾步上前,一番探查後。

“無妨,你隻是嚇傻了,一時失了聲而已。”

看著他這麽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敏之懊惱。

“走吧,還愣著幹什麽。”

敏之動了動嘴唇,沒有聲音。

“哦,原來是嚇得腿都挪不動了啊。”隸銘好笑地看著她。

忽然敏之發現自己顛了個個兒,反應過來已在隸銘懷中了。

“不用擔心,我是你義兄。”仿佛是知道她想說什麽,隸銘在她頭頂緩緩說出這幾個字。

“少主,那三個人如何處置?”

“讓他們到黃浦江裏涼快涼快。”

“是!”

隸銘抱著敏之頭也不回地走了。

巷子深處二樓一個窗口,赫然是京中花魁隱雯姑娘。

“小姐,”入畫在她身後輕輕道,“奴婢問過了,方才那位是少幫主的義妹,陸家上下都很疼她。”

“是嗎?”隱雯輕哼一聲。

進了她秀閣的男人,除非是被她扔出去,斷斷沒有自己走出去的道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