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三十七、 王震山的故事2
二人邊說市井見聞邊趕路，不知不覺就走了小半日光景，終於抵達了第一個村莊，這是個擁有百來戶人的村莊，村裏的人大多姓陳，所以喚名陳家村。這樣的格局，在這年頭算得上是大村了，而人多也代表著生意興隆，胡德貴二人自然是打起精神，大步走進村口，手中的撥浪鼓搖起，發出“出動，出動，出出動”的聲響——他這鼓聲是有講究的，是在提醒村民有貨郎進村了，召喚他們出來購物。
胡德貴敲得一手好鼓，節奏清晰而連綿，不一會兒兩人所站的位置就圍了一群人，不過有些奇怪的是，圍上來的大半是孩子，瞧著貨擔裏的糖果發饞，卻沒有人回家拗著大人來買。而其中有幾個大人，也隻是挑挑選選，看樣子並沒有什麽出手的意思。
胡德貴心中古怪，朝李三郎看去，正好後者也轉臉看他，兩人目光交流了一下，李三郎便放下手中的活計，往村中走去。胡德貴知道，李三郎這是去打聽村中情況，兩人多年的默契，隻需要一個眼神對方就能明白。
又吆喝了半晌，終於招來幾個生意，賣出了幾塊麻糖，幾個泥哨和兩根頭繩，賺不了幾個銅子，卻反倒賠了吆喝。這時候各家各戶都到了午飯時間，原本圍在貨擔前的孩子們，也被大人召回家了，場麵顯得格外冷清。
好在李三郎這時候回來了，看他的表情應該打聽到村中的情況，於是二人把貨擔移到村口的樹蔭下，背靠著大樹商量起來。
“胡大哥，陳家村這趟買賣不太好做啊，我剛才聽村民說，前天才有一個貨郎到過這裏，家裏缺什麽，該買的都買了，所以才沒人光顧咱們的生意。而且，最近幾個月，咱們的同行來陳家村的次數明顯頻繁了許多……”李三郎還未坐實，就迫不及待的說起打聽來的消息。
“三郎莫急，吃點東西慢慢說。”胡德貴說著，遞給李三郎一塊幹糧，後者胡亂的吃了幾口，便把他打聽到的消息
仔仔細細的說了一遍，胡德貴聽後沉吟了片刻，一拍大腿罵道：“這幫孫子，手伸得太長了，還要不要咱們過活啊！”
胡德貴幹了這麽多年的貨郎，也算是老江湖了，聽過李三郎的講述，自然明白了其中的關節。事情是這樣的，在梧城，坐商和走商是分得很清楚的，所謂坐商就是那些有店麵的大商家，而走商就是胡德貴這般沒店麵，隻得靠著腳力販賣商貨的貨郎擔子。但就在去年，梧城的十多家小商鋪好像成立什麽聯合，雇了些人手，也開始做起了走街竄巷販賣商貨的買賣，為的就是多占些市場，抵製那些大商家的鯨吞。他們派出的這些人算不得真正的貨郎，隻能算是為那些店鋪做工的工人，卻實實在在的侵犯了梧城裏原本做貨郎的利益，兩邊便開始扯皮，還動過幾次手。
可惜，人家畢竟是十多家商鋪的聯合，財大氣粗，像胡德貴這樣的單幫生意，就算聚到一起也比不上人家。而頭頂上的大商家們，也懶得理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正所謂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胡德貴這樣的，便屬於蝦米一流，隻能任人宰割了。於是乎，這事吵了半年，依舊沒個結果，最後隻能不了了之。好在那些小商家做得不算太絕，沒把他們往絕路上逼，畢竟逼急了出了人命官司，官家那邊可不好交代。所以這些商鋪旗下的貨擔，總共也就十多個，雖說分薄了不少利益，但這生意還算能做。
胡德貴之所以放下家中妻兒，做遠路買賣，也正是因為梧城裏太多貨郎了，再加上這些商鋪一參合，還賺什麽錢？
原本，那些商鋪貨擔一直都在梧城活動，對胡德貴這樣的貨郎來說，影響不大，但今時不同往日了，那些那些商鋪貨擔已經把手伸到臨近的村莊了，不想想辦法的話，這生意怕是做不成了。
就在胡德貴沉聲思索的時候，李三郎推了推他的胳膊，問道：“胡大哥，得想想辦法啊，否則咱們的生意都被搶光了！”
胡德貴看了李三郎一眼，他看得出，三郎怕是真的急了。這李三郎家中的環境要比胡德貴差許多，他是逃荒來梧城的，靠著親戚的資助才有了這份營生，但長貧難顧，人家幫到這裏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如果再丟了手裏這份活計，恐怕往後的日子就難過了。而且，胡德貴還知道李三郎就靠著這生意娶房媳婦，畢竟都近三十的人了，誰不想過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日子？隻是以前太窮了，而這兩年剛好有些起色，也在梧城置辦了些家當，要沒了這營生，一切的希望都將會化為烏有。
想到這裏，胡德貴心中有了計較，安慰道：“三郎別急，咱們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李三郎聽他這麽一說，眼中一亮，“莫非哥哥已經有了辦法？”
“咱們惹不起，還躲不起嗎？咱們幹脆放棄梧城臨近的村子，走遠一點。我看那些商家最多也就隻能把手伸到這裏。”胡德貴指了指地麵，繼續說道：“再遠的話，就成本就高了。畢竟他們是給工錢的，而不像咱們，賣多少都是自己的，不過是多些腳程而已，餓不死咱們的！”
“哥哥說得極是，咱們有這雙腿，餓不死咱們的。”李三郎聽了胡德貴這一席話，心中安定了下來，旋即又問道，“那麽，這陳家村的生意？”
“不做了，這賠吆喝的買賣不做也罷。”胡德貴一指遠處的鳳凰山，“咱們走遠一點，翻過這座山就能看到一個叫做徐家坳的地方，再遠一點是石墩村，那可是兩百多戶的大村啊，比這陳家村富裕多了，咱們這擔子貨物還怕賣不出去？”
“好咧，咱們這就上路！”李三郎聽得興起，立馬起身挑起貨擔，胡德貴也收拾好一應雜物。
兩人挑著擔子，往鳳凰山走去，手中搖著撥浪鼓發出清晰而連綿的聲響“嘿得隆咚！嘿得隆咚！”
這鼓聲衝，充斥著對美好生活的向往，聽起來格外愉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