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金家有女_第六十六章



“哎喲徐大爺,這位是姑爺!”

墨玉雖不齒隸銘的所作所為,但畢竟是主子。

徐大爺聽見這話,有些慌了:自己竟將姑爺給打傷了?!

“對不住您呐姑爺,可是您這麽不聲不響跟著兩位姑娘,奴才還當是哪裏來的小賊,這......手上沒輕重,您擔待著,我給您去找大夫。”說著就要出門,卻給隸銘拉住了。

“找大夫,就叫陸有去吧,你護得夫人很盡心,該賞。”示意陸有拿了一包碎銀子遞到他手上。

“誒誒誒,不敢不敢,這怎麽好意思呢!”到底還是揣進懷裏了。

敏之站在堂屋前頭磚地上,看著隸銘行雲流水的做這些事,忽然有些明了:原來是習慣了對才認識的人好啊!可笑自己還當他是情有獨鍾。

臉上的笑意就涼了三分。

“墨玉,扶姑爺去我房裏。”

說完,轉身往後院去了。

墨玉咬了咬嘴唇,不甘心地應了。

徐大爺見著這陣仗,一顆活躍的八卦之心瞬間燃燒:自家主子原來是個有人家的呀,先還隻當是投奔親戚的寡居小媳婦呢!看這陣仗,八成是姑爺做了什麽錯事惹惱了主子,一氣之下離家出走了吧!有錢就是好啊,房子這麽多,隨便匿在哪兒一時半會兒的也找不回來。恩......姑爺現如今大約是來求娘子回去的,連苦肉計都使了,真是敢下本錢,高明高明!

墨玉引了隸銘往後院去,因他傷了胳膊,未傷的那一隻右手又護著左手,走不快,墨玉雖然有心要叫他吃些苦頭,總是下不了狠心。

“姑爺是頭回來這處宅子吧?奴婢帶您慢慢踱過去,順道看看精致?”

深更半夜黑燈瞎火,看得到根毛的景致,天寒地凍冷一冷他,最好路上看不清給絆一跤,跌破了臉皮才好!隻不知道這人臉皮這樣厚,區區一跤摔不摔得破?

“也好。”

這可是你說的!

墨玉帶著隸銘走了許久,不過仗著自己熟悉此間道路。金嶽溪當初置辦這處宅子的時候,不過是想著敏之往後若有什麽不順

心的時候,按她的性子也不願意會娘家訴苦,才挑了這麽個雅致的地段、幽靜的處所,也不是奔著炫耀銀錢去的,是以這宅子並不大。

墨玉看差不多又要繞到前門去了,這位姑爺卻跟完全沒發現自己帶著他繞路一樣,依舊悠然自得地慢慢踱著,忽然覺得自己無聊得很。

“姑爺,您這又是何必?”

雖然不知道今日這是怎麽了,可往日思慕自家小姐的時候做的那些事一樁樁一件件,她金墨玉都是看在眼裏的。放在別人府裏,納個小妾就納了,她隻是氣不過怎的這麽快還沒有一聲知會;好了,你現在小妾也納了,孩子也懷上了,小姐搬過來五個多月,忽然想起來這麽一遭到這裏來走一走,又算個什麽事呢?

良久沒聽見他答話,也好,誰知道會說出什麽讓自己氣急的話來,到時候就不隻是大冷天裏逛園子這麽簡單了,若是一失手將他推進池塘,也不是不可能。

歎了口氣,將他往小姐臥房那裏領。

快要到樓梯那裏了,忽然聽見後頭聲音。

“她......”

墨玉耳朵都要立起來,等了一會兒卻沒有下文。

“算了。”

又過許久,才得了這麽兩個字。

有病!

敏之住著的那棟小樓,廊子上下都掛了紅燈籠。隸銘先時聽說過滿族有這樣的習俗,正月裏要掛紅燈籠。白雪襯著大紅燈籠,看在眼裏有種蕭條的熱鬧。敏之的心,是不是也像這樣了?是自己給了她一個繁花似錦,又親手將她推進雪地裏。

來時陸有就問過自己,少爺您這到底是想幹什麽呢?

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留在身邊危險,那好,就推開些;可是不在身邊,又想得那麽狠......

敏之不愛用電燈,慣常房裏都是點油燈的,這裏也是,不過外間圓桌上點著盞燈。

隸銘進去時,晃動的燈芯正在她麵上刻出一副妖異的畫:睫毛深重,嘴唇嫣紅,肌膚在昏黃燈光下顯出一種病態的白,鼻梁在眼窩下投下一方偷生的陰影......

從前的敏之,

一直都是端莊溫和的,這一瞬間的豔麗,是什麽時候開始的萌芽?

隸銘看著眼前這人,自己從她十四歲時喜歡上她,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發酵成了愛,可是這一瞬間,好像從沒有了解過她......

敏之已將傷藥都備好了,料想陸有請個大夫不會這麽早回來,卻沒想到墨玉引個路都要引一刻鍾。

“可算到了,我還當你將陸大少推進荷花池了呢。”敏之閑閑笑一聲,仿佛推下去也無所謂。

“我被推下去,你很開心?”問出口才覺得就是個廢問題,她怎麽可能不恨?

沒想到她卻說:“也沒什麽所謂,若是陸大少就此喪命,也不過是坐實了我這個寡婦的名頭,和現在有什麽兩樣?”

忽然就很想知道,她是真的無所謂,還是裝的這個不在意的樣子。

“娘子?”

說話的聲音裏刻意帶上一絲挑逗的語調,從前在堂子裏對付那些倌人倒是沒少用,隻是許久未用,不知道可還像從前那般渾然天成?

果然見敏之的眉頭皺了皺。

“數月不見為夫,深閨夢裏可有夢見什麽?”邊說邊欺身上前,鼻尖都要貼上她的麵頰了,呼吸可聞,都能聽見她的心跳聲,“可有想過我?”尚未傷著的那隻右手已經攬上了她的腰,“或是,旁的什麽?”

心裏已經想好了數種可能有的答案,最差不過再折一條胳膊罷了。

誰知她隻是坐在那裏不動,連些微的遠離都沒有。

就在要放棄的那一瞬,她忽然抬起了眸子,定定看著自己,眼中有油燈的火苗在跳,或是別的什麽的火苗?

聲音裏帶了戲謔,唇角一勾,明明沒有多明顯的表情,看在隸銘眼裏卻是放肆的勾引:“你猜?”

......

二人默契的很,雖沒有再說話,她卻知道什麽時候該上來些,什麽時候該主動,也沒有給自己的傷處雪上加霜。甚至在浪潮湧來時,隸銘還有閑心想起那句戲文:“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這話對,也不對,若是拿來形容此刻正做著的事,恐怕更合適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