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為誰低首奉青眉



碧畫停下馬車,冷冷地看著梵唄扶著自家小姐下了馬車,然後飛快地放開虛扣住她咽喉的手,飛快轉身向後跑去。

等她的身影跑遠到隻剩下一個小黑點時,劉千溪握著手裏的笛子,怔怔地問身邊的人“碧畫……你為什麽不攔住她?”

“小姐不也沒動作嗎?”碧畫盈盈一笑,又恢複成那個可愛俏皮的小宮女形象,嘴裏卻說“我討厭這個女人,小姐千裏迢迢來找的人竟是她麽?也不見得有多好……”

碧畫還想說什麽,劉千溪卻出言打斷了,“我們走吧。”

“咦?小姐不是要找她麽?”碧畫吃驚,雖然嘴裏是這樣說,但她的確不想追梵唄,要是追的話,肯定能追到的,碧畫心裏是想讓這個害自家小姐黯然傷神的女人吃點苦頭的,這荒郊野嶺的地方。

“要追的話早就追了。”劉千溪回轉身,看著空空的馬車,又摸著身上的袍子,說“她是真的有事情要解決吧。我們先回去,如果可以,她會回來的。”

“好呀,我們先回去,碧棋一定等得久了,小姐你上馬車吧。”碧畫聽了,很是高興。

等劉千溪重新坐在馬車上,聽到碧畫的鞭子聲再一次揮起時,隻覺得無比疲倦。

她並不是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不去追,但她的想法卻和碧畫不一樣,梵唄的表情很真摯,似乎,還夾雜著著急。

她摸摸脖子,而且,還真的勒得緊過。

梵唄放開劉千溪後就拚命地向前跑,她的心裏隻有一個念頭,自己是誰?自己到底是誰?是不是真的如劉千溪所說自己是風九朝?

不不不,不可能,自己明明是穿越過來的,記得很清楚,自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自己認得大祭司家裏的歐式家具,認得他的沙發,還知道茶幾是什麽,這些東西不都是那個時代才有的嗎?自己絕對是穿越過來的,絕對!……雖然,雖然自己一穿越就失去記憶了。

是的,自己穿越在風九朝身上,就是這樣!

他們都不知道穿越這回事對嗎?就是這樣的!

如果,自己是風九朝呢?如果真的是呢?

不可能不可能。

梵唄堅定了自己的想法。這時才想起自己的處境。

天漸漸黑下去,梵唄環顧四周,這是哪兒?

自己並不認識回綠島的路。貿貿然下車想要回去找大祭司問個明白,還真是太衝動了。

冷靜下來的梵唄借著還沒徹底暗下去的天色四處搜尋可以落腳的地方,然而,這南域除了有人居住的森林湖畔就隻剩下大片麵積的荒土了。

哪裏會有人煙的地方呢?

人煙?剛想到這,梵唄就看見西南方向有處地方飄起一縷青煙,看上去,應該是人在的地方?真好。

梵唄麵露喜色,朝那地方跑去。

近了,才發現是座小茅屋,依著身後的荊棘雜樹建造,小茅屋很破舊,茅屋邊就隻有一口井,落滿灰塵。那青煙就是從茅屋後麵升起的。

可是……這真的有人居住嗎?

猶豫了一下,梵唄走近前去

輕輕扣了扣柴門。

“誰啊?”一個年邁沙啞頗為難聽的聲音響起。

“是路過的,能在這借宿一晚嗎?”梵唄忐忑地問。

“我這兒已經好久沒有人來過了,咳咳……”那個老嫗似乎還病著,說話間傳來一聲劇烈的咳嗽聲,讓梵唄聽了於心不忍又疑惑,怎麽一個老人家獨自一人住在這麽偏僻的地方,她的家人呢?

“吱呀”一聲,門開了。梵唄剛要對開門人露出一個善意的笑,猛然間被眼前的人的臉嚇到了。那是怎麽恐怖的一張臉!

無數傷疤如藤蔓一樣爬滿了老人皺巴巴的整張臉,一隻眼睛凹進去,眼球混濁地像一灘死水,分明就是瞎了,而另一隻眼睛勉強睜開著,費力地打量著自己,雖然是打量,可那裏麵露出的光簡直就是從地獄裏照射過來的。

身子佝僂,手柱拐杖,全身如同是被骨頭架子撐起來的一樣,一雙手更是如同骷髏,隻剩皮包骨。

這哪裏是人?分明就是從棺材裏爬出來的僵屍!

然而,梵唄所有的驚訝驚悚隻停留了一秒鍾,很快梵唄笑著,很有禮貌地說“打擾了。婆婆。”

老得快要死的老嫗嘿嘿笑了一聲,“不打擾,我已經很多年沒有看到你這樣的人了,進來吧。咳咳……”

說著讓出一條道,梵唄進門,看見房間卻是出乎意料的整齊幹淨,除了略破舊外,倒沒有其他可挑剔的地方。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你來的剛好,老婆子正要吃晚飯呢。”老嫗柱著拐杖顫巍巍地往屋後走去。

梵唄跟著她穿過窄小的外間,到了後院,看見一個簡陋的灶台搭建在破敗的牆角邊,灶台裏生的就是引梵唄過來的煙火,灶台上一口小鍋正咕嚕咕嚕地煮著什麽,老嫗放下拐杖,從灶台邊的竹簍子裏拿過一個碗,要去鍋裏盛。

梵唄見老嫗離了拐杖站立不穩,於是接過手,說“老婆婆你還是讓我來吧。”說著揭開鍋,就要去盛,一股奇異的香味攜著白霧撲麵而來,等霧氣散去,梵唄定睛一看,鍋裏沒有其他,居然是一條手腕粗的白蛇!

“啊!”

梵唄一聲驚呼,直退後兩步,碗也落了。

老嫗神色平常地撿起碗,直接用一雙樹枝折成的筷子往鍋裏擺弄一番,直接把那蛇用筷子截開成一小塊一小塊的。又神色平常地端著盛了小塊蛇肉的碗坐在一塊平整的石頭上,香噴噴地吃起來。

這場麵怎麽看怎麽奇怪,一個老得不能再老的老嫗正吃著一條蛇。

梵唄看得觸目驚心,小心翼翼地問“老婆婆,你就一個人在這嗎?你的家人呢?”

“我沒有家人,就隻有一個人。”老嫗沙啞的聲音配合著費力嚼動蛇肉的聲音響起,

梵唄又問“那您一直住在這個地方,靠什麽生活呢?”

老嫗用筷子敲敲碗,一隻混濁的眼球斜視著梵唄,說“你看不見嗎?就靠吃這些東西生活。”

“您會捉蛇?”梵唄驚訝。

“我什麽都會。”老嫗說完,又細細地嚼起蛇肉來。梵唄越聽越覺得奇怪

,這個奇怪的老嫗說的話,簡直就是不搭邊的。

她也不敢吃那蛇肉,也不知道該不該離開,看到這老嫗獨自一人,什麽也沒有的樣子,梵唄心裏惻忍,決定等第二天就帶她回綠宮,至少讓她有個真正的地方住。

這樣想著,等到老嫗終於吃完了晚飯,天也黑了。

回到屋裏,點起昏燈。

梵唄看著這屋子裏的擺設,像是住了很多年了,尤其是牆上,還掛著一副畫,畫上麵是一個很美的女人,雖然已經褪色地分辨不清麵容了。

“小丫頭,你是從哪來的?”老嫗點完燈,側過身問。

梵唄想了想“綠島宮。”

老嫗混濁的眼睛裏閃過奇異的光澤,像是猶豫了片刻,問“綠島宮裏,最近有沒有什麽好事發生?”

梵唄仔細地看了看老嫗,好事發生?她想探聽些什麽?

又或者說,一個老得快要死的老婆婆想知道些什麽?

不過梵唄還是認真地回憶了一下,說“應該是,王子快要娶王子妃了吧。”

說起來,這一個月來,最大的事情就是白鴒和白薇的感情逐漸升溫,快到談婚論嫁的地步了。南域國別的不好,這點婚姻自由是沒話說的,當然不排除白鴒作為王子有著能自由選擇伴侶的權利這一點。

老嫗聽了這話,臉上露出一個皺巴巴的笑容。點點頭,像是很高興的樣子。

“我算的果然不錯。王子妃是當年王後撿到的女嬰吧?”她說這話,疑問的成分卻不多,顯然是已經知道了答案。

梵唄驚訝“你怎麽會知道?”

“這世上通巫蠱之術的人那麽多,老婆子我也剛好是其中一個而已。”老嫗緩緩地回答,幹枯的手指指向桌子上的東西一盤沙。

在大祭司的屋子裏曾見過這個東西,知道這是占卜用的最簡單的道具。

梵唄驚歎她的能力,但也疑惑她為什麽會知道白薇就是當年被王後撿到的女嬰。老嫗似乎看出了梵唄的猜想,混濁的老眼裏閃過笑意。“托姑娘的福,老婆子多年來心裏的夙願還了一半了,為了感謝你,姑娘有什麽想知道的,老婆子雖然是個老得快要死的人,但那些本事,卻還沒有丟下……”

這是說可以幫梵唄解答疑問的意思了。

既然自己剛好遇見了她,又剛好這個神秘的老婆婆同樣會那些卜算之術,不如讓她來為自己……梵唄想起曾經說過想去找山野裏隱藏的世外高人的事,心想踏破鐵鞋無覓處,於是就認真地對老嫗說“婆婆,剛好我有件事情想詢問。”

老嫗收拾了桌子,讓梵唄把手伸給自己看,借著昏暗的光,老嫗混濁的眼裏逐漸發出光彩來。

“你是想知道,你自己究竟是誰,是怎麽來到這個世界的,對嗎?”

不知為何梵唄聽著老嫗這沙啞的聲音心裏突然有些不安。

但還是點點頭。

老嫗放開梵唄的手,站起身,又仔細地看了梵唄一眼,突然“桀桀”地笑起來,笑聲極其驚悚,如同從地獄裏傳來的一般。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