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釣天池



末雪節竟然也在不知不覺中遠了,淡了,仿佛一幅被雨水洗刷過的油彩,現在細細想來,卻隻剩下一些斑斕的色彩。

起碼,對紈絝公子來說,的確是這樣的——對於像他這樣沒心沒肺的人,是鐵定不會記住那些紛蕪的過往。

漸漸的,中州的臘八過了,喝過各色雜糧熬成的甜膩的臘八粥,也掃了塵,撲打了晦氣,迎來了財神,過了小年。日子在忙忙碌碌裏,就轉到了年關。

白如今一直在蝴蝶堡裏穿插戲耍,看一群群忙碌的白衣下人,麵帶微笑的準備著年關。

對於大漠人來說,年關卻甚至比不上末雪節,可對於這些在中州生存過的人來說,年關無疑是最盛大的節日。

轉過年,就要到春了。

紈絝公子是第一次在外地過年,也是第一次在蝴蝶堡過年,心中卻是充滿了新奇美好。

按照慣例,雖然大荒十九浮族的人不曾親來賀歲,卻也獻上了豐厚的貢品,甚至包括著成百上千隻肥美的牛羊野味。

蝴蝶堡裏懸掛的帳蔓都換成了緋色,堡內池塘邊上生滿了一叢叢搖曳的水仙,將一池子綠水越發襯的清澈溫潤。

湖麵上依舊落滿了各色飛蝶,白虎跑過的時候,就能驚動起一片紛飛如葉。偶爾的,四季常青的草地上,還會極快的掠過幾隻灰兔跳鹿,甚至還有懶散著緩慢溜過的斑斕彩蛇。

如今這才知道,蝴蝶堡的小型叢林裏,究竟棲息著多少種動物,它們在地熱和溫泉的影響下,即是寒冬也會出來活動。因此,他便有了消磨時間的好去處,整日裏隻和熟識的動物玩耍,要不就去和射天比武,跟著天照學習占卜,隨著蝴蝶小姐逛園子。

天氣好的時候,甚至就搬一張軟榻出來,在叢林裏呼呼的睡大覺。睡飽了晚上就和天照射天猜拳賭骰子。

終於這一天,到了除夕。

照慣例,吃過了年夜飯,一行人便開始守歲。待新春的那一刻,吃上一碗熱氣騰騰的餃子,賭誰吃到了最多的好運和金錢。

午夜的時候,蝴蝶堡四周同時燃放起各色斑斕異彩的焰火,將一片夜幕燒得宛若流霞,所有的人都在火樹銀花裏,掛上各種緋色的燈籠,然後向每一個遇到的人問候致意,相互交換口袋裏的點心。

白如今站在蝴蝶堡的頂端,瞪大了眼睛看滿天的星火。

旁邊桌子上的水晶球,一直在反射著漫天宛如流星的焰火。一向寡言而麵無表情的射天,嘴角也有了依稀的笑。

天照卻一直在招呼一行人吃糕點,擺滿了各色點心美酒的桌子四周圍上了一圈花焰,將所有人的臉都照的纖毫畢現。

蝴蝶小姐一直坐在白如今身邊的軟榻上,含著笑撫摸白虎柔軟的皮毛。然而,一直凝視樓下煙火的女子,卻倏然轉過頭來,看著紈絝公子淡淡的說。

“明日,我讓射天帶你去見他。”

焰火和鞭炮的鳴聲,卻遮不住金袍銀發女子委婉的聲音。如今在焰火裏笑著轉過頭來,眸子裏反射著火樹的色彩。

“他在阿爾科澤山的天鏡,你便去勸服他罷——早晚有一日,你和厲雲,自會相逢。”

蝴蝶小姐頷首,微笑著緩緩補充。

第二日動身的時候,空氣裏似乎還彌漫著昨夜煙火的味道。那麽深邃且喜慶,帶著讓人迷醉的芬芳。

湖邊的水仙花開的正好,星袍女子笑著摘下一束來,別在了如今的衣襟。

“那個人脾氣怪得很,簡直是狂人一個。給你的蝴蝶令還留著罷?”天照不放心的叮囑,近乎春日的風不斷掠動著她星子的幻術長袍。

“小天天放心啦,像我這樣的美少年,他不會忍心傷害的,而且我留著蝴蝶令!”白如今恬不知恥,嬉笑著說。

“厚顏無恥!”女子果然無奈的搖了搖頭,啐他。天照卻還是放心不下,語重心長的警告,“他可不是厲雲,你別太放肆了,惹惱了他,我們可真救不了你!”

“哎?”他皺了個眉,一幅苦大仇深的模樣。卻將天照逗笑了,使勁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了。”一直在旁默然站著的射天,終於抬起頭來慢慢的提醒。

如今嬉笑著翻身上了駱駝,卻乖乖的扯出一方黑巾,蒙住了眼睛。天照湊過來,在兩匹駱駝上劃下了個圓弧形的符咒,低低的念出了一串梵語。

射天這才對她點點頭,隨如今一齊慢慢的出了大門。

“他叫什麽來著?”行出了十數步,駱駝上的紈絝公子卻倏然回首,下意識的麵向大門的方向,笑著問。

天照一笑,揚了揚聲音,“水漁陽——記得了,別太放肆,沒什麽用——!”天照似是有先知先覺,隻是一味的提醒。

水魚羊?這麽奇奇怪怪的名字,難怪讓人記不住,又是魚又是羊的,不就是畜牲麽!

在駱駝背上的紈絝公子砸著嘴,這樣下意識的想。

出了死亡沙漠之後,如今就除掉了麵上的黑巾,隨著射天一起趕路。

也不知道臨走之時,天照到底在駱駝身上下了什麽咒語,這普通畜牲竟然有了遁地之能,雖然在駱駝背上顯不出移動,可他們的確正以快的不可思議的速度前進。

周圍的風景就像殘夢裏快速流失的圖案,不停的在兩人眼前掠過,茫茫大漠卻不再顯得枯燥,隔一段時間,就有或積著雪的沙地,或新成綠的草地從他們身側掠過,驚訝的紈絝公子一直哇哇大叫,可聲音剛響起,人已經在幾裏之外。

白如今天生不認路,而且又是滿地蕭索雷同的大漠,隻一會兒,便覺得似乎連方向都模糊了,兩人兩駝隻是朝著滿眼雪域的地平線上奔馳,弄得他不斷湧起睡意。

跑著跑著,一望無際的大漠裏,卻陡然突起了一頂白帽,也像極那曾經瞻仰過的,冰雪女神的側影。於是,看起來漫無目的的奔跑有了方向,兩匹駱駝撒開了四蹄,急速的朝那雪山奔去。

“前麵就是阿爾科澤山了。”射天慢慢出了口氣,緩聲提醒身側的如今,卻久久得不到對方的回應,射天猶疑看去,卻見他早已經俯倒在駱駝背上,香夢沉酣。

他些微的皺了皺眉,卻有些擔心——自從挨了那一劍,他的身體和精力便明顯不及從前了,每日裏都有些昏昏沉沉。

他知道,白如今隻是缺少了休養,隻要靜下心來休養,那個傷勢根本不算什麽——可在蝴蝶堡待的這近一個月裏,他竟然還不曾恢複過來?

駱駝已經沿著山路攀爬向上了,射天扶著搖搖欲墜的他,防止他跌下山崖,卻在猶豫著,該不該叫醒他。

日色已經近半空了,雪域上卻依舊是冷,高山晶瑩雪折射著太陽的光芒,明晃晃的紮眼。雪山上的溫度驟降,嗬出的氣都能凍成冰晶。

周圍的景色也似乎在急劇變幻著,仿佛這山上的林子裏存在著奇怪的陣法,隻走幾步,就完全的麵目全非。

可這兩匹行進的駱駝卻

不曾受到絲毫的阻攔,還不待那景色變幻,兩匹駱駝已經遠去了。

射天望了望林中的冰冷,猶豫了一下,慢慢的退了自己的灰色大氅,合在了熟睡少年的肩膀。

這個人,似乎比第一次見麵時又瘦削了,倔強挺起的肩胛骨,幾乎硌痛了射天的手。

快到山頂時,氣溫卻驟然回升,駱駝厚重的皮毛上甚至掛起了一層水汽,嗬出的熱氣幾乎能濕潤射天的眼睛。灰衣的男子抹了一下額上的微汗,微微扶了扶肩上沉重的金弓,眸子卻四下查視著,甚至微微皺起了眉。

整個山頂似乎被一場迷夢包裹著,放眼處盡是霧茫茫的濕白,粘粘的貼著人的肌膚發稍,隻讓人覺得呼吸不順。麵前五尺之外,便幾乎不能視物。

便在此時,陡然傳來了歌聲。

那聲音不大,唱得卻不怎樣,有些微微的跑調。可聲音朗潤,宛如瀑布直下時澎湃的聲響。雖然隔的遠,卻竟一絲不亂的傳入了射天的耳。

“……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鮭魚肥!紅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

桃花是沒有的,霧氣潮濕濕霧蒙蒙的,倒像是春雨。隻是那歌者,卻不怕將鮭魚嚇走了嗎?

果然,行了百數步,腳下傳來潺潺水聲,四周的景物清晰了一些。可水麵上也罩著一層朦朦朧朧的霧氣,將整個天鏡湖綽約的宛如仙境。

然而,潤朗卻略些走音的歌聲,卻打擾了紈絝公子的好夢,白如今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像驅趕蚊蟲一樣驅趕那歌聲。

“難聽死了,殺豬一樣!”睡夢中的如今不滿意,嘟嘟囔囔了一句,蹭了蹭身子。他也好本事,在這樣傾斜崎嶇的山路上,又是在駱駝背上,竟然能睡得如此安穩。

那歌者並沒有聽到他的抱怨,朗潤的聲音依舊掠著水麵傳來,越發清晰在耳。

“天容水色天鏡好,雲物俱鮮。鷗鷺閑眠,應慣尋常聽管弦。風情月白偏宜夜,一片瓊田,誰羨驂鸞,咦——人在舟中便是仙!”

不能安然而睡得如今終於忍受不住,陡然翻起身來,扯著嗓子叫嚷,“殺豬啦,殺豬啦!誰家的死豬讓開水燙啦!”

射天皺眉,便要按住他的肩膀,卻說不出一句話來,隻見那驚夢惱怒的如今越發淒烈,掙脫開插腰哽嗓的依舊大聲吆喝,脖子伸的老長,宛如被人捏住了頸子。

那朗潤錯錯的歌聲便是一頓,滾雷般的聲音貼著水麵滑來,不怒自威。“哪個後生小輩,敢在此地猖狂!”

如今並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也早把天照的叮囑拋在腦後,掙脫開射天的牽扯,一拉嗓子叉腰而叫,“本少爺是玉樹臨風英俊瀟灑,迷死千百美少女帥死上萬大帥哥的無敵紈絝——白、如、今!你又是哪根蔥哪根蒜,唱歌唱得殺豬一樣!”

水麵上倏然掠過來一聲冷笑,那個朗潤的聲音陰惻惻的,“好大的口氣!老頭子也不是蔥也不是蒜,區區水漁陽!”

“水魚羊?”如今不甘示弱,哈哈一笑,“我當是誰,你是上身魚下身羊?還是下身魚上身羊?”

射天聽他如此胡說八道,終於陰了陰臉色,冷聲喝止。

“……”顯然從未有人敢如此放肆,水那邊久久沒了生息,可陡然間,一直默然的湖水就翻騰起來,無數湖水宛如利箭般射起,陡然驅散了霧氣,齊刷刷朝岸上無覺得兩人穿來!

射天伸手去拉身側的紈絝公子,卻按了個空,淩厲的水箭卻已經*來,蹭蹭撞向灰衣男子!

然而,那些水箭不及近身,就陡然碎散成無數碎玉瓊花,在射天周遭一尺外濺落下來,瞬間留下了千萬道溝壑。

射天一動沒動。

灰衣男子妄圖救助一旁的紈絝公子,才發現自己的擔心隻是多餘,那如今身形一轉,所有的水箭就都失去了準頭,林立的化入泥土。

“嘿!”轉了一個瀟灑的收勢,他抬起頭來笑得見牙不見眼,“我說冬薩尼怎麽會水族的技藝,你是他的師父吧?大怪獸!”

對方聽見他依舊逍遙的聲音,明顯的頓了一頓。

就在如今鬆懈的刹那,平複的水域裏陡然掠起一絲銀白,準確無誤的趨向他的眉心!

射天眼疾,一把將那銀白握在手裏,卻是一枚連著釣線的銀針,他撚著那根針,高聲,“蝴蝶令在此,我是蝴蝶小姐部下射天,水漁陽,我們並不是敵人!”

水麵上的笑聲又是一頓,那人似乎正斟酌著射天的話語,忽而就是一聲冷笑,“沒想到蝴蝶小姐身邊,竟然也有如此放肆的人。”

隨著那一聲傳來,霧氣籠罩的水鏡湖上,倏忽就響起了船槳的欸乃,伴隨著清淩淩的滑水聲,水麵上漸漸出現了一抹舊黃。

卻竟然是一隻竹排,排上乍然站著一襲青綠,袒露的手臂撐著一杆竹篙,慢吞吞的劃水。

竹排很快就來到了兩人麵前,排上鬥笠蓑衣的人一聲長嘯,拽著手裏的短杆,“射天,還不打算放開老頭子的魚鉤嗎?”隨著那一聲,鬥笠慢慢的向上抬了抬,露出一張青銅膚色的臉。

既而,鬥笠除了下來,來人的肩上竟然瀉下一蓬灰藍的發,潮發下淩厲的眉眼間,有一抹觸目驚心的湛藍。

“哇!”如今驚叫一聲,幾乎跳起,這個人中男子,竟然是東方海域裏的水族之人!“難怪你叫魚羊!你的下半身一定是魚尾巴罷!”

“笑話!”竹排上的人卻冷嗤了一聲,大踏步跨上岸來,“老頭子我又不是海妖!”

如今好奇的朝他雙足看去,卻見他膝下也同人類一樣,袒露著古銅色的皮膚,他竟然光著雙腳,蹬一雙三四分高的謝公屐,五個腳趾極大的張開來,宛如五個吸盤,牢牢的吸附在木屐上。

現在明明還隻是初春,他竟然就跣足穿了木屐,而且從蓑衣隱約的縫隙裏,也可以看到他單薄的穿著。

原來水族人竟然也是有腿的!如今宛如發現了天大的秘密,驚奇的合不攏嘴。

“小子,剛才一直在叫囂的,就是你罷!”水漁陽淡藍色的眼睛輕蔑的打量著他,用打量牲口一樣的目光。“若不是蝴蝶小姐的人……哼!”

如今卻嬉皮笑臉起來,無辜的眨了眨眼睛,“你是唱得很難聽嘛!不信咱們比一比!”

穿蓑衣的老者明顯一怔,不敢相信普天之下竟然有人敢這樣跟他說話!

身旁的射天臉色微變,想張口申辯,卻實在不善言辭,正猶豫間,猛聽得爆起了一串大笑,宛如滾雷。他皺眉,抬目望去,那水漁陽已經笑得後仰。

射天不知道他笑什麽,隻是想起了那些關於此人怪僻性格的傳聞,眸子便冷了冷。

——萬一……也隻能動手了。

然而,蓑衣老者陡然伸出手掌來,毫無顧忌的壓上了如今單薄的肩,深海樣的眸子看定了對方,含著笑意,“好小子,我喜歡你!”

普天之下,沒有人敢說他唱歌難聽,這個小子……夠坦白!

“嘿嘿,”如今毫不客氣,也伸出手來搭著對方的肩膀,“大魚頭,我也喜歡你!”

聽到這個奇奇怪怪的稱呼,蓑衣老者明顯一怔,卻很快笑開來,“既然如此,”他竟越發興奮,搓了搓巨大的手掌,“比一場如何!”

如今似也是來了興致,笑,“比什麽?唱歌猜拳賭骰子喝酒,我可都是強項!”

對方卻大笑著搖頭,“那可是你的強項,不比不比!”

“那比什麽?”他皺了皺眉,冥思苦想。

“不如,比釣魚罷。”

陡然就傳來了個聲音,淡淡的提醒著。

如今驚了一跳,卻見那湖上的薄霧倏然散去,一角天空盤旋而下了一隻黑鳥,一丈多長的雙展羽翼翻卷著餘下的殘霧,慢慢的滑落在了蓑衣老者的肩膀,一雙圓眸子定定得看住了他。

“你養得什麽呀?八哥?鸚鵡?怎麽會說話!”如今見竟是那隻黑鳥發聲,好奇非常,就要湊上去撫摸鳥的羽翎。那黑鳥卻竟是如此大,比草原上翱翔的蒼鷹還要大上三圈。

“豎子無理!”黑鳥卻陡然拍動了翅膀,鋒利彎曲的嘴喙張開來,一字一字清晰的說,“我是天鷹!”

“噫——”如今卻不相信,一臉鄙視,“長了個彎嘴就冒充老鷹,我才不信呢!老鷹會說話?!你這麽黑,一定是大八哥!”

這話卻逗笑了一旁的蓑衣老者,水漁陽笑得有些氣力不接,隻是點頭,“它的確是天鷹,是大荒十九浮族的守護聖獸,因此能說話——不談這個了,咱們就比釣魚,如何?你若能勝了我,便是你的本事!”

如今陡然想起與青青在星野宮闈裏“釣魚”的場景,忍俊不禁,點頭,“好好。規則呢?比誰釣得多,還是少?”

這話奇怪。蓑衣老者麵色陀紅,興奮的,“比誰釣得多,還有條件——不能用魚竿,而且而且,老頭子這裏可是沒有魚簍子的!”

如今想了一想,開口答應。卻一轉身麵向射天,伸出手來,“黑麵神,給我百了八十的霹靂子,看我將這魚塘一鍋端了!”

“哎哎,那可不行!”蓑衣老者連忙笑著阻止,“你若一鍋端了,老頭子我再釣什麽去!不成不成,必須保證那些魚都活著,等比完了還要放回水裏去!”

什麽?一旁沉默的射天吃了一驚:這是哪門子的釣魚!

如今皺眉想了想,卻又狡猾的笑了笑,“好。如果我贏了……怎麽辦呢?”

“你若贏了,老頭子便答應為你實現一個願望,赴湯蹈火萬死不辭!我若贏了,你在此地陪我一輩子就好。”水漁陽朗朗而笑,仔細的看著他的臉,想從他臉上看到絲毫的驚慌。

沒想到,如今反而興奮起來,“絕無虛言?”

“我可以作證。”立在老者肩膀上的天鷹卻也來了興致,歪著頭淡淡的回應。

“嘿嘿,那你先開始罷!”如今有些迫不及待,微笑著直點頭。

蓑衣老者覺得他的神情奇怪,卻已經答應下了,不能違背,便點點頭,喝了一聲,立腿在湖岸上,雙手並攏,忽而就撚起了一個水花訣,同時口中喃喃有聲,默默的念起了什麽。

當他的目光掃落到水麵上,平靜的湖水卻宛如沸湯,陡然就起了翻江倒海的波瀾,幾乎在同一瞬間,無數一尺方徑的水球升上水麵,水球裏都困住了三三兩兩的遊魚,卻完全脫離的水麵,在半空形成了一座座空中“水牢”。

“這裏麵少說也有上百隻活魚了。”水漁陽肩上的黑鷹拍了拍翅膀,黑色的眸子斜睨著水麵,冷冷的說。

蓑衣老者笑著鬆開雙手,解除了咒法,那些水球又重新跌落水裏,湖麵上很快就恢複了平靜。

“小子,看你的表現了。”蓑衣老者滿意的拍拍手笑著回頭,卻一下子丟失了那紈絝公子的蹤跡,下意識的四下望去,卻看到了個忙碌的白色背影,不知道在搞什麽。

“喂,小子!”他肩上的黑鷹振翅而起,高聲呼喊。

“啊?”如今聞聲轉頭,懷裏卻抱著一捆長短不一的樹枝。原來他在那裏忙忙碌碌的,竟然是在撿樹枝。

射天見他依舊是不緊不慢的,都些許的為他焦心,卻見他朝蓑衣老者招了招手,忽而就跑過來湊到射天的耳邊,對他嘀嘀咕咕了什麽。

射天茫然不解,卻見那白如今抬起頭眯著眼對他笑,忽而就將懷裏的樹枝塞過來,點頭,“拜托你了。”

射天依舊是一頭霧水,卻還是卸了背上的金弓下來,將樹枝一一搭在弓弦,對準了湖邊的方向,一一射去。

他的箭法極好,力量也均勻,所有的樹枝都沒入土中一尺,每隔一丈便插一根,剛好將整座湖團團圍住。

如今笑著蹲下身去,撫摸著一節露在外麵的樹枝,這才抬起頭來,嘻嘻嗬嗬的對一旁茫然的蓑衣老者說,“好啦。”

好?怎麽好?好什麽?水漁陽依舊是丈二和尚,不明所以。

“笨啊,”如今卻直搖頭,站起來一板一眼,“我以這些樹枝為‘漁網’的繩索,而以湖下的泥土為‘漁網’的底,將整個湖水兜在我的網裏——非要知道我捕到了多少魚,你們就自己慢慢數罷!”

一席話說的一行人瞠目結舌,真的沒想到,他,他竟然將整個湖底做了他的“漁網”!

黑鷹拍著翅膀圍著如今盤庚,卻實在找不出什麽理由來反駁,陡然就啞了口。

他做的每一樣,都符合比賽的規則。

“哈,哈哈!”蓑衣老者失聲大笑,不住搖頭,“是你贏了,是你贏了!好小子,說吧,有什麽願望要求!”

這小子不簡單,心中有大丘壑,能容大天下。

如今終於朝他做了個鬼臉,卻很快端正了臉色,一本正經的雙手合十,閉起眼睛虔誠祈禱,“我的願望是……世界和平!”

然而,就在眾人再次驚詫的當口,如今卻憋不住自己笑出聲來,捂著肚子直哼哼,“開玩笑,開玩笑啦!”

白如今可算是止住了笑,一板一眼的拍了拍蓑衣老者的肩膀,莊重的說。

“老魚頭,我的願望是……你要答應我很多的願望!——哎,可是你親口承諾的,不得反悔!”

這……這紈絝公子哪裏是有大丘壑,隻是貪心罷了!

蓑衣老者一臉吃驚,卻見那紈絝公子卻是一臉得意地拍手。

射天也忍不住苦笑一聲,倏然想起蝴蝶小姐的叮囑,便從懷裏掏出一封信來,遞過去。“這是蝴蝶小姐的親筆書信,請過目。”

對方一怔,拿過信紙來一抖,微微看了一眼,臉色卻變了變,有些意味深長的回頭,看了看肩膀上的天鷹。

天鷹也看到了信上的內容,什麽也沒說,隻是用嘴喙碰了碰水漁陽的臉。

“信上寫的什麽?一定是讓你們好吃好喝餓款待我吧?”白如今瞧著他們的臉色有些奇怪,卻還是忍不住探頭開玩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