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七十八、 折磨1



對於這些,一旁觀看的李跛子和阿全沒有半點感覺,反倒是羅應虎微有所感,但想來或許是因為材料的不同,所以雕刻的手法也不同吧,於是沒有多問。實際上,如果這時候有人俯下身去看李繼業的臉,一定會被他臉上的表情嚇到——這個平日裏無悲無喜的李先生,此刻竟然一臉的猙獰,他紅著眼盯著手中的木雕,一刀一刀的刮在它身上,好像和著木雕有著述不清的仇恨。

隻是,這一切並沒有人注意。

這一次時間略微長了些,李繼業雕刻了約有兩個時辰這才停了手,他埋著頭身體一陣輕微的搖擺,直到臉上的表情回歸平靜,這才抬起頭把已經刻好的木雕呈到羅應虎跟前,然後默默的收拾起自己的刻刀。

羅應虎接過木雕一看,那雕刻的是一個青年男人,麵貌和羅應虎現在有幾分相似,羅應虎雙眼一亮,木雕的樣貌果真和年輕時的自己長得一模一樣。可是,仔細琢磨之後,又有些失落,因為這木雕雖像,卻好像少了點什麽,遠不如那木雕女子生動。

這時候李繼業似乎看出了羅應虎的不滿,立刻解釋道:“羅大少爺別慌,這木雕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還欠缺最後一道工序。我這套技藝,多是以故去之人作為原型,取雕刻者心中的一份懷念與寄托,所以木雕才會有靈心。而今天是以證人入木,所以還得請羅大少爺為這木雕開靈。”

“開靈?莫非要請高僧來打坐念經?”

“不用這麽麻煩,隻需羅大少爺一滴鮮血滴在這木雕的額頭,這木雕便有了靈性。”李繼業說話時一臉真摯,但眼神之中卻有一絲寒光閃過。

羅應虎並沒有發覺李繼業眼中的一樣,他低頭琢磨了一陣,感覺這人說的似乎有點兒門道,便喚人找來繡花針條噗手指,擠出一滴鮮血塗抹在那木雕的額頭上。說來也怪,這鮮血一滴道木頭上,就被完全吸收了進去,原本黝黑的木雕,變成了暗紅色。而木雕臉上原本呆滯的表情,多出了一絲靈動,變得栩

栩如生起來。羅應虎把它握在手中,竟多出了一種血脈相連的感覺。

羅應虎心中大呼神奇,正想問個究竟,卻發現李繼業左右晃了晃,本就蒼白臉上變得更無一絲血色。他看了一眼羅應虎,嘴角一彎裂出個古怪的笑容,然後整個人就這麽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李先生!”羅應虎想出手扶他,卻因為距離的關係,沒有抓到。好在李跛子眼疾手快,一把抱住李繼業,卻發現入手一片冰冷,李跛子心中一寒,把手指伸到李繼業的鼻尖一探,卻發現對方已經沒了聲息。李跛子嚇得渾身一顫,抬起頭哆哆嗦嗦的對羅應虎說:“羅,羅大少爺。李兄他,死了……”

“怎麽就死了?”羅應虎心中駭然,他不明白這人好好的怎麽一下就斷了氣。旋又看了看手中的木雕,心中多出了一種不妙的感覺,卻又說不出是怎麽回事。而李繼業最後對他露出的那個古怪笑容,更在羅應虎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李繼業死了。

像他這樣的外人的死,並沒有在羅家引起多大的波瀾。羅家上下現在的眼光正盯在梧城大牢這邊。因為羅彩鳳在省城的活動,凝香的判決異常順利,斬立決是肯定的,時間也就是這兩天了。況且這個事上沒有不漏風的牆,當知道凝香和凝雪的關係之後,羅三少爺的死,也被強加在了凝香的身上,現在羅家上下都紅著眼,等著掘墳鞭屍。

至於羅應虎,他得到了想要的木雕,李繼業的死活便和他沒有半點關係。但咱們羅家大少爺辦事還是比較厚道的,他給了李跛子一大筆錢,要他厚葬李繼業。當然,這其中除了感謝李繼業為他嘔心瀝血以死雕琢塑像之外,還有李跛子的證人費,畢竟李繼業死的時候,除了羅應虎和阿全,就李跛子這個外人看見,必要時候還得讓他出麵作證。畢竟羅家現在的情況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過這筆錢李跛子會怎樣劃分,便不是他羅應虎所操心的,畢竟他都做到這份上,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至於那座木雕,所來也十分神奇,自從用鮮血開靈之後,這木雕便平白的增加了一股子氣勢。羅應虎感覺得到,那是一股戾氣,在鮮血的催化下一抹血腥味無時無刻的籠罩在木雕和自己周圍。而嗅著那抹血腥氣息,竟讓羅應虎回憶起了許多掩埋了很多年的舊事……

在得到木雕的當天夜裏,羅應虎斜靠在書房的躺椅上,在他伸手可及之處,擺放著男女兩座木雕,順手拿起屬於自己的木雕,在中心細細把玩著,羅應虎的眼中多出了幾絲懷念。他在懷念著年輕時代那段精彩,卻又不敢示人的經曆。

燭影搖曳,在那半夢半醒之間,羅應虎的眼前突然多出了一道身影。羅應虎警覺的抬起頭,下一刻瞳孔猛然放大。因為他清楚的看見,在自己麵前站著一個人,不,或許不是人。他依舊穿著那身月白色的長衫,一塵不染的樣子,而臉上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表情——是李繼業!

羅應虎全身汗毛炸起,騰地一下就從躺椅上蹦了起來,指著李繼業問道:“李,李繼業,你不是死了嗎?你……你究竟是人是鬼?難道是李跛子貪墨了你的下葬錢,那你應該去找他啊!”

李繼業並沒有回答羅應虎的問題,他隻是用手點了點自己的胸口,平靜的說:“我本無心何來生死?哎,想來你是舒坦日子過久了,早已記不得我了,就連她也忘記了。”說完,李繼業一指那座女子的木雕。

羅應虎眼角一跳,他順著李繼業的手指看向那座木雕。卻是越看越眼熟,但依舊想不出哪裏見過。

“是了,你怎麽可能還記得我們?一個殺人如麻的土匪頭子,哪裏會記得他害過的人,或者說,連他自己也記不清自己手上沾染了多少無辜者的鮮血吧。那時候,我還是個小木匠,和我的霞兒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隻可惜突來橫禍……”說著,李繼業的眼角滑下一滴淚水,而暗地裏,突然響起一聲女子的歎息。這聲歎息帶著無限的悲憐,與李繼業的話音重疊到一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