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31章 款款生情
墨染就道:“好。”他過了來,坐在書案旁,拿著小勺果然就一口一口地吃了起來。“這餛飩清淡,倒是合我的口味。”
墨染說著,便淡淡朝秋漪一笑。
窗欞外的小穗兒見了,不禁睜大了眼睛。原來,大少爺果然吃起了東西!大少爺重病在身,不是隻能喝藥,不能吃東西的麽?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大少奶奶鼓動大少爺吃東西,這不是害他嗎?
可看情形,大少奶奶又那樣關心大少爺,應該不至於害他呀!莫非,大少爺實在是想吃東西,因此就偷偷地叫大少奶奶捎帶進來,解也解饞?
小穗兒也不是傻子,看得出之前給大少奶奶送的飯,大少爺也定然分一杯羹了。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兒呀?小穗兒心裏也糊塗了!這時,一隻肥貓從院牆外‘呼啦’一聲竄了下來,躲入到葡萄架下,可是將小穗兒嚇了一跳。“呀……”小穗兒怕貓,見了不禁驚叫起來。
秋漪和墨染在屋內聽見了,對視一眼。秋漪聽出是小穗兒的聲音,便循著聲音走到窗欞根下,問道:“小穗兒,小穗兒,是你在我外麵嗎?”
小穗兒避不過,又擔心秋漪懷疑,隻得在葡萄架下說:“大少奶奶,這天兒熱,我就想在葡萄架下溜溜彎,哪裏知道一隻貓過來了……”小穗兒說著,便又走到廊子下。
秋漪見了,心裏絲毫未懷疑。她笑道:“小穗兒,我吃飽了。煩你將盤子還是送去廚房吧。”
小穗兒聽了,便進了屋子,她接過盤子,低聲道:“大少爺,大少奶奶,那奴婢出去了!”
秋漪點點頭。小穗兒出去後,隻見柳墨染道:“秋漪,我想小穗兒是有心站在窗欞根下的。”
秋漪聽了,心裏一怔,不禁問道:“大少爺,你的意思是……”
柳墨染就道:“我就也是猜測。”
秋漪的心裏倒有些慌了。“大少爺,如果小穗兒真知道了,那可怎麽辦?”方才,她真覺得自己粗心了。
“她知道了,也不打緊。或許,這是一個契機!”
“契機?大少爺,你這話我不明白?”
柳墨染就淡淡道:“我既知道這藥不能喝,便就不會再喝。我既知道我能進食,那我以後便就一日三餐地吃飯。秋漪,我想好了。明天,你能不能替我出府一趟,去見見那個王大夫?”
秋漪就道:“大少爺,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聽說您的藥都是洪氏按照那個大夫配置的,這熬的藥裏頭到底有什麽成分,大少爺您知道嗎?”
“我不知道。我病了許多年,一向不問這些。這些藥從前是老太太親手熬的,我自然不疑她。如今洪姨娘接手了,我也沒疑心,該怎麽還是怎麽。但時間長了,我這病不減反重,到底由不得我不疑心。但到底我沒有什麽證據。秋漪,這件事關係重大。所以,你明日去見那個郎中,務必要多加小心。”和秋漪相處了一個多月,墨染自覺或不自覺的,
已經很信任她了。
“大少爺,我知道。咱們沒有證據,這告訴了老太太,也沒有什麽用處。”
“不錯。”說罷,柳墨染又深深一歎,“秋漪,在這府裏,我信任的人不多。你是其中一個。”
看著柳墨染臉上現出的孤寂神情,隻叫秋漪見了,心裏一緊。沒來由地,她就想使他開心,因就玩笑道:“大少爺,你信任我,是我的榮幸。你放心吧,明天我一定去盤問個究竟。”
是夜,秋漪睡下了。柳墨染卻是也不能眠,他悄悄起了床,披了衣服,獨自一人拄著拐,走到庭院前的桂花樹下,過了一會,老管家過來了。
“大少爺,怎麽怎麽晚了還不睡?”老管家立在桂花樹影中,低聲問。
“明天,少奶奶要出府一趟。我心裏不放心,因此要來囑咐你幾句。”
老管家聽了,就點頭道:“大少爺,我懂。我一定會派人護少奶奶周全。不過……”
“不過什麽?”柳墨染追問。
老管家就思怔了一會,方道:“不過大少爺或許也多慮了吧?”
柳墨染聽了,就搖了搖頭,鄭重說道:“我沒有多慮。實話告訴你,洪氏每日送來的藥,我都暗自倒掉了。”
老管家聽了,心裏一驚。“大少爺,您……您沒喝藥?”
“不錯,我都倒掉了。但即便如此,我也沒有死。我記得那個郎中說過,此藥若停一日,三日過後,我便會咽氣。可你也看到了,我還是活得好好兒的。因此我疑心……”這話,柳墨染說了一半,也就不往下說了。
他的意思,老管家明白。老管家震驚之餘,神色更是凝重。他緩緩道:“少爺,您放心,我什麽都不會說。”
柳墨染就道:“因洪氏是二少爺的親娘,況我隻是疑心,所以暫且隻能低調行事,且不可打草驚蛇。”
老管家聽了,連連點頭。
劉墨染回屋後,老管家也就進了柳府下人住的葛園。老管家的小院在劉嬸子屋子前邊。這劉嬸子是夜裏的耗子,她喜歡府裏園子門都關了後,偷偷地將藏著的好酒好菜搬了出來,擺在一張小凳上,坐著喝酒。從前,這柳府的下人因貪杯之故,喝醉了睡著了,那酒漏了,碰了未熄滅的炭爐,一下著了火,將屋子燒了起來,釀成一次火災。老夫人大怒,遂下令園子裏的丫鬟婆子小廝們,沒得允許,一概不許喝酒。
老夫人雖下了命令,但那幾個酒蟲,哪裏一下就能夠戒?劉嬸子就是其中一個。到了半夜,趙管家起來小解,經過劉嬸子的房門,就聞到一陣刺鼻的酒味。趙管家不禁生了氣,便在劉嬸子的門前,輕叩了一下,說道:“劉嬸子,劉嬸子……”
劉嬸子一聽是趙管家,趕緊將酒藏了起來,鎖在櫃子裏,這才磨磨唧唧地過來,大聲嚷道:“誰呀?這三更半夜地不睡覺,都是在做什麽遊魂野鬼,打擾了老娘的好覺?老娘是個寡婦,可到底是個正經人,這
邪門歪道的趁早給個滾開!”劉嬸子想借此糊弄過去。
劉嬸子守寡十餘年,自從女兒嫁出去了,這一個人一日不喝酒便覺得日子難以打發。她是洪氏的心腹,跟了洪氏多年,從媳婦熬成了婆娘,在府裏就有些拿大。洪氏也不讓她做什麽活計,不過有什麽要緊的事了,叫她去跑跑腿動動嘴皮子。雖然趙管家在柳府多年,但劉嬸子自恃是洪氏的心腹,一點不將趙管家瞧在眼裏。
趙管家一聽,方知自己半夜敲劉嬸子的門,不那麽妥當。他便咳嗽了一聲,低低道:“劉嬸子,是我,趙管家。府裏的規矩,想必你知道的。”說完了,趙管家因有要事囑咐,便往柴房走了。
劉嬸子聽了,更是惱怒,聽得門口趙管家大概不在了,她方氣呼呼地開了門,探出頭瞧了一瞧。借著微弱的燈籠,她看見老趙管家鬼鬼祟祟地直往柴房走去,似乎和幾個馬夫低語什麽。劉嬸子就罵:“該死!這半夜不睡覺,卻原來找年輕後生去了!”老趙管家五十出頭,卻不知何故,一生未娶。不管何人與他介紹妻室,趙管家毫無例外的,總是搖頭,就連老太太的麵兒也不給。所以,劉嬸子隻疑心趙管家是個不走水路走旱路的。
劉嬸子擦了身子,躺在床上,因擔心趙管家對老太太告狀,到底一夜沒睡好。
第一天一大早,劉嬸子去洪氏屋裏,給她梳頭。洪氏在鏡子裏看見劉嬸子黑乎乎的兩個熊貓眼,倒是給唬了一跳。“劉嬸子,你瞧瞧你的模樣兒!告訴我,昨晚你都去哪裏做賊去了?要麽,是去偷會野漢子去了?我知道你雖然做了姥姥了,可月信還沒斷呢,你心裏定然也想男人!”洪氏篤定道。
劉嬸子一聽,臉就有些臊紅。她放下梳子,對著鏡中的洪氏就道:“主子,這玩笑可開不得!我雖然好錢好酒,但這一樣可是不沾!”
洪氏聽了,也就笑:“我也不過和你開玩笑,你不必和較真!那我問你,你頂著個熊貓眼,到底幹什麽去了?”
劉嬸子一聽,就沒好氣道:“還不是那趙管家!”劉嬸子便對洪氏說了昨晚一事。
洪氏一聽,不禁很皺了眉頭。劉嬸子心裏沒底,見主子這樣,還以為洪氏是在生她的氣。劉嬸子一下不安起來,便低聲討饒道:“主子,我也不是有意要吃酒的!實在是到了晚上,我一個人住著,身邊也沒個人陪著說說話兒,這才……”
洪氏的重心不在這上頭,她聽了劉嬸子的話,反而站了起來,盯著她的眼,一字一句道:“你是說,昨兒個晚上,趙管家去見馬夫了,還是半夜時候?”
劉嬸子見洪氏不責備自己,心裏緩了一緩,就點頭道:“趙管家鬼鬼祟祟的,什麽話不能說,偏要去半夜說!我真疑心他和府裏的那幾個小廝不幹淨!”
洪氏聽了,臉更是陰了陰。她慢慢道:“隻有府裏有人要用車出門時,趙管家才會去囑咐幾聲!可為什麽他一定要半夜去呢?又或許,他是另有什麽要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