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白鴒的抉擇



天塹山,竹屋裏。“我終於贏夠一百盤了!白鴒!”梵唄在冊子上劃下最後一筆,隨即歡呼,眼神望向白鴒。

後者猶猶豫豫地看了冊子半天,又看了棋盤半天,又看向九個站在梵唄那邊用期待的眼神看著他的黑影隊們。

最後終於不得不承認自己居然在棋藝上輸給了梵唄,“好吧好吧,那你說你要我答應你的事是什麽。”

梵唄得意地衝站在一邊的黑影隊“獄卒”使個眼色,意思是看吧,我就知道是這樣。“我要離開天塹山。”梵唄毫不猶豫地提出這樣的要求。“不行!”白鴒沒想到她這樣的要求,當即回絕“我早就告訴過你,我不會違背與秦齊的約定的!”“我知道。”梵唄抱起胳膊,似笑非笑地回答“你以森林神的名義發過誓,對吧。如果有違誓言,後果會很嚴重。”

白鴒點頭“對。所以我不能違背和秦齊的約定……”“不不不,你弄錯了,”梵唄豎起食指搖擺,調侃道“我剛剛說的,不是你和秦齊的那個約定,是說你和我的那個約定,你當初答應我時,可也是以那什麽森林神的名義發誓的喲~”

白鴒一怔,是啊,當初自己下棋心切,所以應了她的話,當時沒有想太多,就一口答應下來……是以森林神的名義起誓的啊,這要如何是好?

梵唄容白鴒自己糾結,表麵上悠然地開始翻起記錄輸贏的冊子,心裏卻很急切,他應該會答應自己吧。

自己在這裏,已經待了太長時間,大雪已經過去了幾天,再往後推,就是冬至了,冬至過後的第五天,冬月五日,不就是阿葑他的生日麽?

他沒能救出自己,相必一定很難過,自己要想辦法,在他生日那天出現,算是一個驚喜吧。

在這竹林裏,兩耳不聞窗外事,不知道外麵的情況如何。阿葑他,有沒有在秦國,樹立起威信來,有沒有過得很開心呢?

這些問題,梵唄迫切地想知道。她還想告訴秦葑,自己可能是得了什麽分裂症之類的,所以在禺疆那段時間,連自己也覺得那個女人很陌生,如果傷害了他,一定要原諒自己。

梵唄不知道為什麽,明明離秦葑那麽遠,可這種與他貼近的熟悉感,還存在在自己的感覺裏,或許,真正的朋友就是這樣吧。

白鴒終於從沉思裏抬起頭,艱難地說“如果你先後與森林神定下相反的約定,他會認哪一個呢?”

梵唄差點笑出聲來,白鴒他,還真的是虔誠的神信徒,居然真的在這種事情上較真。勉強忍住笑意,梵唄清咳一聲,裝作正經的樣子回答他“這個嘛,當然是後麵一個了,人總是往前看的,森林神也是一樣啊。”

白鴒凝重地點頭,隨後又說“說得也是,都過去四年了,恐怕神也忘記了……可是,我還是不能放你離開!”“為什麽?”梵唄挑眉。“我不會答應的,你死心吧,就算是森林神也不可能!”白鴒又堅決地說。

梵唄奇怪地看向獄卒們,用眼神問:他這又是怎麽了?

十一壓低聲音提示“麵子,麵子……”

哦~梵唄露出原來如此的眼神,對方可是尊貴的“神之子”啊,怎麽能讓他答應就答應呢?麵子往哪擱啊。

心裏了然,於是梵唄衝給自己提示的十一擺個“看我的~”的眼神,梵唄放下冊子,拉過椅子坐下,對上白鴒那

雙露在麵紗外的明淨眼眸,誠懇地說“鴒,我要向你道歉。”

白鴒堅定的眼神微微移動,看向梵唄,“為什麽道歉?”

梵唄聞言垂下眼簾,語調憂傷“從我來到這個世界開始,就一直過著飄泊不定的生活,無父無母,孤身一人……”

十一聞言差點噴笑,與其他八人交換眼神,悄悄說“梵姑娘這是開始上演悲情調了。”“不知道這招對白鴒大人有沒有用……”十六帶著懷疑,壓低聲音問。“當然有用!最開始的時候她就是用這招逼我把白鴒大人的喜好告訴她了!”十八露出悲憤的眼神。

他可不會忘記那天白鴒還在院子裏研究棋盤,自己給她送飯,她看隻有自己一個人在,於是……

十八回憶起當天情景:

十八擱下飯菜,正打算離開,被梵唄叫住“那個,你叫什麽啊?”

十八猶豫一下,老實地回答“十八。”“哦~十八啊,你每天給我送的飯,都是從哪來的?”梵唄拿起筷子,問。

十八回答“不是我每天給姑娘你送飯呢,我們是輪著來的。”“誰讓你們每個人都穿一樣的衣服蒙一樣的黑麵紗呢?”梵唄輕輕嘀咕。

十八不好意思地笑“這個是白鴒大人規定的……”“你還沒有回答我第二個問題呢,十八,這些飯菜是從哪來的?”梵唄繼續問。“都是我們做的。”十八坦白,雖然作為大男人,做飯這件事,聽上去不怎麽光彩,尤其他們還是能殺人劫貨的武人。十八準備看這位姑娘驚訝的反應。

梵唄果然非常驚訝“那,你們的菜是從哪來的呢?自己種的。”

十八沒有被預料中的“你們大男人會做菜”的驚訝問住,很奇怪,“我以為你問為什麽是我們做菜呢~我們的菜啊,倒不是自己種的,是從山下買來的。”

當然啦,作為黑影隊一員,雖然不得不學做菜,但種地這類事,還是不用親力親為的。

問問題的姑娘“哦~”了一下,不知為何臉上突然露出非常意味深長的笑,隻一瞬就消失,十八自然不知道自己無意間已經被梵唄套出“山上有路通向山外”這樣重要的消息。又聽到梵唄問“那,做的這些菜,都是按照你家大人的口味來的?”

十八下意識地點點頭,隨後看到梵唄綻放一個大大的笑容,心裏不妙,警惕地問“你在借機問大人的喜好,你想做什麽?”

梵唄無辜地攤手,“哪能呢,這種事,不用問也能知道啊,你看,你又不知道我喜歡吃什麽,所以送上來的菜必定是你們主子愛吃的,很容易想通啊。再說,我一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自來到這個世界起就無父無母,孤身一人……”

最後十八走的時候,被梵唄的言辭打動得唏噓不已,答應以後得飯菜都會合著她的胃口來。

等過了許久,和梵唄混熟以後,某日才猛拍大腿醒悟過來。

她說她來到這個世界無父無母,這的確不假,可是她是什麽“穿越”過來的,有父母才怪了!

十八回憶到這,用悲憫的眼神看向白鴒自家主子看上去聰明,可不要也被梵姑娘騙了去啊!“一到這個世界當晚就被人刺了一刀,幸好我命大,又遇見了秦葑,才有個安神的地方,誰知道太後又容不下我,把我關到牢裏去……”

梵唄一邊說,不經意看到十八的眼

神,心裏已明白他想的是什麽事了,在心裏暗笑,這個十八,到現在還以為自己的最終目的是從他那得到了,每日飲食都按自己喜好來的特權,那隻是掩飾而已!這些日子,慢慢地不動聲色地打探,已經差不多明白,天塹山有一條秘密通道可以出去,可惜再怎麽問,這群敬業的人,也沒有透露出分毫有關出山通道的事來。

最後還是隻得在白鴒身上打主意。“好不容易從禺疆經曆生死一戰回來,本以為可以安安心心過日子了,誰知道你又把我抓到這山上來……”說到這,梵唄哀怨地看著白鴒。

白鴒不解地看著她,“不是說要向我道歉嗎?,你這些,說得好像要我向你道歉一樣啊。”

梵唄清咳一聲“我要說的就是接下來的,我決定向你道歉。”“曾經我以為,我前麵說的,經曆膽戰心驚的生死抉擇才算痛苦不幸,自從你把我困在這裏後,我才明白,我想錯了!”

白鴒一雙明眸一動不動,看著梵唄,聽她說完。

一邊的十八嘴角抽搐,什麽啊,梵姑娘你又改版本了。“自從在這裏生活了這些日子後我才明白,真正的痛苦與不幸,不是麵臨生存的威脅,麵臨失去前半生記憶的惑解,而是,你生活無憂,安樂茶飯,卻得不到自由。”梵唄眼睛正盯著白鴒,不放過白鴒眼裏的絲毫情感變化,一字一句地說。“在這裏,如此高的懸崖峭壁之上,天地肅靜,什麽聲音也沒有,連鳥都不願飛來,隻有竹子的生長,看得出一年四季的變化。”

十八在心裏誹謗,什麽啊,梵姑娘你才來半個冬天而已,哪裏看得出竹子四季的生長,更何況那些竹子……想到這被梵唄猛然拔高的音量打斷:“這是什麽!!這才是真正的圍牆!看不見的圍牆,你的痛苦和不幸也是看不見的,但它確實存在著,一日一日地腐蝕你的靈魂,它要讓你變得習慣接受這樣的命運!”

梵唄越來越激動,大聲說。“你知道我為什麽獨獨能在圍棋上贏你嗎?不是因為你有多差,而是因為我看清了每一局的棋勢,而你卻陷在如何走下一步棋如何贏我的迷霧裏。所以你贏不了我,你從來沒真正看清過這一切!”

白鴒的眼睛變得寧靜,一汪清潭般寧靜。

梵唄緩和了語氣,“所以我要向你道歉,我才生活了幾十天,就無法忍受了,而在這裏過了這麽久的你,一定更難受吧。這些日子隻顧自己,沒有考慮到你的感受,是我錯了。”“哦,知道了。我接受你的道歉。”白鴒等梵唄完全說完後,眼皮也不抬,這樣說。

梵唄一愣,他居然毫無反應?

十八也愣了,相比較於梵姑娘最初騙自己時說的那些話,這些話才更要真實啊,為什麽主人毫無反應?

隨即又想,不愧是白鴒大人,果然與我們不一樣。然後拿遺憾的眼神看梵唄。“說完了?”白鴒淡淡地說。“說完了。”梵唄回答。“那就請梵姑娘去休息吧。你們也下去。”白鴒淡淡地下逐客令。

梵唄又是一愣,而後深深地看白鴒一眼“好,我去休息……”

隨即轉身幾步離開,啪地把門關得巨響。

九個黑影隊員們看著又變得冷漠的白鴒大人,猶豫一下,也離開了。

房間裏留白鴒一人,按原來的坐姿一動不動,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