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心有冰寒



“該怎麽辦才好,竺紫琴,你是不是考慮一下,取消會麵?”鳳墨亦抬高聲調,“你總不成才出狼爪,又想入虎口吧?”

“不,我不會要求取消會麵,我要做的事情,前麵就是龍潭虎穴也阻止不了我!”竺紫琴斬釘截鐵道,“至於該怎麽辦,等你的洛王回了消息,我們再行相商。”

“你想沒想過……”鳳墨略一遲滯,就見竺紫琴的馬越過了自己,忙緊追幾步跟上道,“能為洛王設下陷阱的人,想必料定洛王有辦法將消息傳遞出來,萬一彼此聯絡的方式走漏……何況陵區加派守備,明擺著就等我們成為甕中之鱉,再順便拿下洛王,便是如此,你仍要堅持嗎?”

“是!”

“你……”鳳墨為之氣結。

“放心,你擔心我牽累洛王,但我不會!”

“你怎能保證,計劃的再周詳,也不能保證進去之後不橫生意外。”

“鳳大人……!”竺紫琴放緩馬韁,盡力以平和的語氣道,“要謹記,對方的目標不是你是洛王,若為捕你,恐怕你上一次潛入就會陷入重圍了,魚餌魚鉤是我們竺家的秘錄,而你是魚線,懂嗎,他們需要的是用你這根線釣上洛王這條失去自由,卻尚還有一口氣的大魚!”

“你是說……”

“光是抓住你這個擅闖者根本沒用,你和洛王完全可以矢口否決抵死不相認,關鍵在於秘錄若是從洛王身上搜出來,且你或我又被抓了個現形,洛王就算是百口莫辯無處申訴了。”

“我還是不太明白……”

“換一個思路想,鳳大人,若加倍防範,不是為了阻止你進去,是為了讓你進去之後cha翅難逃呢?”

“這……”鳳墨變了臉色,“你都想到cha翅難逃了還要見洛王?”

“對。”竺紫琴看定鳳墨歎道,“我也是為了幫洛王,不有句俗話叫置之死地而後生嗎?洛王已然掉入陷阱,那些人又怎肯輕易善罷甘休?”

“你要如何置之死地而後生?”

紫琴輕輕搖首,“變故太多,時間又倉促,我還沒有完全想好,不過你要相信,我固然不在乎洛王,也不會不在乎自己啊,生死有命是一回事,自尋死路又是另一回事,你當我就那麽喜歡自己找死啊!”

“還沒完全想好?你……”鳳墨呆呆地看著竺紫琴再次催鞭疾行起來,越走越遠,終於重重地歎了口氣。

客棧內鳳墨房中,沈榭在為鳳墨寬衣,“主子辛苦了,熱水小的已經為主子準備好了,主子現在就可以去泡個熱水澡舒緩一下筋骨。”

“嗯。”鳳墨顯得心不在焉,“那邊呢,你去問過了嗎?”

那邊,當然指的就是竺紫琴的房間。

“小的馬上就去,完了小的再回來服侍主子沐浴。”

“不必了!”鳳墨淡淡道,“陵地今天還沒有人來過吧?”

“還沒,但雜貨店的掌櫃不是說了嗎,每隔半月放行一次的慣例沒變呢。”

“這一兩天都特別留意著!”鳳墨簡短地吩咐道,轉身進入了內間屏風後,裏麵一隻大浴桶正冒著騰騰熱氣。

“怎麽回事,你家主子每次進門第一件事都是把自己泡進水裏嗎?”竺紫琴屋裏,她已經快將一壺涼水都喝了個幹淨,實在口渴的厲害。

“姑娘的熱水小的也已經備好了,姑娘要用的話,小的馬上給姑娘提上來。”沈榭看竺紫琴搖晃著壺身,忙又道,“涼下的水沒有了,要不小的給姑娘換一壺溫的?”

竺紫琴將茶壺擱下,“行,勞煩你了。”

不一會兒沈榭分別提上來大大小小的幾壺水,正要給浴桶裏添熱水時,竺紫琴阻止了他,“不忙,你放下吧,我自己來。”

“可是姑娘……”沈榭瞧著竺紫琴一副文弱纖秀的身子,不禁蹙眉道,“大壺很重的,小的怕姑娘……”

“沒事兒,我自己能行。”竺紫琴淡淡道,“在縉雲庵時我也會幹一些粗活,並非一直像尊泥菩薩窩在屋子裏頭。”

沈榭應諾著放下熱壺,告退離去。

竺紫琴將房門閂好,走到浴桶前,桶內盛了一半的是沈榭事先備好的涼水,清涼的水麵映出竺紫琴精致秀美的容顏,鏡花水月般純淨清透,竺紫琴凝視水中的麵容,眼底的濃黑卻越來越深,接著她探出指尖試了試水的凉度,隨後褪下了自己的外衫。

僅就一身褻衣,沒添任何熱水,竺紫琴慢慢地將整個身子浸入了冰冷的浴桶中,雎鳴縣幾乎家家戶戶都是打井取水,是故井水特有的寒涼瞬間蝕透了竺紫琴的肌膚,直往她的每一寸骨髓裏鑽,冷得她忍不住連打了好幾個寒戰,可她仍是慢慢地沉下去,任由水淹過了她的頭頂。

記不得從什麽時候開始,她習慣上這種寒涼,將自己浸入冷水中不僅可以磨礪xing情的堅韌,更能讓頭腦變得無比清醒。

每當她想冷靜想拋開內心的紛擾,甚至為什麽而感到害怕感到怯懦時,她都會在冷水裏泡上那麽一小會兒,哪怕數九天寒隆冬時節也從無畏縮。

是的,她小時候的確體弱多病,然自從慢慢地適應冷水浴後,時日一長,沒想到她非但極少生病,連尋常人稍不注意就會染上的風寒等小毛病都已不大光顧於她了,身子骨更是變得日益健康,精力充沛起來。

竺紫琴在水下屏息了數十秒,浮出來換了口氣又接著沉下去,三番五次之後她終於濕淋淋地爬出了浴桶。

擦淨頭發與身子,竺紫琴顯得神清氣爽,計劃的雛形已於她的頭腦中形成,難得的是疲憊與某種說不清的焦慮也一掃而空。

用過晚膳,鳳墨來到竺紫琴房中,他留意地看了看竺紫琴,見她烏發垂腰,僅用一束發帶鬆鬆地係著,光潔的麵孔泛著如月輝一般瑩潤細膩的光澤,不施粉黛卻別樣清麗出塵,加之黛青色的布袍固然素淡之極,偏襯得她身姿嫋嫋,軟袖生香。

鳳墨一時間不由癡怔了片刻,接著自嘲地笑了笑,“恢複過來了嗎?拖著你登山累著了吧?”

他很快掩飾掉因片刻失態而產生的尷尬,自行在客椅上坐了,又自行倒了一杯水。

(本章完)