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金家有女_第六十四章



“有什麽氣不過的?”攸寧這話說著倒像是覺得敏之好笑得很。

“比如我嫁過來的時候,看見你三哥這個樣子,也氣不過,卻也沒有搬出去住。若是我一早就搬出去住了,隻怕他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情也不會瞞得到今天,早在天津老宅裏頭就給父親請了家法打死了。”

“嗯。”敏之隻是低頭應了一聲。

“還是回去吧,好歹你幹娘在那裏,她是斷斷不會看著旁人欺負你而不管的。”

敏之想起來除夕夜時匆匆見著的幹娘,似乎幾日不見,蒼老許多。

“好,我回去就是。”敏之抬頭看一眼攸寧,“隻是三嫂,我怎麽覺得你越來越嘮叨了?”

攸寧橫她一眼,轉身回去竹床上躺著翻話本子。

中午在府裏用過飯,下午便與攸寧結伴去城裏逛。原本還有大嫂和二嫂,誰知成俊忽然有些肚子痛,二哥又忽然鬧著要二嫂留下陪他。

“二哥這人,從前倒還覺得紈絝得很,怎的上京這一陣子,倒看起來可靠許多。”

“你們金家這三房男丁裏頭,我看著,也就他靠譜些了。”

“三嫂,你說起話來怎麽一陣陣的?”

“?”

“要麽嘮叨得跟個老太婆似的,要麽就跟街邊擺攤算卦的一樣高深莫測。”

敏之做了個捋山羊胡的動作,攸寧沒好氣地橫她一眼。

過新年,集市上自然有過節的樣子,多的是人,和擺出來的好看玩意兒。

敏之正和攸寧看人套圈圈,忽然覺得胳膊被人撞了一下,便往裏頭讓了讓,沒想到那人卻鍥而不舍地撞過來。

“你這人......”敏之抬頭看去,倒是一個沒想到的人。

“密斯金,好久不見啊。”

“密斯於?”

“不知密斯金方不方便,咱們去那邊坐一會兒?”手搖搖一指那邊的茶樓。

“我自己逛逛,你們去歇歇也好。”攸寧說。

“好。”

一進茶樓,詩雅就開口要了個包間,進去後也不說話,隻等著堂倌流水似的將東西擺齊了,這才淡淡吩咐一聲:“下去吧,看著門。”

敏之忽然醒悟,這是要跟自己長談啊!

當下也不急,隻斟了茶喝了慢慢等著,還問了一聲詩雅:“你要不要?”

終於,詩雅熬不住了。

“從前隻覺得你圓滑會做人,倒不知道還這麽沉得住氣!”

敏之忽然想起來昨日姑母訓斥自己的那

幾句話,憋不住撲哧笑出聲。

“你笑什麽?!”詩雅倒像是被人冒犯了一般,立馬跳腳。

“沒有沒有,不是笑的密斯於,隻是昨日正巧遭了人訓斥,罪名正是我不會做人,這麽看來,我倒是比密斯於要稍高明那麽一點。”

詩雅白了敏之一眼,目光裏倒是有些許沉痛及恨鐵不成鋼。

“自己夫君都給人搶跑了,你倒好,挺看得開的啊。”說出口的話卻帶著三分酸意七分挖苦。

敏之撿了一塊糕點嚐了,也不答話,慢慢吃完了,才抽出帕子將手上碎屑拂去,這才抬頭看了詩雅。

“於小姐今日特為在街上撞我又約我到這裏來,就是為著諷刺我的?那話也說過了,小姐您的諷刺敏之也收到了,這糕點不錯於小姐接著嚐嚐?敏之便不奉陪了,先行一步。”說完站起來作勢要走。

“哎!”

敏之嘴角浮起一抹得逞的笑,回身慢慢坐下時,臉上已換了一副“姑且聽聽你要說什麽廢話”的表情。

“於小姐有什麽要說的就快說吧,家嫂還在下頭等著呢。”

稱呼也從密斯於變成了於小姐,看樣子是極其不想與自己多廢話的樣子。詩雅默了默,原本以為她驟然失子又被人奪了夫婿,必定能讓自己占盡先機,狠狠挖苦她一遍再讓她求著自己幫忙,眼前卻仿佛顛倒了?

也不容詩雅細想,隻能趕緊說了。

“我與雲萊是從小認得的,那時候她還不叫雲萊,叫什麽我也有些忘了,大約是叫綠翹之類的。不知道你聽沒聽她說過我與她的瓜葛?”

“未曾。”敏之腦子裏過了一遍,仿佛聽雲萊說過什麽貓之類的,難道是這個?

“從前陸夫人那裏養了一隻貓,挺漂亮吧,夫人特別喜歡。有一回我打破了她一個什麽東西,她說了我幾句,回頭我就把那小貓兒綁了丟進荷花池了。”

詩雅閑閑說著,一條畜生的性命而已,不值當說什麽的樣子。敏之繼續喝茶,不置可否。

“雲萊小我一兩歲,那時候我八歲吧,她大約是六七歲的樣子,因為太小,幹不了什麽活,就做了夫人身邊抱貓的丫頭。那天她見我搶了她的貓去,著急的要跟我拚命。”

詩雅看了一眼敏之,見她聽得認真,笑了笑,言語裏又恢複了囂張。

“六七歲的小丫頭能把我怎麽樣,何況我身邊還有人。我府裏頭跟來的兩個嬤嬤按著她,讓她眼看著我把那貓沉到了池子裏,哭得那叫一個慘烈。”

仿佛又重新看到了那一

幕,詩雅眉眼裏全是滿足的笑。

敏之放下杯子:“別怪我說的不好聽,你我現在不過是她的手下敗將,於小姐就靠著回憶小時候欺負她的那些事來挽回自己失落的心?還當於小姐有什麽高見,若是就這些,那實在不便奉陪了。”

“你以為若她還是當年那個雲萊,你會輸給她?!”

敏之已走到了門邊,手放上了門把,聽她這話裏有話的樣子,回頭皺眉道:“你什麽意思?”

詩雅起身開了門,朝外頭看了一圈,又將門闔上。

敏之皺了眉頭:“至於這麽小心麽。”

“聽我說。”詩雅將她按回椅子裏做好了。

“那貓的屍體給撈起來,陸夫人也知道是我幹的,但我是客人不是?總不能拿家法來打我。”詩雅嗤笑一聲,仿佛恨不得那天被打的是她。

“陸家的家法想必你也沒見過,我這個外人倒是有幸見識了一把。”

“哦?說來聽聽。”

“蒲扇見過沒?你們陸家的家法,就是用藤條編的蒲扇責打受罰人的背部,還要將整個背暴露人前。密斯金若是有幸,下回自己去見識一下那把藤條編的蒲扇吧。”

“恩,好。然後呢?”敏之隱約感覺,詩雅要說到重頭了。

“學塾裏頭,你帶著雲萊陪讀那幾日,我曾有一次與她在水房爭執,扯壞了她的衣衫,見著她的左肩上頭有一顆紅痣。”

“我也見過,她說是自小就......”

敏之看著詩雅熱切的眼神:“你的意思是,你見著她受罰那一次,她肩上還沒有那一顆紅痣?”

“正是。”

敏之笑著搖了搖頭。

“怎麽?”詩雅見她不信,有些煩躁。

“且不說紅痣這東西是能後天長出來的,於小姐大概不知道以黃鱔血點在肌膚上,就能得紅痣終身不退。先不說這個,聽於小姐口氣幼年時與陸府常有來往,那便該知道雲萊是什麽時候開始跟著隸銘讀書的。”

詩雅不知道她這麽問是何意,隻能據實回答:“就在我淹死那貓不久之後。”

“這就對了。”敏之深吸一口氣,“陸大少說,雲萊自幼與他一塊念書,是那時候積起來的情分,既然與於小姐所說的對的上,那麽......”

畢竟是自己的夫君,說起來還是心裏隱隱有些疼:“不管她是不是當年那個被你陷害的小丫頭,卻實實在在就是他陸隸銘鍾意的人,你我早就輸了,從他們二人相伴讀書那時起,你明不明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