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不必妄自菲薄
“絮雪……”風若歆語氣一凝，輕輕地咬了咬下唇，像是歎了一口氣，“不管前路多坎坷，都過去了。有的記憶是用來深藏的，總有一天，它會在人生的長途跋涉中慢慢地丟失。”
“或許吧。”絮雪淺淺一笑，那嫵媚的笑意間盡是耀眼的光芒，美得讓人不得不側目，如陽光般和煦卻帶著憂傷的苦澀，她側頭，無奈地說，“有時候，命運總愛開玩笑，像我這種生來便沒有抽到好牌的人，隻能努力打好手中的爛牌。”
風若歆靜默地走在絮雪的身側。
有時候，沉默是最寧靜的聆聽與安慰。
“從小，我便是人人嘲笑戲弄的對象，因為我是一個私生女，是一個見不得光的野種，更是一個軍妓的女兒。”絮雪笑了笑，“或許是習慣了卑微地活著，以至於三年前，當我遇到了沐引的時候，我竟不知所措。這個世上，他是第一個不在乎身份地位等虛名，與我結交。多可笑，一個卑微至極的低等妓女默默仰慕著名滿天下的第一公子。”
“絮雪，你不必卑微。”風若歆緊緊地握住絮雪冰冷的雙手，想要把她的手捂暖，“有一個地方，離我們很遠很遠，那裏沒有謙卑，沒有森嚴的等級製度，一切都是平等的。那裏的人崇尚人人平等，人無貴賤之分，身份無高低之分。”
“真的會有那樣的地方嗎？”絮雪輕聲地喃呢著。
“我……來自那個地方。”風若歆堅定地點頭，“所以，絮雪，你不必謙卑。我們是平等的。”
“謝謝。”絮雪眸光瑩亮，動然地看著風若歆。
從前，隻有他，不介意她的身份、她的地位，毅然而然地與她結交，不顧一切的名聲，隻為求得一名摯友。
對於那樣的他，她很欣賞。
如今，有她將軍府的二小姐，同樣地不在意身份地位，一次又一次地告訴她，職業無高低，身份無貴賤。
如此之人，怎能讓她不心生敬意呢？
風若歆理了理絮雪被風吹開的衣袍，貼心地說，“你大病初愈，需要好好保暖。”
“嗯。”絮雪明媚一笑，適才的憂傷已經斂去，了無痕跡。
“到亭內坐，我讓筱溪準備了參茶，暖暖身子。”風若歆牽著絮雪的手直直地走向思風苑的專有涼亭。
“花開得如此之美豔，由此可見種梅之人的心思。”絮雪漫步在整片
整片開得火紅的梅花叢中，看著眼花繚亂的梅花，皺著眉頭，輕聲地問，“二小姐，我聽聞將軍府這一片梅花是商國太子商君於親手種植的，不知此事是否如此？未有料到那尊貴的商國太子竟然有如此心思。”
風若歆停住了腳步，回眸，眸間不禁露出了一份難以察覺的震驚，無意地反問，“商國太子親手種的？何出此言？”
絮雪無奈地聳了聳肩，輕輕地搖了搖頭，“我隻是聽聞將軍府思風苑內的那一整片梅花是商國太子一株一株親手種植的。心裏亦有幾分疑惑，但又聞商國太子對二小姐仰慕有加，便也覺得理所當然。難道二小姐不知道此片梅園是商國太子親力親為？”
風若歆笑了笑，輕輕地搖頭，“不知是誰竟敢口出狂言？偌大的將軍府不缺家丁員工，種梅之勞又豈敢勞煩尊貴的商國太子呢？”
“想必都隻是一些無稽之談，不必過多在意此等言語。”風若歆補充道，毫不在意。
此刻，她們已經到達了涼亭。
風若歆與絮雪雙雙坐下，相對而坐。
“不知是誰傳出此謠言？”風若歆捧著茶杯，輕輕地抿了一口參茶，漫不經心地問。
絮雪低著頭，手裏緊緊地握著一杯溫熱的參茶，那被溫熱的參茶溫暖了她冰冷的手，許久，她深深地吸了一口，驀然抬頭，“那是溫玉婕所言。”
風若歆欲要舉起的茶杯一愣，那黯然的眸光散落在清淡純色的參茶內，一蕩一蕩的，終究褪去了眸間一閃而過的狐疑，她淡然地反問，“溫玉婕，是她？”
“嗯。”絮雪一臉嚴肅地點了點頭，陷入了一種略顯憂鬱的回憶中。她輕聲地訴說著，“那日，溫玉婕氣敗地跑到‘翠花樓’大鬧，我隻是依稀記得她說過一句話，她說……風若歆那個賤人，商國太子為她在將軍府種下了一片珍貴的六瓣紅，幽國攝政王竟然把幽國獨有的‘柳舞飛笛’贈予那個賤人！‘柳舞飛笛’是沐引的，她沒有資格擁有……類似如此之話語。”
“我並不放在心上，畢竟隻是一些氣語。”絮雪繼續說，“今日絮雪隻是隨口一提罷了，二小姐也不必介意溫玉婕的一些氣話。她向來如此，還望二小姐莫介懷。”
“自然不會。”風若歆笑著說，一副大家閨秀容人之氣度瞬間顯露。
絮雪臉上露出了幾分歉意，“都怪絮雪愚昧，尊貴無比的商
國太子又怎麽屈身做如此低等的活呢？堂堂燕國將軍府又怎麽與商國太子有如此牽連以致太子殿下親手種梅呢？”
“眾所周知，商國太子一向仰慕二小姐，或許此事隻是一些流言蜚語罷了，二小姐無需多心才是。”絮雪伸手主動握住風若歆的手，眸間閃過了無數的堅定與溫暖。
“但願如此。”風若歆淺淺一笑，一股淡然的氣息縈繞於身側，她歎了一口氣，“絮雪，其實……溫玉婕的身後，一直有一個主謀。”
“主謀？”絮雪不禁皺眉，眉宇間皆是訝異。
“嗯。”風若歆認真地點了點頭，“溫玉婕曾經在言語中提及那個人，卻不願說出那個人的身份，那個人……不會是一個庸碌之輩。”
“若真有此人存在，二小姐可要萬分小心。畢竟你在明，敵在暗。萬事皆要小心。”絮雪握住風若歆的手加重了力氣，仿佛是害怕失去了這唯一一個在冰冷季節給予她溫暖的人。
“此事，我自會小心，但我更希望找出那個人。或許，這一切的恩恩怨怨便可以解開了。”風若歆舉止淡雅，那清澈的雙眸間盡是對真相的渴望之色。
那一刻，從她涉嫌殺害沐引公子開始，她便努力地想要挖掘出所有的真相證明自己的清白。
她不願受此不白之冤。她更想知道這其中的種種根源，或許，和她的曾經會有莫大的關聯，又或許毫無瓜葛。
除了找出真相之外，別無他法。
如今，幕後的主謀已經隱隱若現了，她必定會盡自己的所能找出那個一直困擾在她心中的疑問。
“二小姐。”絮雪精巧的柳葉眉微微擰著，臉上露出了擔憂之色，囑咐道，“恐怕那人非善類，萬事要保全自己。若有需要絮雪的地方，絮雪必盡力配合。”
“謝謝你，絮雪。”風若歆晶瑩的雙眸裏載滿了感動之意，“有此摯友，是我畢生的榮幸。”
“二小姐言重了。”絮雪不禁垂眸，嘴角殘留著一抹苦澀的微笑，“絮雪此等低賤的身份，亦隻有二小姐才會放下身份，與之為友。那是絮雪的福氣。”
“絮雪，不必妄自菲薄。這個世上，除了自己看不起自己，沒有任何人有資格看不起你。”風若歆語氣一凝，抬眸，凝望著絮雪，輕聲地說，“絮雪，其實……你不必終身為妓。你值得擁有更好的生活。”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