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陰差



回了青冥穀,過了幾日閑散日子,連蘭薰都開始百無聊賴。

清晨自溪邊撿一片樹葉,卷成筒狀挨到唇邊,隨意一吹,就吹出首悠然小調。

嶽休縈也無事可做,除了每日幫函勿挑揀、曬洗藥材,就在穀內風景宜人處引吭高歌。這幾日聽著蘭薰吹樹葉,也和著調子唱起曲來。

這會,雪葵找了過來。

嬌白嫩滑的小臉上鑲嵌著純真的弧度,淺心思的雪葵悅道:“蘭薰姐姐、休縈姐姐好!穀主大人要我通知蘭薰姐姐,天泱殿殿主太祀為了答謝你們尋回潤玉小姐玉佩一事,要宴請你們。”

這對蘭薰而言可不是好消息,好不容易與天泱殿算完了賬,居然又來一本。

“太祀要款待誰?”

“請了竹哥哥、潮風哥哥和蘭薰姐姐,不過雪葵也是要去的。”

“哦?”這孩子何時愛湊熱鬧了,“是潮風邀你一道?”

“不是潮風哥哥,是水川閣主。”

蘭薰詫道:“關她何事?”

“蘭薰姐姐有所不知,今早雪葵收到水川閣主的消息,她說雪葵哥哥的下落,天泱殿中可能有人知道……所以雪葵定要去。”

聞言,蘭薰心裏打水漂似的不安。

世事真如網如扣,一個套一個,跟任意一個扯上關係就等同於諸事纏身,真有的受了。

蘭薰問:“水川閣主可有給雪葵妹妹詳述令兄之事?”

“啊……?她說為妖類搜情報很難,就這點消息也是機緣巧合聽人閑談提及的。似乎是說,天泱殿主太祀的第一任妻子,是冰雪妖怪,雪葵覺得那說不定是我們雪域冰城的同胞。”

“那……潤玉小姐是誰的女兒?”

“這個我知道,”休縈道:“太祀殿主的結發之妻被發現是妖類,翌日便失蹤了,據說那時天泱殿掀起偌大風波。沒過多久後,殿主又娶了位妻子,生下潤玉小姐。隻可惜也不知那殿主是克妻的還是怎樣,這新老婆過門沒幾年就病逝了,唉——人間悲劇啊!”

“這麽算來,此事已過去二十多年了,”蘭薰揣道:“雪葵妹妹如今再去詢問,恐怕很難。”

“這雪葵知道,可是……雪葵就這一個親人在世了。是雪葵的一位朋友告訴我,說娘親不在了,她死前囑咐我去人間找尋哥哥。”

“原來如此……我知道了,明日會與你們一同動身。”

雪葵點點頭,雪白的袖子輕輕搖曳出淺淺的褶皺,她禮貌的告辭、退走。

休縈順手挑起個石頭一撇,隨口說:“又是樁慘劇,怎麽我們幾個都是沒爹沒娘的。”

蘭薰不禁想起師父曾對

她說,她是剛出生就被爹娘遺棄的,因為,村裏人都汙蔑說,她是她娘和一個山怪有染生下的“異類”。

不由的魂斷神傷,恍然聽到休縈又唱起歌來,仿佛有歌聲環繞在耳,休縈才能在浩海沉浮中覓到自己的容身之地。

兩日後。

幾人來到天泱殿前。

來迎接的又是疆塬,他在天泱殿估計是師爺類的角色。

今日的疆塬神采奕奕,手拿一塊長條白玉圭,站在天梯半截高處喊道:“在下疆塬,誠摯歡迎各位駕臨,天泱殿蓬蓽生輝!”

潮風回喊:“彼此彼此啊!”便拉了雪葵登梯。

楚燃竹和蘭薰漠然跟上。

疆塬仍如上次一樣,殷勤於蘭薰,但礙於潮風與雪葵兩個不諳世事的人,也就沒多說。

他將幾人領到了殿主太祀之處。

潮風此刻意氣風發,攜著雪葵就往屋中踏,同時衝屋內喊道:“參見太祀殿主!”

楚燃竹正要跟上,卻因為聽到一聲尖銳的花瓶摔碎聲而硬生生刹住了腳步。

隻見堂內,那位太祀殿主,整張臉都寫滿了愕然與驚喜,下頜不斷的顫動,而那雙老去的眸中,慢慢泛出一種東西……

布著皺紋的手陡然抬起,抖動著指上雪葵的臉。

“釋……蝶……香……釋蝶……你是……香釋蝶……?!”

任誰也猜不到,這呼風喚雨叱吒風雲,已到不惑之年的太祀殿主,會掉下滴滴淚珠來。

疆塬見情況不對,踏入房中提醒道:“殿主……”

太祀這才趕緊將淚擠回眼底,卻又激動的衝雪葵吼道:“釋蝶,你為何才回來?!”

雪葵心駭,語結道:“我……我不是什麽香釋蝶,我叫雪葵。”

“釋蝶——!”太祀吼道:“我的妻子,我不會認錯!”

這話就如當頭一棍打在幾人腦頂。

雪葵更是天旋地轉的站不穩腳,腦中不覺湧入先前的遭逢——昆侖山巔的飛穹公子,曾用異樣的眼神看過她……青冥穀主母剪滌,也錯將她當做香釋蝶夫人。

潮風忙道:“殿主您肯定認錯人了!這是我朋友雪葵,年方十五,她今日來這裏,是想向殿主打聽點事的!”

“不可能!”太祀雖仍堅持己見,可眼底已暴露出滾滾失望,“你……你當真不是香釋蝶?”

“雪葵根本沒聽過這個人……”雪葵委屈道:“其實雪葵是聽說殿主的第一任妻子和我是同族,才想來問問,關於我哥哥的消息。”

“你有兄長?!”不知怎的,太祀又重新燃起希望。

雪葵據實相告:“我也是聽朋

友說,哥哥在人間,所以我出遊來尋……這是娘親的遺願。”

“你娘死了?!何時之事?!”太祀兀的又激動起來。

雪葵心下一凜:“我……我也未曾見,隻是聽聞了噩耗遺囑。”

太祀全身劇顫,他口中斷斷續續的吐出悲痛的氣息。

“死了……死了……”傻了似的囁嚅。

潮風急道:“殿主您還好吧?!”

太祀移了眼看他,相視的片刻間才定下神色,道:“真乃不幸……”又看向雪葵。

這回雪葵嚇得險些叫出聲,她不敢相信,自己竟在這個人眼中讀出了繾綣的愛意和慈父的柔情。

“你是叫雪葵對吧,你能不能留在天泱殿?”

“啥——?!”潮風第一個反對:“殿主您別開玩笑了!”

太祀仍對雪葵道:“你哥哥的事,包在本座身上,隻要你留下,天泱殿絕不虧待你。”

“我……”

這時蘭薰道:“殿主好生突然,不知為何執意要留雪葵妹妹。”

“無非是與潤玉做個伴,算本座膝下次女。”

“這似不妥,”蘭薰道:“以潤玉小姐的脾氣,雪葵妹妹還能不吃虧?我這做姐姐的可不同意。”

楚燃竹也道:“雪葵姑娘久居青冥穀,早已習慣滎陽氣候,兀來皖南定會不適。”

連疆塬亦道:“殿主三思。”

太祀臉色一沉,霎時全身湧上股戾氣,吼道:“有何不行?!”又柔視雪葵,向她靠來。

雪葵挫了幾步,趕緊躲到潮風身邊,小手捏住他的衣擺當做救命稻草。

潮風立刻打抱不平:“你到底要幹嗎?!”

“請雪葵姑娘留在天泱殿。”

這算是觸到潮風的底線了,此一刻衝動占據了軀殼,潮風搶前幾步擋住太祀。

“說不行就不行,你這是強搶民女——!!”

太祀威脅道:“小子,你可想好,這是本座的地盤!別說將你等圍困於此,就是要了你們的命也輕而易舉!!”

一語如天崩地裂,令幾人神經驟緊。

疆塬圓道:“殿主息怒,此事當從長計議,莫傷了兩派和氣。”

可這位殿主本就不是通情達理之人,平日就獨斷專行的很。現下一根筋都繃直了,就連疆塬的話都聽不進去。

潮風氣得直咬牙:“你別嚇唬人,當我們是三歲小孩啊!有種動真格,看誰怕誰!”

下一刻他就拽起雪葵向外逃。

楚燃竹與蘭薰一驚,交換了神色,想著既然事情已鬧得不可收場,他二人隻能助潮風與雪葵脫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