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五十七、 養玉1
在梧城，沒有人不知道羅府，而隻要人們一提起羅府，最先想起的就是城南翠玉齋。羅家世代經營古董玉器生意，這翠玉齋便是羅家的堂號所在。堂號，是一戶人家的稱號，隻有擁有堂號的家族才算是真正的高門大戶。而當地的老百姓談論某一家族的時候，都喜歡用某某堂來稱呼，比如回春堂楊家，再比如翠玉齋羅家。
翠玉齋開在城南的一處當街店位，四開門的店麵，一進門就能看見一長溜的櫃台，這櫃台是中空的，外麵鑲著玻璃，能讓人一眼就看見裏麵擺放的古董玉器。隻不過這些能擺出來賣的大多值不了什麽大錢，多是賣給尋常百姓，價格方麵也要比一般的古董玉器店貴上一些。這是因為翠玉齋開了那麽多年，在梧城有口皆碑從無假貨流出，所以貴一點也是正常，老百姓買個東西不就圖個安心嗎？所以本地人有個婚喪嫁娶添子賀壽需要選購玉器古董，一般都會到翠玉齋。
至於那些大客戶，自然不會像平頭老百姓那般在店麵中選購，自然有人引進茶亭，拿來珍品以供挑選。而翠玉齋中的珍品似乎無窮無盡，隔不了多久就會多出幾件新貨，也不知道他羅家從哪兒搞來那麽多好東西。
這日午後，陽光異常毒辣，從店內往外看，亮堂堂的一片，就連景物也產生了一種怪異的扭曲，好像整個梧城置身於巨大的蒸籠之中。翠玉齋掌櫃老劉一邊打著蒲扇一邊枕著手昏昏欲睡，忽感覺眼前光線一暗，抬頭看去，隻見一個穿著布衣短打的壯實漢子出現在他的麵前。
“原來是杜坤啊。”老劉揉了揉眼，看清來人的相貌，“三少爺前兩日還說起你來著，我算著你這兩天也該來了，怎麽樣，那貨沒問題吧？”
“放心，三少爺囑咐的差事，咱自然要辦好，絕無差錯。”這名叫做杜坤的漢子一邊說，一邊把手伸進懷裏，想來是要把老劉提到的貨物
拿出來交差，卻被老劉擋了一下。老劉朝店外掃了一眼，然後衝著斜靠在門檻邊打盹的夥計罵道：“小兔崽子，咱羅家一月給你那麽多工錢，可不是讓你來睡覺的，還不快起來看店！”
那夥計被罵醒過來，揉著睡眼，唯唯諾諾的應承著。好在杜坤為他說了句好話，這才少了頓責罰。
“看好店門，我去去就來。”老劉瞪了那夥計一眼，然後衝杜坤招招手，示意他進內廳說話。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內廳，這裏要比外麵涼快許多，杜坤擦了擦頭上的汗水，罵了句“鬼天氣”之內的話，然後把懷裏揣著的兩塊蝶形白玉掛墜雙手呈到老劉麵前：“劉掌櫃，您看這兩塊白玉，這三個多月一直沒離身，您瞧這成色，養得多好。”
“哼哼，你這小子，一厥屁股我就知道你想放什麽屁。廢話甭多說，我先看看。至於報酬，少不了你的。”老劉接過粘著汗水的白玉，掏出手絹細心擦拭了一番，然後對著日頭看了好一陣見這兩塊白玉通透明亮其中並無半點雜質，這才點點頭說道：“還行。”
老劉嘴裏雖然這麽說，但心中卻頗為滿意。要知道，這一對東西三個月前可不是這個模樣。它們本是劉掌櫃從一夥“穿山甲”手裏收來的，做工和用料都相當優秀，可惜是死者的隨身物件，在棺材裏放久了沾了屍水，變成了一半黃一半白的樣子。
不過，翠玉齋做了那麽多年的玉器古董生意，自然有獨特的應對辦法，這辦法就是找人來養。養玉，這可是一門特殊的職業。玩過玉的都知道，玉這東西需要人長時間的把玩，用人氣去蘊養，慢慢祛除裏麵的雜質，往往被人玩久了的玉，都會比剛出土的新玉更加溫潤通透。
養玉人便是這樣一個道理，這是群擁有特殊體質的人，通常多是男人，但也不乏女性的養玉人。他們的工作就是把玉佩帶在自己
身上，用自己的體溫來慢慢蘊養玉器，把玉中的雜質祛除掉。其中最主要的就是蘊養那種來路不正的玉器，這類東西說白了就是“穿山甲”們從那些大戶人家墓裏刨出來的，這類東西大多是死者生前最愛，死後自然也要貼身佩帶，其價值自然不必多說。但天長日久埋在屍體旁邊總會沾染許多土氣屍氣，玉質變得渾濁不堪，可說是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穿山甲”們拿到這樣的玉，一般都會折價處理給玉器店，而玉器店收到這樣的玉，不會立即出售，一來怕惹麻煩，二來成色不好價格也賣不上去，所以要找養玉人佩帶一段時間，祛除其中的土氣屍氣，等玉養好了再拿出來賣個好價錢。
杜坤便是這翠玉齋的養玉人，而且因為體質的原因，屬於養玉人中的佼佼者——拿後世的話說，就是那種業務能力特別出眾的精英員工。別人要半年才能養好的玉，放在他身上，三個月就能完成，而且養得潔白剔透，看不出半點雜質，以後賣出去的價格必定比原計劃高出一大截。
按老劉的想法，翠玉齋有了杜坤這種天生的養玉人，便恨不得把他全身上下都掛滿玉器讓他蘊養。但實際情況是，每個月收到的玉就那麽多，特別是來路不正的玉器，穿山甲們又不沒有透視眼，哪能一挖一個準的？像這種品質好，又需要蘊養的玉，一兩個月能收得到一件都不錯了。而且像杜坤這種金牌養玉人，價格自然比一般人高一些，給他養多了，翠玉齋反而沒了賺頭。
所以，一般是收到好的，又難養的玉，才會出動杜坤這樣的人。
老劉一邊羨慕著杜坤的好體質，一邊計算著買進和賣出的差價，沉默了好久，這才慷慨的說道：“這回差事辦得不錯，我做主多給你半吊錢！”
“哎喲，那可多謝劉掌櫃了！”杜坤心中一喜，立馬對老劉又是恭維，又是叩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