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16章
初揚睜大眼睛，完全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孟向南的話。
縣太爺會有這等同情心麽？
天下有這樣人性化的律法麽？
有這樣自由的囚犯麽？
“不可能，我才不信，你當我三歲小孩子啊。”分明就在他眼中看到肯定的表情，初揚很不喜歡這樣的眼光，尤其是這個叫做孟向南的男人。他卻隻是笑笑：“小姐要吃什麽，小姐若不是來吃飯的，小的就先去忙了。”
“你站住！”初揚將桌上菜單一拿：“我要吃醋鬆碧澤、酒釀丸子、韭菜小肚絲……”她幾乎是憋著一口氣將菜單第一頁所有的菜都點了，采薇小心拉著她：“小姐，錢好像不夠。”
“不夠就把我抵押在這裏打工！”
孟向南又是一笑，收筆：“小姐，都記下了，很快就會上來。”
對著他的背影，初揚再也忍不住大聲問道：“孟向南，我可以和你聊聊麽？”
熱鬧的飯館瞬間寂靜無聲，大家都看著初揚。
初揚的臉紅紅的，不知道是不是剛才念那一長串菜名憋的。
孟向南腳步頓了頓，緩緩回過頭。那個女孩子站在不遠的地方，窗外大片大片的日光傾泄，她的眼清澈，唇紅齒白，肌膚雪白，比之富貴牡丹，更像一朵薔薇，朗朗晴空下的薔薇。
一個任性、還沒長大，被保護得太好……應該吃點教訓，知道人間疾苦的大小姐。
孟向南回轉頭來，搖搖頭，隻留給初揚一個背影：“可是我白天沒空。”
“那我晚上來找你！”初揚急急說。
孟向南並沒有回話，徑自去忙自己的，初揚用更大的聲音叫道：“那我晚上去找你！”
這次飯館更加安靜了，采薇恨不能躲到桌子底下去。
初揚卻是笑眯眯地坐下，等著一桌子的好酒好菜上來，坐了片刻才發現周遭的不對勁，看看左右上下：“都看我幹嘛啊，吃飯啊。”
“采薇，吃飯。”
采薇隻想躲得小姐遠遠的，裝作不認識自家小姐。
謠言總是傳得無比得快，才不過到下午，清澤縣的人都知道有位小姐看上了一個囚犯，還在大庭廣眾之下約好與囚犯夜晚私會。
故事的女主角卻正走在去醋坊的路上，經過磨房，這裏是釀醋的第一道工序，將高粱磨成粉。
長生正紮著馬步在推磨，赤**上身，薛小姐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錯啊，長生練得越來越結實了，再練下去就比前方的士兵還要厲害呢。”
長生想去當兵，他覺得男兒誌在四方，保家衛國，守衛邊疆才是一個男人做的事情，而不是窩在這小小磨房，手裏握著的是磨杆。
“小姐，今兒怎麽有空過來。”長生擦了擦頭上的汗。
薛小姐跳到另一個磨台上，她挺喜歡和長生說話的，所以也將自己幹活的地方搬到了離磨房最近的地方。因為在整個薛府，所有人都有一眼可以看到頭的人生。雖說這薛府是雕欄畫棟，錦繡家園，卻像一座精彩華美的戲台，而他們都是些穿著華麗衣裳的木偶。
早已既定的人生，過起來又有什麽意思呢？
長生還隱藏些不安定，他想去打仗。
薛小姐晃悠著腳，悠然自得，隨口問道：“長生，最新的一批新兵招募好像要開始報名了，你知道嗎？”
“恩，知道。”
“這次你準備好了吧。”
“恩，恩，差不多了。”
她記得上一次，長生是說自己不會半點功夫，上上一次，長生說自己身體太差。
而現在長生已經跟著沈星學了兩年多，雖然還隻會些粗淺功夫，但是身體明顯壯實許多。
這次長生該去實現自己的抱負了吧。
呃，采薇，我對不起你，你家長生要真走了，有一半是小姐我攛掇的，隻是小姐我太無聊了。
如果，如果有個人能從這裏出去，替她看看外麵的世界也是好的。
“小姐今兒過來
是想釀新醋麽？”自己小姐雖說是薛家醋業的掌門人，卻很少過來打理，一應都有沈管家。小姐唯一做的事情就是釀造新醋，薛家醋能夠發展迅速，除了沈星的商業手腕，也有小姐層出不窮的點子，釀造出很多新品種，才使得喜歡薛家醋的人越來越多。
薛小姐搖搖頭：“不是，我來拿我那幾壇子寶貝。”
薛小姐拿上了那幾壇子寶貝，又買了很多好吃的，走在去大牢的路上。晚風吹來，一日悶熱漸漸散去，本是個散步的好時光。偏有許多眼光跟隨而來，大都是偷看，隻要你回過頭去，又會發現空無一人，不過是自己多心罷了。可是那些細碎的議論聲並不會消失，一路走來，薛小姐已經聽到了第三個有關自己白日行徑的版本。
從大小姐對外鄉人的才能欣賞升級為，大小姐對外鄉人午夜大牢幽會。
人類若將一半議論蜚短流長的時間與創新思維發揮到事業中來，那北朝今日的各行各業將會是多麽的蓬勃發達，或者她這個薛家釀醋人就要靠邊站了吧。
“小姐，你聽他們說的那叫什麽啊，什麽大小姐啊，外鄉人啊，明明就是說的小姐你和那個孟向南，回去一定要讓沈管家教訓他們。”
薛小姐的腳步倒是很輕快：“我覺得挺好的，比我看過的那些一塵不變，陳詞濫調的小說抄本強多了，看來藝術還是來自民間啊。哦，幽會這個詞用得多好。”
走進大牢的時候，初揚驚異發現，這個縣大牢和記憶中的有些不一樣了。幹淨的青石板上剛剛灑過水，沒有黴味，反倒有著絲絲涼意。雖然黑，但是初揚正是從暮色中走來，並沒有多大的不適應。
“我們的縣大牢什麽時候變這樣好了？”
“哦，大小姐，隻是孟公子說環境好一點，囚犯們心情也會好許多，囚犯們心情好了，鬧事的也少了，我們也輕鬆許多，而且身上不會總帶著一股黴氣，回家……回家不會被老婆罵。”
哈，這個……孟公子的確是……巧舌如簧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