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性情大變
他像是被兩種反差極大的靈魂附了身一般，時而哀戚卑微，時而陰唳暴躁。小七哭著跑了出去，迎著即將入秋的涼風，揮發掉她不停滾落的眼淚。
這是她此生最快的速度，幾乎是耗盡氣力般的用輕功趕到了韶芷的屋前。小七咬咬唇，最後還是用著急促的調子使勁拍打著韶芷的房門：“韶姑娘！麻煩你去一趟後山吧！夫……顏夫子需要你！韶姑娘！”
小七幾乎是下意識的將韶芷改為韶姑娘這個疏離冷漠的稱呼的。但在稱呼顏楨的時候，她還是哽住片刻，才如同刀劃喉嚨般艱難的吐出與韶姑娘般配的陌生疏離的顏夫子。韶芷打開門，臉上依舊是那樣淡漠的表情，但是所有的焦急，全都露骨的寫在眼中，小七就是想忽略都不行。她僵在那裏，看著韶芷徑自繞過自己，忽然覺得，田初七，你是不是直接輸掉了？
跟在韶芷身後沒走兩步，卻迎麵碰上了華琛兒。她看著小七臉上的淚痕與血跡，一時愣住。
“小七？”
小七哭著沒有理她，可是隻走了三步，似乎是那種忽然爆發的難過讓她決堤了一般。她一扭身抱住了華琛兒，放聲痛哭起來。她不知道該怎麽辦，她這個人一向就很笨，很死心眼。認準了顏楨她就再也沒想過有一天顏楨會不要她。她聲嘶力竭的嚎啕大哭，隻是在用這種很笨拙的方式，掩飾自己的驚慌與恐懼。
華琛兒的眼裏隱有哭過的痕跡，她忙輕輕撫著小七的背，想要以此來緩解小七的難過，柔著聲音道：“小七……你怎麽了？是不是韶芷欺負你了？你說話呀，一直哭算怎麽回事？”
小七搖著頭，額上的血混著眼淚一同蹭到了華琛兒的身上。也許在平時，她定然會本小姐本小姐的大叫，順便將小七亂棍打死。可現在，她仿若未覺，隻是一味的安慰著小七，即便她自己的內心，也是苦的。
“他不要我了！怎麽可以說不要我就不要我了呢！他說他要阿芷！他說我笨的連他的痛苦都緩解不了……還讓我……讓我去找野男人……”小七哽咽著向華琛兒傾訴，她不指望華琛兒會去替她找顏楨問個明白，她隻是想，找個人說出來。說出這不過短短半個時辰裏，她經曆了多難過的一件事情。
可華琛兒卻不是隻知道一味聽別人訴苦的，尤其是有苦的還是她的朋友。漂亮的鳳眸裏閃出驚詫，她推開小七，仔細盤問道：“小七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嗎？他真的這麽說了？”
小七低著頭一邊抽噎一邊點頭承認，華琛兒握緊衣擺，看著小七繼續問道：“那你額上新撞出來的傷呢？也是他弄得？”
這一點小七真想說不是啊，可是心裏難過的彷佛很多跟細如牛毛的針紮進去了一般。實在讓她沒有勇氣去騙自己，騙華琛兒，這
不是顏楨弄得。
華琛兒見小七默認了，唇角扯出一抹冷笑，她點著頭道：“好個顏楨，朝三暮四的本事不小啊！小七我們去後山！我倒要看看他半夜將韶芷叫去後山做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說罷也不等小七回絕，就直接拉著小七快步朝後山走去。
而小七完全沒了主見，她隻是茫然失措的掉著眼淚亦步亦趨的跟著華琛兒。她想知道顏楨為什麽忽然這麽需要韶芷，今晚韶芷似乎也是早有準備般，一出來就已經提好了燈籠，也不問因由就直接繞過她前往後山。
當兩人來到木屋前時，小七和華琛兒都愣在那裏。顏楨抱著韶芷，似是用盡全力要將韶芷融進骨血一般的緊緊抱著。昏暗的燭光下，小七隻看到了兩個纏綿的身影。那個前一刻還同她相接的唇，此時卻急切的吻上了別的女子。小七忽然捂住心髒，那裏疼的她喘不過氣來。華琛兒忙上前扶住她，一個勁的替她順氣。小七的呼吸越來越急促，胸口像是快喘不上氣般的上下起伏。她含著淚，完全聽不見華琛兒到底說了什麽，透過模糊的淚眼，與燭火。她能看到的，隻有她愛的人，在與別人廝磨……
再次睜眼時，小七隻覺得頭疼的似乎裂開一般，那種感覺不亞於宿醉之後早醒的疼痛。她看著床帳，一言不發。腦海裏什麽都沒有，隻是一片空白。她覺得，自己似乎遺失了什麽，隻是到底是什麽，遺失在了哪裏，小七想不起來了。
來了很多人看望她，那些與她熟的，不熟的；那些喜歡她的，討厭她的，都來看她了。她們似乎再勸她什麽，隻是她一句話都沒有聽進去。後來有人罵她，那人似乎是舒之鳳吧！他似乎罵的很難聽，可是罵著罵著就沒了力氣。像是妥協了一般，平日裏輕佻的桃花眸換上一股哀求。小七無動於衷的看著這個人，完全聽不見他在哀求什麽。
後來舒之傑來了，他什麽都沒有說，沒有像舒之鳳那樣責罵她，也沒有像莫嬌嬌她們一樣懇求她快點好起來。隻是靜靜的看著她，像是要將她的模樣，刻進骨髓。他幫小七理著耳邊的碎發，用修長微涼的手指在小七的卷發中打著圈兒。他淡淡的說：“小七，我知道，你隻是難過，卻還沒放棄他，對不對？”
他？他……小七靜靜的坐在竹椅上，鵝黃色的衣衫映著她些許蒼白的小臉，幾日間盡是消瘦了許多。原先的嬰兒肥正慢慢消失，下巴越顯尖俏，眼睛卻也因為臉上的消瘦，而顯得大了不少，隻是失了許多神韻。
她沒有放棄顏楨，但也不會去主動尋他了。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麽，小七不想再問了，也不想知道。看著自己的在陽光照射下極為瑩潤的手指，當初遇見他時，便是先戀上他端給她豆腐花時，與白瓷相映的漂亮修長的手。唇角上揚，小七不會憂傷…
…
“我想……回揚州……”
回揚州的那一天陣勢不如想象強大，來送別的人還沒有小七生病時來看望的人一半多。出出乎小七意料的是，掌院夫子會在送行的隊伍中。他的兩撇小胡子此時全然沒了打小七手板時的歡樂，無精打采的貼在掌院夫子的唇鼻之間。
“田初七，你不是個頑劣的姑娘。回揚州後……功課不要耽誤了。”似乎是沒什麽話說了般，掌院夫子有些尷尬的笑了笑。小七抿唇淡笑，向著掌院鞠了一個虔誠的弧度。掌院夫子一時間有點不好意思，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了。
羅浮元紅著眼眶看著小七，而小七卻隻是保持著淡淡的淺笑，依舊不願說話。易肅什麽都沒說，隻是抿著唇看著小七，隻是緊握的拳頭多少還是暴露了他此時躁動的內心。小七輕輕執起他緊緊握著的雙手，淺笑著搖頭，耐心的用手指將他的捏緊的手跟跟掰開。笑著搖頭，對他示意自己沒事，不要去找誰的麻煩。姬允歌沒來，聽說，他和韶芷鬧得很糟糕。姬允瀟要同紫夢一塊兒，陪著小七回揚州，小七默許了。未謹回來小七倒是沒有想到，映像中對未謹的記憶除了賽馬和蹴鞠，就幾乎沒有了。隻知道這是個不愛說話卻很熱心的少年。未謹沒說什麽話，隻是向著小七一抱拳，小七回禮，簡單卻是用了心的。
“小七！這個，是你的。”一直默默無言的華琛兒將一個包裹遞到小七麵前，小七疑惑著接過。華琛兒笑著看著小七，輕輕替她拂去肩上的落花，柔聲說道：“這是你落馬時我們受人之托給你量身段後做得衣裳，算是值得收著的。你回到揚州後在看吧！小七……一路保重。”
她的鳳眸裏含著淚，小七笑著抱住這個強大驕傲的女子。猶記得初見時她一臉風情的挑著自己的下巴，笑的如杜鵑般，豔麗多姿。那時她一身紫衣，仙女般的容貌，皓腕翻轉間，是小七佩服的美食。
上了馬車後小七靜靜的倚在窗邊，閉目不語。莫嬌嬌坐在她旁邊，偶爾會和舒之傑紫夢姬允瀟閑聊。車輪碾過地麵時，小七覺得，自己的心，大抵也丟在地上忘了撿起來，連著被碾的粉碎。
“小七！！”似乎是聽到韶芷的聲音了，小七睜開眼睛，看著莫嬌嬌。莫嬌嬌這幾日憑著對小七的了解與感應，完全能在小七的眼神中讀出她的意思了。此時見小七帶些猶豫且疑惑的眼神看著她，結合她剛剛聽到的，莫嬌嬌皺著柳葉眉，裝作滿臉不解。
小七垂首看著裙擺，想興許是自己聽錯了。韶芷那麽喜歡他，如今他也肯和她在一起了。自己的走，韶芷定是很開心的，怎麽會用那種挽留的調子喊她呢？小七想完覺得有理，便繼續閉目假寐，遺漏了莫嬌嬌幾人臉上的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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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