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滿蒼穹



果然是死亡沙漠,外麵晴朗高天,一進入這裏,平地就起了風沙,呼嘯著像無數的鞭子,不斷抽打著眾人。

厲雲細心的為小公主拉上風帽,將她裹在大氅裏,避免風沙的侵蝕。然而,茫茫沙漠,風沙呼嘯,到哪裏去找那個蝴蝶小姐?!

“往哪走?”偏偏如今又問了一句,一仰頭受了一臉的沙。

厲雲一咬牙,狠狠地,“往深處去!”

鋪天蓋地的風沙越來越大,到了幾乎寸步難行的地步,厲雲隻能下坐騎,一手牽著駱駝,一手用劍支撐著,在風沙裏艱難跋涉。

如今在沙堆裏深一腳淺一腳的行著,忍不住朝灰沉沉的天空絮絮叨叨的抱怨。

然而,麵前的厲雲陡然止步,定定得站在風沙裏。

“怎麽了?”他奇,剛頂風走了一步,卻忽而一個趔趄,幾乎撲倒在沙漠上。

剛才還肆無忌憚的風沙,一下子就停了。

“哇,怎麽停風了?”如今驚詫,在安靜下來的沙丘上拍了拍身上沙塵,不明所以。

厲雲倏然伸手,示意他噤聲,卻一直不曾回過頭來,緊緊地盯著沙漠腹地的方向。

他好奇,順著他的視線放眼望去,黃沙漫漫,什麽也不見。

可是,剛在那站了一會兒,地麵就微微的顫抖起來。簌簌簌簌,宛如篩糠。

白如今驚奇的看那地麵,卻看不到沙地的移動。

可就是在顫抖,仿佛是從地心傳來的,一直蔓延到沙麵,順著地平線的方向傳來!

三匹駱駝陡然失措,驚慌不定的跺著地麵,拽著韁繩就要往回跑!

“噓,噓!”如今拉著韁繩拽住駱駝,在它的頸子上不斷拍撫,可那駱駝就是安定不下來,驚恐的在原地揚蹄子,戰戰欲逃!

厲雲麻利的將小公主抱下來,護在身後,手裏的韁繩交出去,塞到紈絝公子手裏,這才將那劍鞘往沙地上一插,慢慢的拔出劍來。

湛藍色劍身,一點一點照亮了黑衣劍客蒼白的臉。

白如今意識到了什麽,出奇的沒有聒噪,一把抱住美沙亞,隨厲雲看地平線的沙漠。

“不論如何,帶著公主離開!”厲雲壓低了聲音,忽而就定定的說。

“好。”如今也不囉嗦,一點頭。

話音剛落,那地平線的沙地上,陡然揚起了一蓬飛沙!

駱駝再次驚恐的掙紮起來,可那紈絝公子的力量出奇的大,它們不曾掙開,隻是在原地惶恐的轉圈子,嘶叫起來,聲震四野!

飛沙不曾落定,天邊就起了一線膨脹,宛如蟄伏在地下的一條長蛇,快速的朝一行人*近過來,有什麽東西在沙底下高速移動,震動了所有的沙丘!

忽然,風沙低緩的地平線上,出現了一襲灰色的大氅!

灰色大氅,在這漫天黃沙裏如此清晰,隱隱約約間,三人都看到了一抹跳躍的金!

“那是什麽,是人嗎?!”美沙亞倏然失聲,在如今懷裏驚恐的叫起來!

然而,那一襲灰氅卻陡然消失了。

厲雲伸劍四下看去,茫茫大漠,竟然找不到那一襲影子了。

忽而,那一襲大氅又出現了,卻一下子推進了數裏,厲雲剛捕捉到那個影子,卻又憑空消失了。他凝神四處望,那影子再次出現,卻已經到了距他們一裏外的地方。

好快的速度,那個大氅明明是慢慢走著的,卻擁有如此驚人的速度!

厲雲不敢再想,抬劍起來挽了個劍扇,隻聽得叮當一聲,海霜劍上起了一串明火,他的手臂一震,長劍幾乎脫手!

看去,那被劍扇撞飛了的,竟然是一枝四尺長的金箭,金簇金羽,擦得一聲沒入他腳邊的沙地,直至沒羽!

厲雲就覺得眼前一閃,下意識的護成劍扇急退。

他剛才站腳的地方,刷的湧出了一道沙色的圓柱,直指蒼穹,宛如陡起的巨樹,高高刺破了蒼穹!

——虧得躲得及,否則,一定會被那圓柱當場釘死。

然而,那哪裏是圓柱,沙色的柱子竟然徑直甩下來,打向沙漠裏的一行人!

那就是傳說中的,沙獸!

後麵就是小公主,退無可退,厲雲雙手按劍衝上,手起劍落,嚓的削下一節類似於觸手的東西!漫天陡起了一蓬血雨,沙下的土地陡然顫抖,夾雜著低如悶雷的吼叫!

斷裂的觸手往回一縮,擺了個弧形,上麵就驀地落了一襲灰黑。

觸手上高高站立的灰色大氅宛如風撕,雙臂間把一柄金色人高的巨弩,弩*著一枝金燦燦的長箭,湛湛箭尖對準了渺小的厲雲!

緊接著,地麵不停的抖動起來,無數觸手樣的圓柱衝天而起,仿佛置身叢林,頭上的日光全皆不見,空氣裏浮動著血腥而鹹澀的氣息!

那種壓迫,讓人作勢欲嘔!美沙亞一下子捂住眼睛,在如今懷裏瑟瑟發抖,卻嚇得連聲音也發不出!

厲雲低吼一聲,不退反進,一抖劍就淩空躍起,朝那高高在上的灰色大氅男子撲去!

嚓!

金箭破弦,攪起了風裏的腥鹹氣息,一並朝厲雲的胸口追來。

黑衣劍客拚盡了力量,一劍封開那金箭,卻被那股可怕的力量帶的下墜一尺,隻那一瞬間,嚓擦又起了兩道箭風!金弓上明明沒有箭,灰色大氅的男子放了兩聲空弓,風裏卻起了呼嘯,卷著暴風沙塵朝厲雲襲來!

勉強躲過了一道無形之箭,卻躲不開另一道,肩膀上瞬間炸開了一蓬血花,他趔趄了一下,從那高空上徑直跌落下來!

“誤會誤會!”眼見局勢不好,如今連忙跑過來攪局,一挺身擋在厲雲麵前,朝那淩然站立的灰色大氅急聲,“一切都是誤會,我們不是故意傷害你的寵物的!”

寵物?站在那沙色觸手上的男子驀地挑了一下劍眉,看著地麵上站立的白衣公子,終於冷冷的說,“這是禁地,一切凡人趨避。再不走,休怪我不客氣。”

他說著,慢慢的拉開空弓,對準了白如今,上麵真氣縈繞。

厲雲艱難的爬起來,一把推開白如今,扶著流血不止的肩膀,一仰頭冷笑,“射天,你可還記得我!”

冷冷的對峙在彌漫,身邊彌漫著厲雲身上的血腥氣。似乎對血的氣味十分敏感,四周的圓柱形觸手一瞬間抖動起來,發出可怕的嗡嗡聲!

高高在上的灰色影子陡然消失,如今隻覺得麵前風一停,灰色大氅的男子,已經冷冷的站在他們麵前,冷聲,“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射天?射天大哥,都認識都認識,大家都認識,別動刀動槍的!”如今連忙接上,過來小心的嘻皮笑臉,冷汗涔涔——雖然,他不知道這什麽射天射地的,究竟是誰。

“十年前,少年負劍陷身沙漠,就是被你和蝴蝶小姐救起的,射天,你不記得了嗎?”厲雲說著,一揚手裏藍色的佩劍。

對方似乎有些記憶了,笑了一聲,“原來是故人。隻是這裏是禁地——我昨夜裏剛把你們弄出去了,怎麽又闖回來。”

原來,昨晚上將他們移出沙漠的,真的就是麵前的這個人。

“我要求見蝴蝶小姐!”厲雲一咬牙,靠上去堅定的說。

如今在旁邊暗自吃驚——這個拽的二五八萬似的射天,竟然是那蝴蝶小姐的人嗎?那個蝴蝶小姐該狂妄成什麽樣子!

“你是什麽身份,隨隨便便的就想見蝴蝶小姐?”射天冷笑一聲,將人高的弓箭慢慢背了,冷冷得說。

“是,也許我沒有那個資格。”厲雲沉吟了一聲,卻拉美沙亞過來,低聲,“可這位是星野國舊主的遺孤,蝴蝶小姐與初代國主有些交情,總該庇佑一下他的

後人吧?”

聽得那話,射天的眸子陡然一震,看向那沙地裏屈屈站著的小公主,忽而就問,“你們的國主,的確逝世了?”

“是。”厲雲應了一聲,眸子有些黯淡。

怪不得北方那顆星辰落了,新星黯淡無光,星野城竟然真的易了主。射天心裏微驚,卻一伸手,“如此,就走吧。隻是蝴蝶小姐厭於紅塵,不想透漏蝴蝶堡的所在,你們先蒙了眼睛再隨我來。”

他說著,揮揮手,那些沙獸十分聽他的命令,一瞬間就縮入地下,消失的幹幹淨淨。

“好,好!”白如今連忙答應,從那駱駝上翻了幾根手帕出來,扔給眾人,自己就往臉上蒙去,心裏卻打起了如意算盤:他現在不讓看,等回偷看就是了,這還不簡單。

然而,那射天並不相信他的為人,一雙眸子陡然看過來,眼中寒光乍現:如今隻覺得眼前一花,登時沒有了知覺。

叮叮當,叮叮當。遙遠的聲音從遙遠傳來,宛如最深沉的夢意,那夢裏有落花無數,還有美女,美女在樹下捧著香甜的點心,衝他微笑著,笑容宛如香甜的糯米糖。

他在夢裏笑出聲來。

然而,美人陡然震怒,一拂衣袖帶著點心翩躚而去,如今著急,伸手去抓,卻隻抓到了一把虛無,驀地,就墜入了萬丈深淵!

真的摔下來了,身子痛得要命。

那叮叮當的聲音倏然止了,有什麽溫軟潮濕的東西覆上來,弄得他濕乎乎的。

“別……別鬧。”如今砸巴著嘴,痛惜夢裏的點心,睜開眼一看,卻陡然駭了一跳。

什麽東西,那巨大的,紅糊糊的一團是什麽?!白如今倉惶的爬行著後退,退開來一看,卻看清了,竟然是自己駱駝那巨大柔軟的舌頭。

難怪那麽痛,竟然真是那駱駝背上跌下來了。

他扶著腰不停的叫喚,抬眼一看,射天牽著駱駝的韁繩,正冷笑著看他。再一打眼,厲雲和美沙亞都在駱駝背上,看樣子也是昏睡過去了。

“精力夠旺盛的,睡覺也不老實。”射天冷聲感慨,仔細的看了看他,“昨夜也是——竟然有精力說上個大半夜,我還真服了你。”

“也就一般罷。”如今也不含糊,笑著爬起來,伸了伸腰,好奇的,“你才厲害!還會催眠!被你瞪一眼,我竟然就睡著了。唔唔,以後我失眠一定找你!”

他正為自己又生出的新奇想法而自豪,眼前卻一花,倏然飄過去一個什麽東西。

白如今覺得是自己眼花了,使勁揉了揉眼睛,再次睜開來,才敢確定眼前的一切——那飛過去的,竟然是一支五彩斑斕的蝴蝶!

灰色大氅的男子駐步,笑了一聲。

如今詫然回首,就看了那一片綠地上並排的兩座古堡。

古堡中間橫著空道,上麵有白衣人來去匆匆,那古堡外是一溜的高牆,卻關不住滿園春色,葳蕤樹枝和花束探出牆來,爬山虎染了一牆。

就算是沙漠裏的綠洲,可也是冬天了,怎麽還會有如此繁茂的樹色,如此嬌豔的花樹!

紈絝公子陡然哇哇大叫起來,瞪大了雙眼不停的看。

“走吧。”射天笑了一聲,一拽那韁繩,慢慢的朝裏去。瞭望塔上有人揮了一下金色的錦旗,那城門就緩緩打開了,迎接一行人進入。

駱駝上的厲雲呻吟一聲,也跟著慢慢醒來。

白衣的下人躬身上前來,牽走了他們的駱駝,射天就引著他們慢慢的穿過芳叢,穿越蝴蝶盛開的池塘,往古堡走去。

如今牽著小公主的手,呼嘯的朝那湖邊衝去,樹叢和湖麵上登時驚飛了無數蛺蝶,宛如漫天飄撒的花雨,圍著兩人縈繞。

美沙亞就興奮得伸手去夠,蛺蝶卻靈活異常,呼啦啦一群逃去。可小公主一旦駐步停下來,它們卻又飛回,落了女孩子滿身。

蝴蝶,在大漠,是多麽罕見的東西,沒想到竟然能看到這麽一大片。

然而,兩個人還在鬧騰著,卻聽見湖那邊的林子裏,陡然傳來了一聲咆哮,直震的山林簌簌,湖水微蕩,兩人被唬了一跳,抬眼望去,卻幾乎驚呼。

林子裏竟還養著一隻吊睛白額虎,一頭雪色似的毛豎著,眉眼上有一圈黑色的斑紋,一雙冷色的眼睛死死盯著這兩個玩耍的人。

“媽呀!”如今怪叫一聲,牽著小公主就跑到了射天身邊,心有餘悸的,“你家主子怎麽什麽都養,連沙獸老虎都是寵物,一定是怪人罷!”

“大膽!”射天臉色陡變,轉過頭來,眸子裏有怒火。

被他的目光震了一下,如今識趣的退回來,心裏卻想:射天對那蝴蝶小姐,還真衷心。

古堡分東西兩座,用空道相連,射天引著他們上了東麵的那一座,到了一半,卻一駐步,淡淡的,“你們在這裏一停,我去請蝴蝶小姐。”

如今聽他一口一個小姐的叫著,頗有些不服氣——聽他們議論的那些,那蝴蝶也該是千年人妖了,定然是長得奇怪,脾氣也怪的老太婆。嘖嘖,真不知羞,還讓別人叫她“小姐”。

對於老太婆,紈絝公子向來沒有興趣,所以射天前腳從那空道走了,他後腳就要溜。

“你去哪裏?”厲雲看出了他的企圖,冷冷喝他。

“我……”如今像做錯了事的轉了半身,垂頭絞著手指,正想該怎麽糊弄過去。

“別想騙我。”厲雲冷笑一聲,一眼拆穿了他的把戲。

“嘿嘿。”如今反而舒了口氣,抬起臉來一招手,轉身就跑!

蹬蹬蹬蹬,待厲雲反應過來,那蝸行石階上的腳步聲已經遠了。

有空見那個脾氣古怪的老太婆,還不如出去溜達溜達呢。

紈絝公子一直秉承這樣的原則,因此一路小跑著跑下來,衝入那園子裏——他對剛才那隻白老虎十分感興趣,就要跑回去看一看。

老虎果然還躺在那裏,沒有外人打擾,正悠然的睡著小覺,身上落滿了各色的蝴蝶。

他撿了根長長的樹枝,躡手躡腳的到那白老虎跟前,就捅捅它的鼻子。

白老虎被捅醒了,半睜了眼,就見一襲白一溜煙的竄到一棵大樹後,伸出半個腦袋來,笑眯眯的看著它。

老虎覺得那白東西沒什麽殺傷力,拿爪子蹭了蹭鼻梁,又趴下了。

如今跳出來再捅,樂此不疲。

終於,老虎被捅惱了,前爪一扒,後背一聳便撲過來,可他跑的更快,哧溜一聲就上了樹,在樹上得意洋洋的朝白老虎笑。

老虎大怒,卻不會上樹,前腿扒在樹幹上,小貓一樣的撓樹皮,嗤嗤啦啦的聲響裏,樹皮簌簌如雨,卻依舊傷不了那樹上的少年。

白如今喜笑顏開的在上麵看熱鬧,幾乎手舞足蹈。

“噓,飛雪下來,快下來,你怎麽了?”遠遠的,起了個聲音。

如今放眼一看,卻見一襲白衣素裙在草叢裏漸漸過來,手裏提著個沉甸甸的木頭水桶,那裏麵紅呼呼的,也不知道放著什麽。

卻是個二十來歲的女子,一頭雪也是的發肆意披散著,一直垂到了腳踝。

女子的發竟真的是雪一樣的銀白,沒有一絲雜色。眉心點著個藍色的墜淚記,襯的眉眼也泛起弱弱的熒光。細看來那墜淚記竟然是一塊寶石,不知道是怎麽嵌在額頭上的,藍得很特別,也不知道是什麽材質。

“快下來!”女子又皺眉喝了一聲,將沉甸甸的木桶換了個手。吊睛白額虎極聽她的,老老實實的放過了樹上的紈絝少年,乖乖的湊到女子身邊去,圍著她拎著的木桶打轉。

女子撫摸著老虎,從桶裏拿出一塊濕乎乎的肉來,就扔到它嘴裏。

大老虎吧嗒吧嗒的咀嚼著,不時傳來利齒磨合的聲響。女子不但不害怕,反而微微笑起來,又拎出一塊肉來扔過去。

樹上的如今一直在伸著頭看。看著女子的衣著,應該也是下人一類的,說不定就是負責專門喂養這些動物的。沒想到這樣的人,卻被派來飼養猛獸。

那變態的老太婆肯定是嫉妒這女子的美貌,因此才派她來飼養猛獸,一定是這樣的!

他越想越肯定,都為這女子打抱不平起來,忽而就從樹上起來,笑嘻嘻的打了一聲招呼。

女子不知道樹上有人,訝然抬頭,卻見那葳蕤的樹叢裏探出一張笑臉,笑得人心裏暖洋洋的。

“你是什麽?”女子笑了一聲,抬起頭來問他。

“喂!”如今不滿意的抱著樹幹考拉一樣滑下來,伸手指指點點,“瞧你這麽漂亮,怎麽不會說話——我是人,不是‘什麽’!”

白衣女子將桶裏的肉都倒出來讓那老虎吃,慢慢起來,笑著看他,“那麽,你是什麽人?”

“好人。”紈絝公子眨巴眨巴眼,嘿嘿直笑。

“好人?”白衣女子奇,笑著針鋒相對,“好人都是躲在樹上嚇唬人的嗎?”

“好厲害的嘴!”他感慨一聲,卻又瞥眼看那地上的白老虎。見它正在那裏興衝衝的吃肉,沒空理他,白如今才鬆了口氣,自來熟的上來拍拍女子的肩膀,搖頭晃腦的感歎,“唉,我知道你的苦楚——那老太婆忒沒人性。”

白衣女子淡淡的笑了一下,卻重複,“老太婆?”

如今用力點頭,“就是蝴蝶那變態老太婆,她一定很變態是不是,竟然讓你來伺候野獸!”

白衣女子又笑了一下,打開他的手,去湖邊洗了洗手,淡淡的,“她變不變態我倒是不清楚,隻是,我是自願的。”

“哪有人自願來這裏喂野獸,雖然這裏山明水秀鳥語花香——你不要謙虛了,跟射天一樣,誰說說他主子,他就翻臉。”如今追上來,繼續聒噪。

“我沒有翻臉啊。”白衣女子笑了一下,將滿瀑的白發攏了攏,問,“是射天帶你來的?”

“就是那個黑臉神,嗯嗯,跟厲雲有一拚!”如今笑著解釋。

“厲雲?”白衣女子又聽到了一個陌生的名字,笑著重複。

“你不認識啦,總之,他也是個黑麵神——他們正等著看蝴蝶老妖婆呢!”如今像揮趕蒼蠅一樣的揮止了話題,好奇的去摸女子一縷的銀發,驚訝的,“你這頭發怎麽是白的!”

“無理!”白衣女子臉色一變,驀地打開了他的手。退開來,想了一下,卻又笑了,對他說,“你怎麽能對女子這樣動手動腳的?我的頭發過了十八歲後,就變成了這個色彩——可能是家族遺傳罷。”

如今終於又笑著湊上來,“你在這裏生活了很久罷,有沒有什麽特別好玩的地方?”

“好玩的地方?”白衣女子皺了皺眉,卻很認真的想了想,回答他,“算是有罷,在東麵那古堡的中間,有一間很大的閣子,那是占星師天照的*作室——聽說裏麵總是陳列著很多奇奇怪怪的東西。”

如今一聽就來了興致,興奮的一點頭,“謝謝你啦!我如果看著那個蝴蝶老太婆,會幫你罵她的!”

他說著,一溜煙的就跑了。

白衣女子撫摸著白老虎的毛發,依舊在那裏淺淺的笑。

然而,一叢陰影裏,卻慢慢的出現了一襲灰色,射天單膝跪地,對那個白衣女子畢恭畢敬的。“星野國的後嗣到了,想求見蝴蝶小姐您。”

白衣女子歎了口氣,慢慢起身,看了看忠心耿耿的屬下。

“要不要先換身衣服?”見蝴蝶小姐竟隻是穿一件素淡白衣,射天有些猶豫,慢慢提議。

“是該換一身。”白衣女子低頭看了看自己的一身素衣,忽而就笑了。

奇怪,今天蝴蝶小姐,竟然笑得格外的多。

美沙亞趴在那空道的邊緣上,百無聊賴的俯視下麵的風景。厲雲慢慢撫摸著自己的佩劍,也有些不耐煩了。

空道上風很大,有風沙的味道,湛藍的天空在頭頂上,距離那麽遙遠。

他抬起頭來,遙望著西北的方向。星野國的方向。

不忍登高臨遠,望故鄉渺渺,歸思難收。

厲雲雖然不是文人墨客,可在這裏一站,卻倏忽想起這句詞來,忍都忍不住。驀地,他的眼角,就有了遍曆滄桑後的憔悴。

空道那邊起了腳步。

他下意識的回了回頭,卻看見了一襲黃金,閃亮的那麽耀眼。

小公主雖是著紅,可那紅裏還摻雜了無數的色彩——皇族的金,鑲邊的銀,遠遠的看著就有些皇族的貴氣。可來人著的,是一襲純淨的金,金的不帶有一絲瑕疵。

從來沒有一種金,能用純粹二字來形容。

空道上的風一揚,金衣女子的一頭發便飛了,拉成長長的銀絲,在風中肆意的起舞。

厲雲慢慢退開一步,將右手放在心髒的位置上,低低的行了大漠上的禮節。

美沙亞看看他,又看看那一襲靠近的金,忽而就有些膽怯,退到了他身後。

金衣銀發的女子近前一站,輕笑一聲,撩開了刮上麵容的銀絲。忽而就笑著叫道,“厲雲小弟弟,好久不見。”

明明看起來,厲雲比那金衣女子還要年長,可女子一開口,就以弟弟相稱。

“不敢。”厲雲第一次有些緊張,將頭深深低了,誠惶誠恐,“蝴蝶小姐……好久不見。”

金衣女子笑了一下,徑直向前,引著他們進古堡,入一間閣子。她卻心不在焉的在一張鏤金榻上坐定,目光卻放在外麵的風。

射天就垂首站在她身邊。

“蝴蝶小姐……”厲雲雖然不曾想好,還是勉強開了個口,將小公主送到金衣女子榻前。

蝴蝶終於回頭,淡淡的倚著白絨和天鵝絨的靠墊,掃了一眼榻前怯怯的小公主。忽而就笑了一下,淡淡的感慨,“跟他一點也不像了。”

厲雲知道那口中的“他”,是指星野國地初代國主,卻不知道該回答什麽,頭上忽而就有了汗。

這個女子雖然不給人以居高臨下的威懾,卻也冷的拒人於千裏之外。

厲雲終於鼓足了勇氣,單膝跪下來,剛要開口。

“站住——!”外麵陡起了一聲呼喝,一下子壓住了他的話頭。

那長廊上頓時傳來腳步,細細刷刷的,看起來竟然有很多人。

射天過去開了門,眾人驚詫回頭,正好看見一襲白一溜煙的從門口跑過。

“站住,站住!”後麵呼啦啦的追上一群白衣侍衛,當頭的竟是個二十來歲的錦袍少女!

“天照!”射天臉色大變,急聲去叫跑過的同伴,可人聲噪雜,她竟然沒有聽見。

呼啦啦,一群人就地震山搖得跑了過去。

“屬下無能,打擾了蝴蝶小姐!”射天慚愧,單膝跪下去,請命,“屬下去抓他們!”

金衣的蝴蝶卻笑了,起身,在側麵的窗子上看了一看,見那一群人正喧囂跑鬧著,沿著長長的遊廊。她忽而轉了轉頭,叮囑屬下,“不必,你去引著他們再繞回來。”

這古堡是圓形的構造,外圍有一條通梯遊廊,正好環繞整個古堡一周,每層都有,專門用來眺望倚欄的。

“是!”雖然不明白她的意圖,射天還是應了一聲,往門口一站,人就憑空消失了。

厲雲的臉色也變了,扭過頭死死的盯著門口——剛才那一群人追得,似乎是白如今!

那個混蛋,又惹了什麽禍,萬一觸怒了蝴蝶小姐,怎麽辦才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