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大婚之日



秦國永初曆九百八十三年冬月初五日

這一天,厚厚的雲層被陽光驅散開去,幾日來的陰霾不再,是一個明朗的好日子。合著這好天氣,秦國人心裏都非常激動。

因為這一天,是他們的新帝的生辰。年紀輕輕的秦王,自從在祭天大典上正式露麵後,就成就秦國人心裏不一樣的君主印象。

他的開明,仁愛的治國理念被秦國上下所有人接納,讓人為之耳目一新。

但是除此之外,隻有秦國都城的百姓知道,這一天,不止是秦王的生辰,還是他的大婚之日。

就在前一天,宮裏傳出喜報,秦王將在第二日迎娶丞相之女,並冊封她為璽貴妃。

知情的人都知道,這個相府千金開頭不小,說是冊封為璽貴妃,但恐怕過不了多久就會晉級為皇後。

喜事來得太突然,就在一天前發布的消息,還來不及流傳出去,隻在都城廣為傳播。

但秦國所有人,在這一天都按照慣例,天明之時就打開了自家房門,為的是接引來自天子更歲的喜氣。

這一天中午時分,大婚儀式開始,一頂八人抬的鳳鸞花轎就著沿街歡送的百姓與鋪就一整條街的無數箱大紅嫁妝風風光光熱熱鬧鬧地進了宮門。就在同時,一輛破舊的馬車風塵仆仆地駛入都城。

這廂梵唄終於到了閆潭,跳下馬車,看著這寬敞的街道,滿足地歎一口氣“終於趕上了!”

一行人決定先找一家客棧坐下吃個飯休息片刻再行商議。

於是梵唄走進最近的客棧,可是……客棧的門是大開的,客棧裏卻見不到半個人影,他們一扭頭,發現不止是這一家,街道兩邊大半店鋪都沒人。

梵唄若有所思地看著白鴒,說“如果沒記錯,在書上提過,秦國每逢國主生辰那日,每家每戶都會把大門打開一整天,說是收納天子的喜氣對吧。”

十六在一邊點頭“對對對,我就說來的路上怎麽有一戶人家要在這大冷天裏把自家唯一擋風的柴門打開,原來是這樣。”“可是,大門打開是正常,為什麽裏邊沒人呢?”梵唄疑惑地看向白鴒,白鴒搖搖頭,裹緊了身上的裘衣,尋個位子坐下。

十一叫了半天,終於有個夥計從大堂後麵出來,看見這麽多客人忙道“幾位客人是要打尖還是住店?”“先給我們準備兩桌飯菜,”十一吩咐道,又看了看四周,問“這兒怎麽見不著人影?”

這個夥計搓一把手,笑著說“今天是秦王聖上的大喜之日,大家都出門看戲去了。留我一個人在這看店。”

梵唄聽到提及秦葑,很是開心,問道“秦王啊,你說說這幾天發生的一些關於阿……秦王的事來聽聽?”

客棧的夥計嘿嘿一笑“幾位是從別處而來的吧,想必還不知道,最近這幾天啊,可發生了許多事呢……”“快給我們說說……”梵唄從桌上取過筷子,興趣來了。“先從哪說起呢?”客棧夥計摸了摸下巴,看來也是個愛說話的主。想了想,說“先從祭天大典說起吧……那天……”

劉千溪坐在花轎裏,心裏又是歡欣又是心酸,昨天父親終於妥協,答應了自己的婚事。

還為連夜為自己準備了無數豐厚的嫁妝。

如今,就要嫁給心上人了,如願以償。可是,葑哥哥他,為什麽還不醒來呢?

客棧夥計一張快嘴,把祭天大典上發生的事一字不漏地全部當傳奇故事一樣講給了梵唄他們聽。講的人活靈活現手舞足蹈,聽的人全神貫注津津有味。

那秦王穿上祭服如何之相貌不凡神秀玉姿,那行的祭天大禮如何之鄭重恭敬,那跳舞的祝女一個個如何之美若天仙,那刺客突然從天而降手持利劍如何之驚心動魄,那秦王的反應如何之迅速敏捷,那台下之百姓如何之心驚肉跳屏氣噤聲,那黑色鐵騎軍如何之來得及時,那偷工減料的祭品被抬上來後那些官員們如何之啞口無言……

客棧夥計估計是天生的說書先生的料,把當日情形說得如同在梵唄幾人眼前重演一般,這頓午飯吃得是有滋有味豐富多彩。

大婚儀式在秦葑所在的大和殿舉行,可是場麵卻有些冷清。因為新郎秦葑此時還在床上昏睡。

這時候的秦葑經過細心的照顧以及妥善的用藥,被刺客刺中的傷口已經無大礙了,目前他昏睡的主要原因是秦齊給他加了藥。

劉千溪一個人完成所有的儀式,不去看台下文武百官同情的目光,她相信,秦葑一定會醒給過來。

台下秦齊疏離地笑著,他揮退了欲上前取藥粉的宮女,那宮女鬆一口氣終於不用做這樣虧德的事情了。

她看向那個有些顯得孤零零的大紅色的身影,心裏默念,璽貴妃,您終於可以不用看著聖上睡著的樣子偷落淚了。

梵唄一頓飯吃得暢快淋漓,她從這個夥計的嘴裏得知到許多這些日子關於秦葑的事情。

原來他已經成為獨當一麵的人物了,向戚夫人許諾,向秦國的寒門子弟許諾……這些事情聽起來都覺得振奮人心,真好,不知道今天他的生辰,是不是又會發生許多事情。

梵唄想到這,向夥計一招手,笑吟吟地問“你開始說秦王今日生辰所以大家都去看戲了,那戲台那邊秦王會出現嗎?”

客棧夥計摸著頭像看穿梵唄心思一樣地笑著說“姑娘是想一睹秦王英姿吧,嘿嘿,自從幾日前祭天過後,就有許多閨中女子對秦王芳心暗許了呢,不過恐怕姑娘見不著秦王了。”

客棧夥計上下打量著梵唄,麵前這位也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啊,看穿著,家中應該非富即貴吧,又瞟一眼一邊矜持地端茶喝茶的白鴒,那位應該是她的哥哥吧。

梵唄看著夥計瞟了自己又瞟了白鴒,猜想他可能在比較兩人的關係,不覺好笑,“為什麽就見不著呢?身邊有同伴的女子不讓見嗎?”

夥計搖搖頭“不是這個岔,姑娘大概還不知道,其實我們也是昨天才知道,今天秦王他呀……”

梵唄聽糊塗了“什麽知道不知道,秦王今天怎麽了?”

夥計眉一展,話鋒一轉“姑娘有所不知,你們可知道九國的四大公主,是哪四大?”

十五率先回答“知道知道,折鳶三月篤婭砂陽”

梵唄點頭,“怎麽又突然問起這個了?”

夥計拉過一條凳子,坐下,把爐子的火撥了撥,又給梵唄白鴒的茶杯裏添了水“幾位都知道這四大公主也是四大美人,你們卻不

知,禺疆那位九朝公主仙去了以後,本應該補上這個位置的,另有其人。可惜這個人,她沒冊封。所以那個名額才讓坨坨國的公主占去了。”

十五也來了興趣“這個我倒是知道,不過你說的另有其人是……”

夥計一笑,剛欲回答,十五急急地攔住“讓我想一想,那個應該不是,那麽……難道是秦國的相府千金?”

夥計一拍手“就是她!”

然後十五與客棧夥計如遇見知音一般,開始向梵唄眾人,細細地講述那秦國的相府千金,如何之不同凡響。

劉千溪不知道在別人的嘴中,自己的身份地位以及出色的容貌才能已經成為了一個出名的故事,她早早地脫去婚服,換上常裝,坐在布置成婚房的大和殿寢宮裏。

桌上燃著手臂粗的龍鳳雙燭,正緩緩地流淚。

劉千溪遣退了所有下人,坐在床邊,神情溫柔地對秦葑說著話。“葑哥哥,我可以這樣叫你嗎?現在沒人,我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了。他們的眼神壓得我心裏非常難受,好像你會醒不過來一樣,真是討厭。”“葑哥哥,今天是你成親的日子,你還記得你第一次成親是什麽時候嗎?那天你一定很傷心,那位從禺疆嫁過來的公主,你還沒見麵,就已經和她陰陽兩隔了,聽說她帶過來的嫁妝還鎖在昭寧宮裏,聽說,你從那以後,遇到昭寧宮都要繞開走……”“我本來是住在順寧宮的,不過你還在睡覺,所以就先住到這裏來了,我比她公主的身份差了一點,可是待遇還高了一級,我也帶了很多嫁妝,滿滿地塞了順寧宮……這座皇宮,從小到大一直困住你的吧,不過你不用擔心,以後千溪一定會讓這座困住你的宮城變得很有生機……”

梵唄終於聽完了這位未及笈的相府千金如何美滿的一生,最後問了句“說了這麽多,我還是沒搞懂她跟四大公主有什麽聯係?不,應該是說,四大公主跟今天去看戲有什麽聯係。”

夥計洋洋得意“我這就說到重點了,聽好啊,今天閆潭城的大戲台演的戲,都是丞相府一手包辦的!”

梵唄哦地點頭,又搖頭“我還是沒明白。”

夥計一拍腦門“瞧我這記性,忘了最關鍵的東西了,今天啊,丞相府請全閆潭的百姓看戲,是為了慶祝秦王生辰,也是為了慶祝自家女兒出閣大喜。嘖嘖,那場麵啊,不亞於禺疆公主嫁過來的時候……”

夥計剛想說相府千金出閣如何之隆重,卻看見梵唄臉色有點不對勁。再一看,其他人也如同吃了砒霜一樣,目瞪口呆恍然大悟。

白鴒又扭過頭遮住眼睛梵唄愣了一愣,才反應過來“你說的是,今天秦王的大喜,是他娶了一個堪比四大公主的美人,丞相府千金?”

夥計不明白為什麽這個姑娘好像天都黑了一樣的表情,下意識地點頭“是啊,冊封為璽貴妃,因為家世實在太好了,所以未來兩年都將由她獨占後宮……”

梵唄看著客棧夥計嘴巴一開一合,隻覺得那裏麵是無底洞的深淵,將自己吸了進去,不停地往下掉,往下掉,沒有盡頭……

劉千溪還在對沉睡的秦葑說著話,沒有發現,就在屋裏搖曳著燭光的時候,秦葑的手指,微微地動了動。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