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文曲星



堂上的白如舊一把奪過那封信,抽開來一展,隻瞧見上麵兩個大字。

“大哥。”

他快速往下看去,卻失了神,忽而又有些啞然失笑。

“大哥,我又跑啦!

千萬別找我,反正你也找不到,也不要去追問水檻姐姐。也不要難為萃影和紅綃。

我想過了,我不太適合做白家的繼承人。我雖然玉樹臨風英俊瀟灑,可是很懶惰,又不聽話。菖蒲是不錯的人選呢,大哥你不要總嫌棄她是女孩子,其實她很努力,比我要爭氣。大不了像咱們母親一樣,將來招個入贅的女婿,白家斷不了的。

你若實在不肯讓她……拜托你爭爭氣,跟嫂子生一個兒子!

我知道,你不想我卷入北州的戰亂,也不想白家介入。我已經放出話去了,就說白家已經與我斷絕了關係。如果有人上門來挑釁,你也就這麽說。

等將來我回來了,再向你負荊請罪。

還是說一下……萬一我真的回不來了……

你就跟嫂子再多生幾個罷!哈哈!”

旁邊的婦人見他臉色瞬息萬變,連忙接過信箋來,看了看,眸子裏卻有淚花。

白如舊沉默不語,隻是接過信紙來,拿在手裏。

“不好啦,不好啦!”門外陡然傳來了叫嚷,家丁迅速竄入,顧不上行禮,隻是一迭聲的。“二少爺又跑了,臨走前還搶劫了杜家的大小姐!”

白如舊陡然一震,就將手裏的信箋捏開一個窟窿。

那個臭小子,絕對不能放過他!

“快,”他立刻下令,“快去尋找二少爺的下落——”想了一想,又補充,“重點去北州,有消息了立刻匯報。對了,別驚動他……隻要暗中保護。”

初夏的沙漠裏,已經能熱死人了。

阿彌婭覺得身子一陣陣的燥熱,*的駱駝也伸出長長的舌頭來,拚命的喘息。

她隻覺得坐在駱駝背上,脊背卻火辣辣的,鮮豔的紅衣吸進了大部分的豔陽,燒灼宛若剝皮之痛。終於,她再也受不了,在一片幹弱的芨芨草叢裏停下,靠著駱駝的身子遮擋豔陽。

這樣的天,簡直要人命呢。

取下水囊來,一口氣喝了半囊。駱駝也卷起舌頭來,吃著那種帶刺的植物。

本來,行進了五天,早就應該到科漢特沙漠了,隻是這天突然熱起來,讓她步履維艱。她卻不敢脫下身上的火衣,反而越發嚴實的包裹住了**的皮膚,防止曬傷。

沙子的四周,似乎能清晰的看到水蒸氣騰騰而起,帶走最後的水分。她躲在駱駝脊背的陰涼下,不停的扇著風,側頭極目,卻隱隱約約的看到了一點兒綠。

那是什麽……難道,竟然是綠洲嗎?

阿彌婭陡然竄起,極目望去,果然是一片蒼翠!那是……那是進入科漢特沙漠之前的最後一個綠洲!

“噓,噓!”阿彌婭迅速拽起駱駝,拉著韁繩,深一腳淺一腳的朝那片綠洲奔去

終於,綠色越來越近了,緊接著,腳下就舒爽起來,還隱約泛上來涼意。

到了,終於到了這最後一驛!隱約看到遠處掛著一架大纛,綽約是個“驛”字。

她打定了主意,先過去投宿。等到了晚上,再趁著夜色溫良,穿越科漢特沙漠。可到近前一看,那驛站卻已經荒廢了,雖然旗幟鮮明,兩層的小樓卻已經坍塌,處處蕭瑟荒涼。

怎麽會這樣?這明明是進入北州的第一站,竟然就荒涼成這個樣子了?

阿彌婭上前去,在廢墟裏翻撿了幾下,卻看到了幾具腐爛的屍體——瞧著殘存的衣鎧,竟然是星野國軍隊的人。

而且,這個樓的四根梁柱,是被人生生斬斷的。

也許……這裏的一場惡戰,就是圍剿如今他們而留下的!阿彌婭興奮的亮起了眼睛,似乎已經感受到了那個人的氣息。

但是,現在最重要的,卻是先找個地方休息。

她想了一想,從廢墟裏拖出了幾塊大板子,暫時搭建出了棚子來,好遮擋毒辣的日光。又找了些鐵鍋水壺,就著廢墟生起火來,煮了些水食吃。綠洲裏的日頭沒有那麽毒。她想睡覺,等落了日再行,卻睡不著,索性四下走一周。

這個綠洲不大,水源也不多,隻那驛站旁有一口深井,卻也深邃的不見底。

她又走了走,在草地上看見了幾個洞,似乎是野兔田鼠一類留下的。

然而,在一處隱秘的草窠裏,她竟然發現了叢碎散的灰渣滓,似乎有人在這裏生過火。

阿彌婭蹲下去,試了試火堆的溫度。

竟然是熱的。難道,是日光烤熱的嗎?還是……這荒無人煙的草場內,還有外人在!

午後的陽光真的很辣,春日的光斜射的厲害,走到哪裏都會被射了一身暖色。

就算身在中州,還是覺得熱。

美沙亞再次探出頭來,對著驅趕馬車的黑衣劍客呢喃。

“厲雲哥哥,我還想喝水。”

厲雲停下馬車,看了看頭頂的日光,終於抱她下來,“休息一會兒,吃些東西再走。”

美沙亞點點頭,乖順的坐在草地上,一麵捧著倦了得天鷹,一麵卻四下亂看。忽而,她仿佛發現了什麽,驚聲,“厲雲哥哥,那個,那個不是那個破廟嗎?”

美沙亞的邏輯有些混亂,厲雲順著她指引的方向看去,果然見疏疏密密林子裏有座破廟。

他恍然大悟——那座廟,就是他,白如今,舒子夜初次相逢的地方。

厲雲的眸子一顫,拉住美沙亞的手,牽著馬車就往那裏走。

天鷹瞧著他的舉動有些不解,快速墜落他的肩膀,卻懶得說話。

一晃眼的功夫,竟然就是近一年了,當初破廟相逢的場景,依舊曆曆在目。

隻是,現在的三人卻已經散了,再也回不去。

破廟的門板被他那次撞壞了,一直還坍塌在廟門口,廟裏依舊是一片狼藉,案

桌上燭具覆塵,供奉的文殊菩薩金身越發殘破。

如今當日棲身的那個草堆還在。隻是他們三人留下的炭火已經消失不見了。滿地都是亂七八糟的草木灰。自從他們以後,肯定又有不少人在這裏躲過風雨,暫時棲息藏身。

厲雲一寸一寸的掃眼麵前的一切,一股熟悉卻又陌生的恍惚感陡然而生。

他掃出一塊幹淨的地麵來,讓小公主落座。美沙亞卻又忍不住,默默的垂下淚來。“我準備午飯。”不敢再看她心碎的表情,他慌忙轉過身來,撿拾地上散亂的柴木,便要生火。

“飯來了!”空曠的破廟裏,陡然就傳來了笑盈盈的聲音。

厲雲驚詫四下看,卻聽得那個熟悉的聲音,就如初逢的時候,得意洋洋的一件件數落。

“有稻花村的水晶蝦餃。哎呦,還有這是明月樓的宮保雞丁,金玉滿堂。青霜閣的槐花糕和核桃糖仁。不過我這次沒準備胭脂鵝脯和火腿燉肘子,換了大郎燒餅,還有白家自產的牛肉掛腸和煙熏雛子鵝!”

厲雲驀然回首,卻見如今竟然再一次從那草垛裏鑽出來,手裏拿著各式各樣的紙袋和荷葉包,笑嘻嘻的看著他。

“如今哥哥!”美沙亞看著再一次憑空鑽出的紈絝公子,怔了一下,忽而就衝上來,一把摟住了他的脖子,破涕為笑!

“慢點慢點!”他卻笑盈盈的叫喚,“我還藏了一缸子梨子*,你別給我壓碎了!”這些東西,可都是他辛辛苦苦的托青霜閣的人買來的,特地帶來當野餐。

美沙亞卻不管,一個勁的將眼淚鼻涕蹭到他華麗的白衣上,“我就知道,如今哥哥不會丟下我的!”天鷹也來了精神,一下子衝在他肩膀,用力的啄著他的腦袋,“臭小子,不是說不來了嗎!”

白如今抱著頭笑,卻忽而有些委屈的看著黑衣劍客。“阿雲,我被趕出來了——因為我搶劫了個與我相親的大家閨秀!”

厲雲心中是喜的,麵上卻越發的冷厲,冷哼。“活該。”然而,他還是伸出手來,拉開了糾纏的美沙亞,卻忽而一提如今的衣領,將他從草堆裏拎出來。

“給你,都還熱著那!我抱了一路上,都快饞死了!”他依舊不正經,將滿捧的東西塞到他懷裏,卻單獨留下了一包,叫嚷,“這是我最愛的青霜閣的槐花糕,你們都不許跟我搶!”

槐花糕?他最喜歡的,不是桂花糕嗎?這紈絝公子,就跟花過不去——辣手催花的主兒。

厲雲無奈的笑了笑,卻見如今又往草堆裏一撈,撈出了花哨的包袱來,背在了肩膀。厲雲的眸子又是一震……他說的是真的,真的被家裏趕出來了?

竟然都帶了包袱。

他倏忽沉默,心裏卻堵起來,不知道該說什麽。

“吃飯呀!發什麽愣!”如今笑得沒心沒肺,一屁股就坐在灰塵裏,等著他將那些包裝一一打開。厲雲終於無聲一笑,也跟著坐下來,一一打開那些包裝。裏麵美食的香味,一忽兒就衝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